第68章 不是天生就这样的
从相国寺回来后, 赵士街就过上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赵士程则每天继续自己的功课,有空去给老爸弹弹琴,给五哥打打气。
到了六月底时,济阴郡王的一脉基本都回来的差不多了, 而那位重病的濮王还撑着一口气, 就是不咽下去。
不过宗室嘛,都是些没有实职的贵官, 浪费些时间并不影响, 反而可以趁机在热闹的京城好好享受些日子。
就连种氏, 如今也没有多少时间理会她的几个孩子,因为京城有许多迎来送往,贵妇交际,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果不去, 会被排挤出圈子,丢了家中的面子, 惹人闲话。
赵士程想像中的宅斗也没有出现——只是住这么一两月的时间,宅子里的那一大堆亲属,都维持住了表面的功夫, 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至于兄弟姐妹之间的暗流汹涌, 倒也暂时落不到一个五岁的小孩身上。
所以, 赵士程暂时失去了新坐骑, 只能在宅子里玩。
他看小婢女陌蝉太过无聊,干脆拉着她打捶丸。
虽然没有场地, 但两个人玩嘛, 也不需要要求太高, 在院子的一角,随便划一块地,凹凸不平的草地、断断续续的青石板,反而能成为另外的关卡。
在学习累着了偶尔捶两下,也算是解压的玩法。
陌蝉开始还谨慎,不想赢了小公子,但随后她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小公子一只手都可以压着她打。
小姑娘虽然谨慎,但到底年轻,很快被打出了胜负心,终于在七八局里,也能赢一局了。
交流可以有效拉近距离,打上几天后,小姑娘终于没有开始那么恭顺,说话敢大胆一点,不懂的事情,也敢开口问了。
中间还能帮着赵士程分类各种矿物,在他的教导下学习哪些矿物能做什么,算是开启新的大门,有了一点自己人的样子。
赵士街则是每日都回来向弟弟讲述自己这一日的各种成果、麻烦,还有坎坷。
但总的来说,赵士街的借款之路还是非常顺利的,道理很简单,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样的人,借款给他是非常安全的,因为他有长年的、会越加提高的收入,还有一个非常富有的母亲,借钱最怕的就是风险,相比那种动不动就要卖儿卖女、风险很高的穷人,赵士街这种,简直是最完美的借贷人。
甚至这些天都有专门放高利贷的钱庄找上门,愿意主动借给赵士街巨款,他们的利息还很低,但是被赵士街拒绝了——在他看来,这事是帮宗室兄弟们一起发财,岂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赵士程表扬了五哥的心思缜密,在他辛苦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凑够了十万贯,于是两兄弟开始物色的地皮,准备先把地买下来,毕竟带那么多钱在身上,赵士街还是有一点压力的。
赵士街于是又找了个由头,牵着小毛驴,带着几个新随,每天哒哒哒地走在通向城外的大路上。
汴京城有一百五十余万的人口,在没有高层住宅的时代时,这样巨大的数量,内城外城加起来也是装不下的,所以,还有大量的人口居住在城外。
连城墙下都有一些贫民搭着棚子,靠墙而居。
城外的大片土地是早就有主的,多被做为园林宅邸,当然,也有许多沿五条河修筑的码头与小镇,他们供应着城中蔬菜、人力,有些还是高官们的闲居宅院。
赵士程和赵士街选了好几日,找到了一处适合做为庄园地皮,这块地在两个山坡之间,种着不少桃树、梨树,还有一条小溪汇入汴河,只要稍做修改,就能依靠这条溪流做出一个别致的水池来,两边的山坡不高,却很利做些小景。
而且交通便利,离城西的万胜门只有六里路,既可以乘船从汴河入城中,也可以走大路过去,都只需要小半个时辰。
赵士街在派人打听过后,发现这块地有两位地主,一者是城中的一位小官,他不愿意把地卖掉——汴京城的钱并不稀缺,但土地却很稀缺。
赵士街只能提高了价钱,在加到比市价高三成的价格后,可能是不愿意与宗室闹得太僵,那位小官终于同意了,他还有另外一个条件,他已经在七品官的位置上待了太久,希望能赵士街能帮忙牵个线,帮他找找门路。
而另外一块地是一位武将家的祖传之地,这位说什么都卖,但正好这位武将和种家有几分香火情,赵士街在请动了种家的一位长辈后,终于加价三成拿下了这块地。
这些天辛苦借来的各种财富立刻就没有了,这让赵士街十分肉痛,但是,他这一下,便是有一顷土地的大户人家了。
虽然和那些占地几百顷的大户无法相比,但赵士街也十分满足,那些千顷百顷的大家族都是几十年积累,他这才花多少时间?
这让他十分激动,看着那几张地契,总会莫名奇妙地笑起来。
不过,这一点兴奋并没有维持太久。
当赵士街愉悦地和小弟一起回家时,就看到一身正装,威严冷漠的老妈种氏,还有眉头紧皱的老爹赵仲湜。
赵士街心中一悚,本能地就想退回去。
“站住!”种氏冷声道。
赵士街把弟弟往地上一放,低眉顺眼道:“父亲、母亲。”
种氏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我收到种家族兄的消息,说你买了六十亩城外的土地,可有此事?”
赵士街小声道:“是、是有这事。”
种氏厉声道:“钱哪来的?”
赵士街声音越发地小了:“借的。”
赵仲湜在一边皱眉道:“我就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借了不少外债,这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赵士街轻咳了一声,组织了一下预言,才道:“我想卖一块地皮,建个园子,园中有各种瓦舍的玩意,加上各种珍玩、脂膏,用来吸引女眷玩乐,这样,积累一些产业,因为这需要花上不少钱,这才找人借了些。”
赵仲湜嗯了一声:“原来如此,你没乱花,那倒也无碍,嘶——哎,夫人,你怎么打人啊。”
种氏犀利的目光先是看了看大儿子,再看了看小儿子,压抑着怒火:“虎头,你来说!”
赵士程淡定地走出来:“嗯,是娘亲,是你想的那样,我将来的脂膏,就放在五哥这里卖了。”
种氏咬牙切齿地拎起小儿子,手指在他的脸上狠狠一捏:“我不是告诉我你,别欺负你亲哥哥么?”
赵士程叫了一声痛,泪眼汪汪地道:“没有啊。”
赵士街也立刻道:“娘亲住手,虎头没骗我分毫,你要罚就罚我啊!他还小……”
看着这兄友弟恭的场面,种氏额头险些蹦出青筋,猛然收手:“看到没有,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你兄长护着你,你那良心不会痛么?”
赵士程揉着脸,委屈道:“这不是,其它的哥哥都没回来么……”
“狡辩!你分明就是看你五哥傻!”种氏怒喝道。
赵士街膝盖一痛,不由惴惴:“娘亲,你真的错怪虎头了。爹,爹你说句话啊!”
赵仲湜一呆,立刻避开老妻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尊八风不动的菩萨。
种氏手指着儿子,怒道:“你闭嘴!”
然后她又狠狠对小儿子道:“说,你骗你五哥都做了什么?”
赵士程瘪了瘪嘴,小声道:“前些日子,我听五哥为钱财苦恼,又见城中女眷没有什么游玩的好地方,便给哥哥出了主意,就是借钱在城外圈地皮,建些铺子,只招待女眷,赚来钱财,从而偿还债务,哥哥觉得此计可行,便找人借了一些。”
种氏磨牙道:“这种事情,你为何不给我说?”
赵士程揉着脸,道:“我看五哥平时得闲,便想给他寻些差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母亲忙于蜡园,我和五哥不敢打扰。”
赵士街也附和道:“对,正是如此。”
种氏思考了半天,没找到坑在哪里,皱眉道:“就这么简单?”
“建设这种园子,还需要一些钱财,”赵士程补充道,“母亲,你现在要借给哥哥的话,也是可以的。”
种氏立刻想到了问题所在,左右环视一圈,没找到能打孩子的东西,于是撸起袖子,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一见不好,赵士程立刻怂了,一边往五哥身后躲,一边大声道:“爹爹,你还记得当年说好的珊瑚钱吗?!”
赵老爹轻嘶了一声,在买珊瑚的私房钱和阻拦妻子之间犹豫了一下,劝道:“娘子轻点,伤在他身,痛在你心……”
一番鸡飞狗跳后,四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坐到一起。
“这是我的画简单设计图,这小溪我准备抬起来,做一个拦水坝,坝口修一个水车,坝上修一座长桥,既可以看风景,又可以让女眷们参观,拦起的水池放些小船,种些荷花,山有种些枫树,院中弄些花草——这里,我想修一个大的阁楼,楼里可以有很多小铺,不用出楼,便能购买一条街的东西,园子里可以筑一个戏台,说书、戏法,隔半个时辰表演一次。其它地方可以有捶丸、投壶……我把这里,叫一站式购物中心,让这些女眷,出门聚会除了这里,想不到其它地方!”赵士程在一张简笔画上挥斥方遒。
种氏一针见血:“你准备了多少钱?”
赵士程看了一眼五哥,小声道:“这要看五哥能借多少钱了。”
种氏嘶了一声,又狠狠捏了一把儿子的脸,骤然起身。
“娘亲,你去何处?”赵士街有些惶恐地问。
“给你提亲!”种氏咬牙切齿。
她错了,她不该嫌弃那姑娘有心眼,所以一直拖着不去提亲——不给蠢儿子找个有心眼的姑娘,看他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不娶进来,臭虎头以后不知道还要怎么欺负家里人呢!
再说了,这么大的摊子,怕不是能把她累上好些年,这儿子她不想要了,让他的老婆来收拾吧。
赵士街一时欣喜,但又有些为难,有些不安地对弟弟道:“虎头,这么大的园子,会不会吓到姚妹啊?”
“怎么会,”赵士程安慰道,“你先做,再说了,娘亲有钱,你借不到了,再找她便是,至于还么……放心,她对你用情至深,还上个十来年,你们总能还清的。”
他看五哥还在迟疑,便又加了一把火:“不然,我给母亲说说,让你再拖些时日,等做出一番积业了,再去娶她?”
赵士街猛然清醒:“不可!女儿家的年华拖不得,娘亲定多久,那就是多久,我这就继续去借,必要让这处园子早点修起来。”
说完,起身便跑。
于是,屋里只剩下小孩与赵老爹。
赵仲湜叹息了一声,犹疑地看着儿子:“儿啊,我和你娘都是本份人家,你这坑蒙拐骗的本事,究竟是从哪学来的?”
赵士程摸了摸鼻子,怒声道:“哪里骗人了,你看我骗过谁了,哥哥将来富了,你不也可以找他要钱买珊瑚么,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么?”
赵仲湜摸了摸胡子,想到珊瑚,再想到儿子,摇了摇头,最后道:“是,你说的是。”
赵士程这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被评为“坑蒙拐骗”,还是有些不悦。
这怎么是骗,这是合作,是共赢!
唉,我当年也不是这样的,都怪那臭表哥,上辈子的言传身教,把我给带坏了。
不过,这些套路,也真的好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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