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是谁在给她偷偷送惊喜
回应常炼厉声质问的，只有锦花格木窗上摇曳的树影，以及细微的风卷枝桠声。似乎在向两人无声地证明着，窗外什么都没有。
而常炼显然对他的判断很自信，恭谨地微微颔首：“还请世子稍等片刻，常某出去看看。”
可回应他这绝对自信的，却是空无一人的院落，以及飞鸟扑闪翅膀的响动。
“怎么了？”被常炼严肃神情感染到的江玥宁，此时也跟着走了出来。表面认真环视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实则垂眸看着厌恶值感应器，试图从这方面找出些蛛丝马迹。
结果她只看到，不知何时新增的三万厌恶值，安静而神秘地悬停在那里，再无增长的意味。
看着新增加小半天的生命值，江玥宁不由得敛眸思索起来：
嗯？这是谁在给她偷偷送惊喜？
还是她今天忙于锻炼身体，忽略掉了那个特意赶来送厌恶值的人。
又或者是伴夏表妹来了？
听到响动回头的常炼，看着这样神情肃穆的江玥宁，心底不由得咯噔了下。难道世子是在不满他越俎代庖、插手私事的行径了吗？
头脑冷静下来的常炼，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才恍然惊觉到他在误会世子后，说话行事都有些无所顾忌了。
这显然不是一个优秀心腹该有的样子。
原先将渊玉居彻底翻查一遍，找出闯入者的心思，也跟着歇了下来。
毕竟世子武艺在他之上，当他都察觉到有人闯入时，世子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那么剩下的结果，便只有世子有意放纵这人过来。世子是在下一盘大棋，筹谋布局着他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自己差点坏了世子大事后，常炼不禁更恭谨地低下头：“是常某逾矩了，刚才屋外并没有任何事发生。今日便叨扰到这里吧。”
“嗯？好。”江玥宁见常炼都这么说了，便只当她今日忙于锻炼，而忽略掉府中送三万厌恶值的人。
毕竟她是在暗巷见识过常炼身手与感知，对方的武艺厉害到她都惊叹的程度。那么，对方都说无事发生了，便一定是没什么了。
不过，面对前些日子帮助过自己的朋友，江玥宁还是愿意分出时间将对方送出府。
于是，在常炼信赖又有些敬仰的目光中，两人稳步走了出去。
——
在两人离开半盏茶时间后，耳房却传出了细小的木门推拉声。
轻手轻脚走出来的伴夏，深深地看着旁边的正房，脑海中着魔般地重复着表哥刚才的话。
被讨厌的人救下来，又再次被维护是种什么感觉？
伴夏觉得她一时有些说不上来。亦或者说，她不想描述，也不敢去细想这种感觉。
因为她不敢去深究，此刻心底浮出的这种温涨感觉，究竟是什么。
她从前不懂爹说过的：「不要光用眼睛和流言，去看一个人。而是要通过对方的行动，来判断这个人究竟如何。」是什么意思。
在此刻却模模糊糊感觉到，里面蕴含的深意。
像是终于透过了浓郁的雾，看清了对方更为真实的样貌。
但现在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伴夏暗暗咬住唇瓣，用力捏紧了手中染墨的纸张。
直到听到不堪重负的纸张碎裂声后，回过神来的伴夏，眼神却冷了下来。
说不定刚才那些都是她自作多情的想法，毕竟她刚才看到有扇窗子留着缝。表哥很可能早就发现她在窗外，才会说出这些漂亮的场面话。
或者表哥在用原谅她的这件事，向外人展现他的宽宏大度。正如先贤书本中讲的「以德服人」。以往恶劣的表哥，是想用这种事收买人心。
尽管狠狠掐紧指尖的伴夏，已经努力恶意揣度表哥了。可她看着留着缝的套方格木窗，却还是愣神了一会。
最后，还是决定在临走前阖上这扇窗，也将所有的风都隔绝在正房外，也意味着此后她和表哥的关系便将重归正轨。
正当她将手搭在窗棱上时：“就算是一条狗，被这样对待后，也该学会收起獠牙了吧。”
听到身后骤然响起的男声，伴夏整个人都不受控地蹦了起来。
惶恐、难堪、无措纷纷涌上心头，以往熟练控制的表情都失控了，一如她此刻崩乱的心。
她居然不敢去看身后人的反应。
不想看到表哥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伴夏只能将这粗略归结为受到惊吓的害怕。捏着纸张的手指也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却又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表哥不是愿意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吗？不是在其他人面前维护她吗？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
果然，刚才都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将她像傻子一样戏弄很好玩吗？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很有成就感吗？就这么享受她如丧家之犬的落魄吗？
明明表哥身家、容貌都像明月一样光鲜，却总是像暗夜一样恶劣。
不过这样也好，两人恢复之前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好。
陌生的男声再度响起，打断了伴夏的思考：“还是说你就是一条捂不热的毒蛇？”
在伴夏反应过来这道男声绝非表哥后，她居然奇异地冒出了点喜悦的感觉，心头积攒的复杂郁气顿时松快了些，冰凉的指尖也开始渐渐回温。
原本失控的表情，也在须臾间归位。回头睨着一身黑衣的壮硕男人，将失去伪装的娇俏嗓音冷冷吐出：“与你何干？”
眉眼肃穆的暗五，闻言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匕首，甩出了一个漂亮的花。
“只是看不惯世子的好心落空，世子在你生病替你关上了窗，你却卑劣到，要在世子生病时拉开窗户。”
说完，暗五就将匕首甩在了伴夏颈项一指旁，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威胁意味。在用每个行动表明，他现在是世子手边的一把精锐武器。要是想做什么坏事，就要尝尝这道锋芒。
紧接着，暗五就看到，原先被他戳穿做坏事时，害怕到指尖发抖的伴夏。居然面对这把匕首，没有产生任何与害怕有关的动作。
面甜心狠的伴夏，瞪着那双黑沉的双眼，咬牙切齿地望了过来：“你们主仆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我生病的时候窗户根本没有被打开，表哥也绝不可能会去帮我关。”
要不是为了世子的安危，暗五根本不屑于和伴夏这种女人说一句话。
于是，他也毫不掩饰脸上的寒意，漠然看了过去：“信不信由你，我就不信你对风寒久治不愈没有怀疑。我只是来警告你安分点，别再做这么卑劣的事了。”
接下来没等到回应的暗五，对伴夏究竟会怎么想，也完全不感兴趣。
他的任务只是保护世子现阶段的安全，等待对方成长到如占星征相中的高度，破解那些劫数。
至于帮别人出风头，领取功劳的事，他没什么兴趣去做。
看着伴夏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事，而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渊玉居后。暗五又以不符合壮硕身材的轻盈，迅速折返回枝叶繁茂的古树，将全身隐藏在了枝桠下的暗影中。
——
伴夏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回到寝居的，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路上遇到了谁，连重金打点的禁闭侍卫都没出声回应。
寝居外其他人非议的声音，也像是泡了水般的模糊，轻飘飘地晃出脑外。引不起她一个眼神。
但她心底的声音却开始错乱了。
理智上的声音告诉她，那个黑衣暗卫说的正是真相，在她失势前，刚处理掉了一个以往对她心怀怨怼的仆从，对方在她生病时引走彩舞，打开窗户让她风寒加重。
可她又怎么能面对这样的真相，怎么能面对表哥如此皎洁。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存着一颗友善的心。
对这样的她，都能分出一点纯粹和真挚的善良。
向满心都是阴暗报复情绪的她，都无差别地匀出了月色银辉。
她试图找出一点冲动，告诉她事情不是这样的，她要想办法找出表哥恶劣的地方，维持以前那种势不两立的状态。
但她却听到了冲动的声音说：「理智说得对」。
顿时，伴夏脱力地栽在软塌上，怔怔地望着幔帐上的纹路。
却渐渐发现，以往光洁的祥云纹也渐渐模糊起来了。
脸颊也渐渐变得紧皱起来，可她却无暇去管渐渐变湿的软塌，只是执拗地望着那朵祥云，望着意味着天空和其他东西的云朵。
——
将常炼送出府的江玥宁，穿过曲径长廊，淡淡地点头回应着每个家仆的行礼。垂眸凝着零星上涨无几的厌恶值，却始终没找到给她续命小半天的人。
眼见天色也渐渐不早了，越过一群说伴夏闲话的侍女后，江玥宁还是决定先去找伴夏要读后感。以免她晚上去找伴夏后，再传出什么奇怪的风闻。
然后，走进伴夏寝居的她，就看到了双眼放空的伴夏，脸颊上留下了几行清泪，甚至将软塌锦缎都洇湿了一小块。魂不守舍到她进来都没反应。
不过，她对伴夏这样的反应也不意外。
毕竟，按往昔伴夏对颢王夫妻的重视程度来说，无论是失去两人的宠爱后，还要被关禁闭，对伴夏都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但她对自食恶果的伴夏，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毕竟，如果不是她发现的及时，现在躺在床上哭的人就该是她了。
伴夏也总该为她自己的行为负责。
整理完思绪的江玥宁，便开始了催收读后感的工作，拍了拍神游的伴夏，清了清嗓子：“伴夏，昨天让你写的那些读后感呢？”
过了很久后，伴夏才迟滞地抬起了眼眸，定定地望了过来，似乎是还没脱离魂游的状态，又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
在江玥宁的第六次提醒后，伴夏才猛地坐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紧接着，伴夏便在房间内、地砖上、木桌上，甚至是软塌和桌柜下的缝隙中疯狂的寻找着。
努力在木柜下摸索许久的伴夏，看着空空如也的沾灰手指，感受着地砖传来的冰凉温度。
疯狂寻找的想法，也渐渐冷却了下来，她都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要乖乖给表哥这些观后感。
即便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她究竟想证明什么？证明她也能把握住那个机会吗？她也能发现圣贤书本中的美好吗？
但是这样的她，又有什么美好可言呢？
原本干涸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混合着青砖上的泥土，黏糊糊地粘在脸上。
即便她真的找到这些，又要以什么姿态面对表哥呢？
表哥是不是早就厌倦了这样的她，那些纯粹善良的美好，只是天上皎月无差别散落出来的。她也只是普通花草树木中的一员。
她这样早就没有退路的人，又在奢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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