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萨尔湖之战
刚过完年,顾鸣和沈炼就一直在军营里,压根就没有时间回家,长城外的鞑子们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给疯了一样,不停歇。
王都司亲自坐阵指挥:总兵顾鸣。
顾鸣立刻上前领命:在。
你率所部15万人,出开原经三岔儿堡,入浑河上游地区,从北面进攻,称北路军。
总兵杜松
杜松上前领命:在
你率兵3万人担任主攻,由沈阳出抚顺关入苏子河谷,由西面进攻,称西路军。
顾鸣率着15万人,迎着寒雪一路往浑河上游地区赶去。
小顾雨坐在回廊上,忧心忡忡地望着满天飞雪,爹爹和沈炼好久都没有回家了,外面每天都是战鼓声,听得她的心一直揪着。
喵——喵一声猫叫唤回了她的思绪,伸手把小猫抱在怀里,喃喃自语:小狸猫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忧伤的语声,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小狸猫。
春糖担心她冻着,拿了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也坐在她身边,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安安静静地陪着她,叹口气,外面又是战火纷飞,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命丧关外。
到了晚上小顾雨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披着秀发坐在床上望着烛火发着呆。
春糖担忧得说:姑娘,要不我陪你睡吧?
看她一言不发,实在让她发惆怅,平常活波爱闹的姑娘,自从战火起了之后,也不闹腾了,乖乖得待在家里读书写字。
不了,你去睡吧,我等会就睡。小顾雨给她一个勉强的微笑。
你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在隔壁。春糖把棉被披到她身上,摸摸她的秀发,轻手轻脚得走出去。
小顾雨听到管家爷爷的声音,老爷你回来了,她立刻跳下床,打开房门,果然是爹爹回来了,赤着脚扑到他怀里,哭着说:爹爹你回来了。
顾鸣看她穿着寝衣还光着脚就跑了出来,赶紧抱着她进到屋里,生怕她冻着,摸着她秀发温柔地说:小雨不怕,爹爹回来了,你以后要听沈炼的话,记着要多读书,才能分清是非黑白,可不要偷懒,不然爹爹可要生气了。
小顾雨点头如蒜得保证着:爹爹,我以后一定多读书,再也不惹你生气。
小雨真乖,那爹爹走了。顾鸣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就要走。
她总感觉爹爹好哀伤,好像是来告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爹爹你要去哪?
顾鸣慈祥得摸着她的脸:我去找你娘,这世上除了沈炼,谁都不要信,记住了没?
这丫头长得比她娘还要美,在乱世里女人长得美会给自身带来祸端的,他怎能不忧心。
她看他越来越远,想要抓住他,一下从梦中惊醒,急促地呼吸着,呆呆地看着床顶。
萨尔湖上游地区则是炮火轰鸣,硝烟弥漫,遮云蔽日,尸山血海,惨不忍睹。
这便是战争也是人间的修罗地狱,将士要拼死维护的是老百姓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的情景,恐怕那些达官显贵们永远都不会想这些问题。
沈炼努力地把身上的尸体推开,一步一步爬到顾鸣身边,趴在他身上痛哭着,他是他的师叔也是他的岳父,小雨没有爹爹了,一想到着就泪如雨下,他该怎么跟小雨说。
忽然他听到鞑子们说话的声音,立刻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瞅着,只见三个鞑子兵压着三个明兵,猛地砍下一个明兵的头颅,叽里呱啦说着鞑子语,他也听不懂,看到他们又要马上砍另一个明兵。
他快速向那鞑子射了一只断箭,刚好命中脑袋,同时他迅速举着刀砍了过去,一刀砍下鞑子的头颅,又倏地向另一个鞑子砍去,与那鞑子打在一起。
那明兵吃惊看着他,竟然还有同胞活着,眼看另一个鞑子举着矛要向沈炼砍去,他用力地向那鞑子一撞,把他撞到在地,那鞑子立刻举着矛就要刺他,他只能频频得往后退。
沈炼快速杀掉和他纠缠在一起的鞑子,转过身一刀戳进要杀明兵的那个鞑子的肚子里,那个鞑子抽出短刀要杀他,沈炼用胳膊用力的一挡,那把短刀还是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拼尽全力握着刀柄狠狠地一翻转,一把把刀拔了出来,那个鞑子死在了地上,他也无力的倒在地上,把肩膀上的那把短刀狠狠地□□,吃力地走到那个明兵面前,把他背在身后手上的绳割掉。
谢了。那个明兵无力得说了声谢,随后又说道:我是杜总兵麾下守备。
沈炼瘫坐在地上问:杜总兵安好吗?
他走到另一个明兵面前,帮他把绳子割开:很好,只是脑袋丢了。
沈炼捂着手臂:若不是那三路援兵始终不到。
那三路援兵我看也是凶多吉少。那个明兵苦笑着看向他。
沈炼听他一说,顿时就明白了,把腰间水壶扔给他。
那个明兵喝了一大口水,就把水壶扔给另一个明兵,拱手道:在下陆文昭。
沈炼也慢慢站起来,拱手道:在下沈炼。
二人都拱着手,看着对方,都朝对方一颔首。
刚好一缕夕阳照在了大地上,他们二人站在夕阳下,看着这尸山血海,都久久不语。
陆文昭神色凝重地感慨道:几万条人命割草般就没了,要想不这么死,就得换个活法。
沈炼瞅了他一眼,未消退干净的残阳柔和的照在坚硬如铁的盔甲上,泛着冷光,他的眼神坚毅的如同一把没入峭壁中的一把长剑。
眉梢微微一挑,看着遍地的尸体,换个活法,怎么换?都得活下去。
不远处又传来鞑子们的说话的声音,沈炼眼神一沉:快走,这次我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三人快速地穿过阵地,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走了一夜终于看到了城楼,才发现城门也已经失守了,难怪那三路援军赶不到,看来也战死沙场了。
小雨还在城里,他抬脚就要走,陆文昭一把拉住他:你疯了,没看见城门都失守了,说不定里面还有鞑子呢?
沈炼拉开他的手,眼神坚定地说:我妻子还在里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丢下她不管。
陆文昭抿了抿嘴,知道拦不住他:你把铠甲脱掉,这身衣服太扎眼了。
穿着兵服进城,不是明晃晃的找死吗?说完,他就赶紧要脱兵服。
沈炼拦住他,沉声说:你们先走,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他们刚刚死里逃生,不能让他们再陪着他去送死。
陆文昭一把拍掉他的手,气急败坏地说:我们刚刚可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吧。
知道他的意思,可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大不了就是一死嘛,还有他这重情重义的兄弟陪着,值了!
沈炼拱手道:谢了。
他以后会还他的。
别说了,快走。陆文昭催促着他。
三人都脱下了兵服,捡起地上被丢弃的衣服穿在身上,趁着天还没亮,快速得往总兵府去。
顾雨自从做了梦之后,就在再也睡不着了,忽然听到外面喊杀声,震耳欲聋,只听到城破了,鞑子进城了,所有的人都立刻起来卷起细软,找能躲的地方。
小顾雨也立刻下床穿好衣服,把贵重东西装好,背在身上。
沈炼给她交代过,一但城门失守,只拿贵重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要拿。
这时春糖也穿好衣服进来了,着急慌忙地说:姑娘,鞑子进城了,我们快找地方躲一躲。
春糖拉着她出了门,就看到外院的管家和家丁站在屋外,顾雨看他们都到齐了,板着小脸:我们快下地窖,记着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否则我们都会死的。
虽然她已经八岁了,可她毕竟是顾总兵的女儿,在她父亲的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有她父亲的兵阀之气。
大家都一致地说:是。
家丁把后院的地窖掀开,小顾雨捏着小手,镇静地说:你们先下,快点,别磨蹭了。
大家本来要让她先下,可看她坚决的眼神,又听到外面得喊杀声越来越近,都快速下到地窖里。
小顾雨最后一个下到地窖里,又让家丁们把地窖上的石板盖好,原来地窖就在石桌下面,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就发现不了。
小顾雨坐在春糖身边,听着外面的鞑子声,就在她们的院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大家都紧张的一动不敢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有几个鞑子兵刚好坐在石桌旁,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可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好话。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外面的鞑子才骂骂咧咧地走远,可外面依然有刀剑交击的声音,还有妇人撕心裂肺得求救声。
小顾雨听得心一揪一揪得疼,双手捂住耳朵,不去理会外面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来,她抬头往上看去,顺着砖缝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丝亮光,还听到了脚步声,接着上面的石砖被人掀开了,大家瞬间都吓得瑟瑟发抖,一个清冷男声从上面传下来:小雨,小雨,我是沈炼。
小顾雨一听到他的声音,绷了一晚上的心神终于松下来,眼里的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哭着喊:沈炼。
沈炼一听到她嫩嫩的声音,他紧绷得肩膀一下塌了下去,他一进总兵府就看到府内一片狼藉,到处找她的人都找不到。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好一会,他才冷静下来,突然想到地窖,快步地跑到石桌那里,把石板掀开,嘴唇哆嗦地朝下面喊着。
他猛地跳了下去,一眼就看到小姑娘娇小的身子,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小雨,不怕,我回来了。
小顾雨趴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轻轻地啜泣着,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一刻也不松手。
大家一个个都出了地窖,都坐在院里,一个个耷拉着头。
沈炼抱着小顾雨坐在台阶上,看着这些家丁,也没几个人,就两三个人:你们快回家看看,你们的家人是否还在?
管家和三个家丁正要走,小顾雨喊住他们:等等。给沈炼指了指那个红木盒子。
沈炼一看红木盒子就明白了,把盒子打开,拿了四个一定银子,分别给他们:收好,不要露出来,免得遭杀身之祸。
多谢姑娘,姑爷。四人藏好银子,分别行礼,转身就走了。
陆文昭看他抱着那小姑娘,给抱着稀世珍宝似的,这就是他的妻子,分明是个奶娃娃,不过心底蛮善良的。
小顾雨坐在他怀里,就闻到身上有血腥味,肯定是受伤了,小手去触摸他肩膀上的伤口,抽着鼻子问:疼吗?
肯定疼了,可她还是想问。
拉下她嫩白的手指,淡淡一笑:不疼。
听到她嫩嫩关心的声音,感觉身上的疲惫感瞬间消失无踪。
爹爹哪,他怎么没回来?只见他回来了,还有两人,她也不认识,可就是没见到爹爹。
沈炼看她期盼的眼神,喉咙就像被东西堵住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顾雨冲他苦笑:我梦见他了,他说他去找娘了,让我乖乖听你的话,除了你,谁的话都不能信。
沈炼眼眶泛红,一字一字地刺着心口,生疼。
他是不是死了?小顾雨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地泄了出来,趴在他怀里轻轻地呜咽着。
他的手忍无可忍地颤动着,狠狠地闭了一下眼,随后,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轻轻地拍着她。
小顾雨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沈炼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站起来:我们回京城,你们呢?
看着陆文昭他们。
一起。陆文昭看着天一点一点得变亮,他要换个活法,要体面的活着。
他们刚出门口就碰见了杨毅和林庚王蓉晓南他们四人。
王蓉瞅着他怀里熟睡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她爹和顾叔叔都战死沙场了,等鞑子们走了她才敢出来,正好碰见九死一生的杨毅和林庚。
大家都相顾无言,找到几匹战马,快速得往城西奔去。
小顾雨坐在他怀里被马颠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两边的景物,才知道他们出城了,还看到蓉姐姐和杨毅林庚他们。
几人骑到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沈炼摸摸了她的头发,呵停了马儿:我们要回京城,你们呢?
林庚瞅了一眼王蓉,看她点了点头:我们去云南,云南也是我的老家,反正我和杨毅也是死里逃生的人,不想再回官场了,索性就隐姓埋名做个普通老百姓。
沈炼听了若有所思。
王蓉骑着马来当沈炼身边,摸着顾雨的头发,温柔地说:小雨,姐姐要去云南,等安顿下来,我会给你写信的,好不好?
小顾雨点点头,抿着嘴说:蓉姐姐,我会想你的。
王蓉眨了眨眼睛,擦着眼泪:姐姐也会想你的,你要是想来云南玩,就来找我,姐姐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她爹就她一个女儿,顾叔叔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俩打小就在一起玩,就跟亲姐妹一样。
林庚也来到沈炼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沈炼,京城是个是非之地,现在又是多事之秋,你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如果待不下去就来云南找我们。
此时的他像刚清醒过来,心也微微热了起来,一笑掩过方才心里的动荡,拱手道:保重,后会有期。
林庚他们三人一起拱手道:保重,后会有期。
人各有志,只要心在一起就好。
于是几人背道而驰,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各自去奔他们的前程还有他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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