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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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手牵了半路,手心是温热的,但手指早被北城冬天夜晚的风冻得有些僵,手背也开始微微刺疼。
走到小区门口时,保安帮忙开了门,笑得一脸憨厚。
江逾声下意识要抽手,祁斯白不管,握紧了他的手,对扶着门的保安笑眯眯说了声谢谢。
刚刚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牵某个人的手,他光顾着在心里傻乐了,这会才反应过来冷,牵着江逾声的手放到了自己羽绒服的兜里取暖,两人拉拉扯扯、连体婴似的走进了小区。
江逾声看一眼许璇走在斜前方背影,心里不轻不重地跳着,只觉得祁斯白一路握着的,时不时不怀好意捏碰把玩的,不是他的左手,而是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从小区主干道拐进通往各个单元门的支路时,祁斯白终于松开江逾声的手。
两人的手指依旧在冷冽的空气中晃荡,没一会,祁斯白就忍不住勾一下江逾声,浅尝辄止,又乐此不疲。勾没几下,也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等察觉到时,手就又牵到一起去了。
走到支路尽头时,两人已经神色如常地放开了对方的手。
明天周六,他们五个刚回来的竞赛生不用参加周考,但也要回学校补课。许璇笑着跟江逾声唠叨完一句早点睡,招呼祁斯白回家。
祁斯白在沉静的夜色里朝江逾声扬了扬眉,眼底是星光一样的笑意。
江逾声望着他,眉眼的凌厉线条早就温和得不像话,眼里又沉着某种浓重的情绪。他心里似乎已经满足到极点,又觉得还不够。
牵手不够,只是看祁斯白朝自己笑也不够。
祁斯白忽然往江逾声那边迈了一步,在江逾声些微诧异的目光中,一下抱住了他。一个十分哥们的、大大咧咧的拥抱。
他用许璇听得到的声音嘟嘟囔囔:“江神辛苦啦……”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江逾声的背。
许璇在一旁看得直乐,“是啊,明天还要补课,你们这五个小可怜……”
江逾声怔了一瞬,笑起来,隔着羽绒,使劲拥了拥祁斯白,“你也辛苦了。”
他心里一瞬间被填得很满。
这个人从两年前撞进他怀里,像一束光,闯进他世界。而今,他将他的光,抱了个满怀。
江逾声确定自己喜欢祁斯白时,没想过有结果。他的思维方式一贯是理智又无趣,连对自己也是冷眼旁观。
祁斯白喜欢他的概率,两人在一起的概率,不会被家长发现和阻拦的概率,还有其他许多许多。他的理智帮他一条条计算好,而他也确实不想让眼前这个熠熠发光的人染上一点尘埃。所以他从最开始就不抱期待。
他原本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可之前祁斯白似乎喜欢徐塔时,他会失态,会萌生出如果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行的恶劣想法。而刚刚看祁斯白牵着他的手对他狡黠地笑时,他又发现他原来贪婪至此。
这个小傻子光顾着撩拨人,不知道如果抛开理智,他甚至想此时此刻就编个理由把人骗回自己家去。
一个短暂而正经的拥抱过后,祁斯白就跟在许璇身边,规规矩矩地走了。
回了家,祁斯白一边收拾着行李箱里的东西,一边和家里人聊着家常。后天是成人礼,祁修远和许璇还问了问那天的安排。
祁斯白表面一本正经又淡定地听着祁修远的夸奖,其实心思全在自己的手机上。好像太久不聊句天,江逾声就会跑了似的。偏偏他三番两次看手机,都没收到江逾声的信息。
好不容易等到家里人进屋睡觉,祁斯白洗漱完,关了房门,坐在床上,用微信给江逾声打过去一个语音电话。
电话接通,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递到彼此耳边。
祁斯白刚要声讨他怎么一条消息都没有,就听那边问:“你家人都睡了?”
祁斯白“嗯”了一声,心说,原来这人等的就是这会儿的电话啊。
江逾声忽然问他:“刚刚牵我的手,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压得有些低,嗓音里的磁性质感尤为明显。
祁斯白忽然发现,设备似乎是会放大人嗓音里的优点。戴着耳机,又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整个世界里只能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是那道他喜欢的嗓音。而这道嗓音属于他喜欢的人。这个人现在问他,刚刚为什么牵他的手。
“嗯……”祁斯白脸有点热,手上扯着被子一角,语出惊人:“……勾引你?”
那边一愣,低低笑出了声。
“笑什么?”祁斯白自以为说了句了不起的话,这人怎么这个反应。他不满道:“那……没什么意思。”
“嗯?”
“没什么意思了。”
“……祁斯白。”江逾声忽然放软了声音,喊完他名字,又什么都不说。
祁斯白笑了。虽然江逾声的声音偏冷偏硬,但,偶尔这么软着声音,撒娇似的说话,他听着还……挺受用。
就像之前,J刻意蛊惑人时,轻微喘息着唱歌,那种声音也……
祁斯白突然咚一下扑倒在床上,脑袋埋到枕头里,拱了拱。他还挺想听他本人现场唱,但……
怕江逾声觉得他那什么……祁斯白想,还是先、先不说了吧。
江逾声等了会,没听到回答,也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你明早,几点出门?”
年级老师体恤他们,明早九点才开始补课,想让他们几人睡个小懒觉。
九点上课,又不用早读,按照往常,祁斯白可能四十之后才出门,哪怕五十也勉强能赶上。但明天……
祁斯白问:“你几点出门?”
江逾声说:“看你。”
祁斯白掐了掐自己忍不住又翘起来、已经快笑僵了的嘴角,轻咳一声,“那八点……二十?”
他想让江逾声多睡会,但说的时间又还是比最佳时间提早了二十分钟。
江逾声却说:“这么……晚啊。”
祁斯白一愣,闷声笑起来。他笑着笑着,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在里面兀自拱了会,才听江逾声说:“开玩笑的。你多睡会,不急,八点五十出门都来得及,要出门了就给我发消息。”
两人都能听出对方声音里的疲倦,但还是没话找话地又瞎扯了好一会,晚安都道了好几轮,才终于挂断通话。
连着半个月的魔鬼备考和情绪折磨,出远门考试,刚回来又是接连的情绪起伏,以至于祁斯白累得,通话断了没几分钟,就彻底沉睡过去。
整晚的好梦里,都是隐约的花香。
祁斯白本来想补个觉,没想第二天一早,猛地醒过来时,抬眼朝墙上的挂钟一看……才六点十几分。
他瘫在床上醒神,正犹豫要不要睡个回笼觉,桌面上的手机倏地一震。
祁斯白愣了几秒,一骨碌爬起来,摸过手机,点开微信,看到置顶的那个聊天框头像上,冒出一个红色的数字1。
祁斯白的指尖在那上面顿了会,才笑着点开,接上耳机,播放那段十几秒钟的语音——
是一阵清晨的鸟鸣。
祁斯白把卧室的窗户开了条小缝,录了几秒几乎全是风声的背景音发过去。
Cheese:[怎么这么早]
江逾声:[被陈老磨出来的生物钟吧]
江逾声:[起来一会了]
祁斯白怼了一串“哈”过去,又发:[好巧,我也是]
江逾声这次回了条语音:“要不要再睡会?”
这人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低低淡淡。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很平常的口吻,可祁斯白坐在床上把这条语音又放了两遍,然后,他觉得自己彻底睡不着了。
心轻飘飘地浮着,跳动又咚咚咚地重若千钧。
忍不住想去见昨晚匆忙之中、意料之外拐来的某位……男朋友。
……是男朋友吗?
不知道算不算。这种事需不需要正式确认一下啊,他也不太懂这个。
祁斯白坐在床上愣了会神,唇角翘起来。管它呢。
他没回江逾声,轻手轻脚去卫生间洗漱完,看了眼时间。
家里其他人一般七点出头起床,他三十分钟内赶回来应该就没问题。
祁斯白蹑手蹑脚地开门、锁门,控制着声响缓慢推开楼道内的钢化门。电梯叮一声停在一层,滑动门缓缓打开,他这才不管不顾地大步往出跑,羽绒的拉链都忘了拉上。
冬天天亮得晚,小区里的路灯刚灭,天色还晦暗不明。
清晨的风凛冽阴冷,但祁斯白不怎么觉得冷,甚至头一次觉得清早的空气和虫鸣鸟叫都这么可爱。一切都是清新和生机勃勃的。
他一边往三单元门前走,一边给江逾声拨了个语音过去。几乎是刚拨出去,那边就接通了。
祁斯白没解释,一上来就笑着问他:“给你两个选项。小区花园,还是你家?”
江逾声听着背景音里轻忽的风声,忽然快步从房里走出来,到客厅阳台往窗外看。
“等我一分钟。”江逾声低声说。
祁斯白笑:“好。”
江逾声没挂断,祁斯白就听着听筒里先是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而后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不到一分钟,三单元的玻璃门就被推开,江逾声穿了一身休闲装,外面搭着件羽绒。他一边穿一边走到祁斯白面前,和他对视了两秒,用手背贴了下他的脸,问:“冷吗?怎么没在里面等。”
祁斯白看到江逾声脸上残留的水珠和沾了点湿的发尾,忽然觉得这样的江逾声充满了生活气息。
“你选哪个?”祁斯白虽然这么问,但两人似乎已经不约而同选择了遛小区,“……哦对,我七点要回去。”
“好,”江逾声笑了下,和祁斯白一起往主路上走,“你要是不怕冷,那就花园里逛逛?有一阵子没见过六点半的小区了。”
这个季节这个点的小区就像是被罩了一层雾蒙蒙的暗蓝色罩子。路上偶尔能看到几个矍铄的背影,都是晨练的老大爷。
“这是什么理由,”祁斯白随口说:“那我还没见过六点半的你家……啊。”
这话说完,他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祁斯白没再开口,江逾声也没接。
肃冷的空气似乎都被拉扯得柔和。这个年纪的男生精力旺盛,脑子也爱胡思乱想。
清早六点半出现在江逾声家,那会是什么情况……祁斯白思考了两秒,有点害臊地抓了抓头发。
祁斯白和江逾声各自插着兜,一路你碰碰我、我撞撞你地走。走着走着,两人又肩抵着肩蹭在了一起。
路过花园里的流浪猫窝时,祁斯白拽了下江逾声的衣角,就兀自蹲在窝前,开始逗那三只睡得东倒西歪的小猫。
奈何他手舞足蹈,口技展示了半天,那三只都爱答不理。
祁斯白像是被自己逗乐了,忍不住抬头,朝站在旁边的江逾声笑:“是不是只有我们这么无聊?大早上的,估计连它们仨都在心里骂:两个扰人清梦的神经病。”
江逾声将祁斯白从地上拉起来,看着熹微的晨光逐渐漫进他褐色的眼底,看他朝自己笑得眉眼飞扬,忽然就往前一步,拥住了他。
祁斯白“诶”了一声,笑着抱回去,双手从江逾声敞开的羽绒探进去,搭在他的毛衣上。
两个人隔着半敞的羽绒,软软乎乎地抱在一起。
抱了会,祁斯白忽地动了动鼻子,在江逾声脖颈间嗅了嗅。
江逾声有点痒,缩了下肩,笑了下,说:“别闹……”
“真的很好闻。”祁斯白坦然又纯粹地夸奖完,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把脸埋了上去。
他温热的气息便断断续续都扑在了江逾声的侧颈上。
江逾声被祁斯白蹭得,额角的筋都抽了抽。半晌,他忍不住把人推开一点,终于解放似的,很轻声地叹了句:“……牧阳成怎么会说你迟钝。简直是……”
祁斯白搂在他腰上的手一僵,反思了自己一秒,“……什么?”
江逾声笑了声。这怎么形容。他懒声玩笑道:“……我怕被你折磨死。”
祁斯白眨了下眼,不懂就问:“我为什么要折……磨你。”
话音渐弱,祁斯白隐约觉得这话好像不大对劲。他下巴一直搭在江逾声肩上,一转头,贴在江逾声耳后轻声说:“不是,我是想说,哪种折磨……啊。”
最后一个啊字干巴巴地落下,两人又是一顿。
江逾声闭了闭眼,要笑不笑地掐了一下某人的腰。
祁斯白倏地抿住嘴。虽然还没完全想明白,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句什么不得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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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改了下那个成人礼的时间,小细节不重要~之前的章还没来得及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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