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本来就有天鹅的底子。”我大言不惭。
他握紧我的手,放到他膝盖上,凝视我片刻,终于说:“不要跟他怄,他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把他当好人,他就是个好人,你把他当恶人,他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你看我现在对他一直很客气,就是希望他能在我走后善待你。其实认真想,他跟我一样,也是个可怜人,想爱得不到爱,不甘心是肯定的,我都不甘心,何况他呢?”
我没有吭声,但我完全了解他的一番良苦用心,那么骄傲的他,却在祁树礼面前一再妥协,就为在自己走后让祁树礼对我宽厚一点,不至于逼死我。因为他知道祁树礼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与他抗衡的男人,他纵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他不敢得罪他,也并不认为这是认输,他经常跟我讲,“我不是输给了祁树礼,我是输给了命运!”
见我长久沉默,耿墨池将话题又转到米兰身上,“至于米兰,你大可不必在她身上浪费精力,我一直当她是透明的,她怎么闹我都无动于衷,随她去吧,不管她。”
“米兰就是要钱而已,给她啊,干吗让她来闹!”
“她要钱可以,多少都没问题,但前提是必须离婚!”
“离婚?”
“是的,这就是我跟她谈的条件,只要她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就可以满足她的任何要求,修改遗嘱,要财产,要股份,通通都满足她!”
我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说呢?”他反问我,对于我的迟钝显出不满,“原因很简单啊,我想以自由身躺进坟墓,我不想到死还和她保持这种不堪的婚姻关系,更不想我死后她以我遗孀的身份到处招摇撞骗,我要彻彻底底地跟她撇清关系,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再无瓜葛!”
耿墨池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病房走去,粉色的花瓣雨纷纷洒落,他的背影在那美轮美奂的画境中,渐行渐远,看上去竟像永远的别离。
……
耿墨池出院那天,米兰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吃过午饭我刚将耿墨池安顿睡下,米兰就将我叫下了楼,扬言要跟我最后摊牌。
“出去说吧。”我冷冷道,径直朝外走。
米兰跟着我出来,我们站到外边花园里讲话。我端详着米兰,只见她烫了个大波浪鬈发,手肘上挎着爱马仕的限量包包,脖子上的蒂芙尼钻石吊坠项链闪闪发光,一套肉红色的裙装衬托出她妖娆的身段,配上同色的细高跟鞋,还有修长的腿,让她还真显出几分高贵、脱俗的气质……
我不得不承认,她跟三年前比更耀眼夺目了,不像我,如同被风沙抽干的木乃伊,飞速风干消瘦,难怪她一直用藐视的眼光看我,就像此刻,她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冷笑着说:“多余的话我不想讲,我给他三天时间,如果他不给我确切的答复,我就将叶莎盗曲的真相公布于众,这次没得商量,我说到做到!”
“米兰,人都死了几年了,你还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说有意思吗?亡者为大,这样基本的人伦道德你妈没教你啊,诋毁亡者的名誉就能让你达成所愿?”
米兰哼了声,继续冷笑,“白考儿,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你不也是为了他的财产吗?这么巴巴地守在他身边,就是想让他把财产转到你名下吧?”
一听这话我就来了火,“米兰,不要拿你的眼光来衡量别人,如果为了钱,我就不会离开祁树礼,他的钱可比耿墨池多多了!”
“是啊,我确实是小看了你,一直就小看了你,没有人像你这样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从祁树礼的床上下来又爬上我老公的床……”
啪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米兰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别误会,不是我打的,是旁边甩过来的一只手。
“你才是婊子吧?被小日本从床上踹下来又来纠缠我哥哥,还有脸在这儿撒泼,你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的丑事吧,全世界也只有你最有资格做婊子!”那只手的主人横在了我和米兰的中间,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视着米兰。
“安妮?!”我叫了起来。
米兰捂着脸傻了似的,难以相信她的小姑子为何从天而降。安妮朝她逼近几步,指着她的鼻子说:“臭女人,居然敢欺负考儿,你活腻了吧,听说还经常来打搅我哥哥,你给我听好了,你要么现在就滚,要么跟我干一架,你任选!”
“你!……”
米兰气得嘴唇发白,但显然很畏惧安妮,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跨进花园门口停着的一辆白色宝马,姿态优雅得很。我诧异地看着她,才来西雅图几天,怎么就改头换面了?又是名钻又是宝马,还这么嚣张,莫不是背后有人撑腰?
“考儿,想死我了!”安妮一把抱住发愣的我,在我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我推开她,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安妮,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我妈,老是放心不下,要我过来看看的。”
“那太好了,你哥哥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我搂着安妮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可是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笑容僵在脸上,目光被钉在了远处――
浪漫的樱花树下,一辆黑色奔驰车气势凌人地缓缓停下,司机从驾座上下来,弓身打开后座的车门,身着浅灰色西服的祁树礼从容不迫地走下车,气度非凡,一边扣着西服扣子,一边四顾张望,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呆若木鸡的我,还有……还有安妮!
“这个Frank好眼熟啊,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
安妮在第一次见到祁树礼后这么跟我说。
说者无心,听者惊心。
我支吾着问:“在……在哪儿见过?”
“想不起来了,但肯定是见过。”
“你见的男人太多了吧。”
“是很多啊,所以才对男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个Frank不错啊,很养眼,是我喜欢的类型。”
“安妮!”我斥责道,“别忘了你现在有Keven。”
Keven是安妮现在正交往的男友,香港人,做投资顾问的,耿墨池名下的产业就是由他打理的,在我做了耿墨池的助理后跟他有过工作上的对接,通过视频,人很帅,儒雅斯文,精英范儿。在他和安妮交往前他就帮耿墨池打理产业了,深得耿墨池的信任,安妮也正是通过哥哥认识的Keven,两人交往已经快三年,感情稳定,我想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要谈婚论嫁了。
在我看来安妮终于肯安定下来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对Keven应该是动真感情了,没想到她竟然说:“我知道啊,我爱Keven,他也爱我。可是……”
“可是什么?”
“男人嘛,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生理上就决定了。我呢,当然……也可以认识一些养眼的男人,不会伤感情的。”安妮耸耸肩,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张大嘴巴,这丫头真是本性难改!
耿墨池出院后在家静养,安妮跟我们住在一起,她每天像只蝴蝶似的在花园里飞进飞出,跟仅一墙之隔的祁树礼很快打得火热。这天早晨,我在卧室搞卫生,窗帘是拉开的,祁树礼在对面的阳台跟我打招呼:“Cathy,在忙什么呢?”
“忙什么没看到吗?”
“干吗这么大火气?邻居应该和睦相处。”
我转身就进屋,懒得理他,他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真是奇怪,你家的那个安妮怎么跟我好亲切的感觉啊,看着眼熟不说,总觉得以前接触过。”
一阵冷风吹进来,让只穿了件薄羊绒裙的我打了个冷战。
此后祁树礼总是上我家来串门,他跟安妮很谈得来,两个人说笑逗乐打成一片。耿墨池都觉得纳闷,因为他也知道,祁树礼并不是个对女人随便表示好感的男人。
我觉得我犯下了罪,当安妮告诉我祁树礼要跟她约会的时候。
“考儿,Frank约我到太空针上看夜景,哈哈……”安妮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兴奋得满床打滚。
“安妮,Keven知道了肯定不高兴。”我板着脸说。
“那有什么,谁知道他现在在香港有没有跟别的女孩子约会呢?我们很相爱,但一直是互不干涉的。”安妮说着就打开衣柜挑约会穿的衣服。我浑身虚脱般没有勇气再看她,回到房间就给祁树礼打电话,措辞很不客气,“你最好离安妮远点,她是耿墨池的妹妹!”
“知道啊,在医院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了。”
“知道还跟她约会?!”
“Cathy,这就是你不对了。”祁树礼在电话里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理我,又不准我跟别的女孩子约会,我是男人,身边怎么能没女人呢?”
“满大街都是女孩子,一定要找安妮吗?”我的火药味很重。
“你怎么了?吃醋了吗?哈哈……那可是个好消息,你肯为我吃醋!”
“Frank!!”
“不要这么大声嘛,我今天心情很好。”
“你听好了,你要是敢伤安妮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好半天还在喘气。我无法阻止事态朝可怕的方向发展,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尽管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就如此刻,我只能站在窗前,眼睁睁地看着祁树礼载着安妮驶向西雅图迷离的夜,泪水不经意间打湿了我脖子上系着的丝巾。
“你吃醋了?”耿墨池突然出现在身后,端着杯咖啡,虎视眈眈。
“没……没有,我吃什么醋。”我低头赶紧拭泪。
“没有吗?你好像还是很在乎祁树礼的吧?”他逼近我,目光探照灯似的停留在我泪迹未干的脸上,“不然你为什么哭?”
“不是你想的那样,墨池……”
“你不是我,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你误会了。”
“白考儿!”耿墨池说变脸就变脸,眉心突突地跳,“我是说过,在我死后你可以回到祁树礼的身边,但我现在还没死呢,你就为他争风吃醋!你当我是什么?真的以为我是行尸走肉,病入膏肓,完全不在乎身边人的态度?告诉你,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在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希望你全心全意地留在我身边,我死了,你爱跟谁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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