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驾!”
梅子骁在外面赶车,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小嫂子,你这大师父也太不通人情了,好歹是个女孩子,至于这么严苛么?”
车内的颜景珩一言不发,凉薄的粉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捉着沐然的小手在细细地为其上药。
摇摇晃晃之中,颜景珩一丝不苟,仿佛天地之间万物轮回,只剩此事……
“其实,大师父说的对……”沐然悄悄抬眸窥了一眼,轻咬唇瓣,将这有些尴尬的静谧打破,“刀剑一类的近身武器是我的弱项,该好好练的。”
颜景珩垂眸未曾接话,手上包扎的动作却也不停,沐然一双活络的桃花眼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对面。
他是不是生气了?
今日雪后初晴,此时正好刚过午时,日光带着冬日的暖意穿过窗棂洒入马车。
沐然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她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竟也有如此长的睫毛,如羽扇一般,张合之间如同展开了一幅世间惊鸿。
感受着手上的温度,一种从未有过的缱绻席卷心头。
“你……”
沐然正欲再说些什么来给他消气,却不想对面的人恰好抬起了头,“疼么?”
沐然一口气憋住,连忙摇摇头。
“你从小都是这般过来的?”
沐然点头。
半晌,听见对面长叹一声,“以后不会了。”
沐然下意识的点头,随后又急忙摇头,“不是不是!”
“诚如侯爷所言,我父亲亲自躬身求到圣前,算尽人心为我换来这桩姻缘为的就是保我一命,在此之前我还一直认为他早已将我弃之门外,可那日见着他思念母亲的样子,便知事实绝非如此。”
“是我太弱了,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让我在这世间有自保之力罢了。”
“大师父说的对,只有自己变强才不会成为所谓的软肋。”
颜景珩垂眸,日光在眼睑下扫出一团阴影,让人看不清那双凤眸中晦涩的明灭。
车外的梅子骁也不再絮叨。
良久,才听到对面的男人轻声应了句,“好。”
沐然这几日本就受了伤,加上又来着月事被顾昌操练了一顿,早已身心俱疲。
马车一路摇晃,不知何时便靠着窗棂睡了过去,待她再醒来的时候日已西斜,欲近黄昏。
沐然感受着身下的颠簸,才反应过来此时还在马车上,而此时的她竟只身躺在软塌上,身上还搭着一件散发着檀香味的银狐大氅。
刚睡醒的小脸瞬间涨的通红,连忙坐起身将半张小脸都埋进了怀中的银狐大氅里。
顷刻间,鼻腔里的檀香更为浓烈了几分,一双桃花眼托在大氅之上,不自然的眨呀眨,“这是到哪了?”
自打这小丫头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颜景珩便注意到了,一系列的小动作软糯的让人直接想上手□□一番,握着书册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轻咳一声,“刚进城。”
话音刚落,沐然便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茶盏递到了跟前,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抬手接过,腹中分外响亮的‘咕~’了一声。
沐然霎时间血气上涌,原本微热的脸颊更为滚烫起来,只得将脸全部埋下。
大氅里传出的声音闷闷,“饿了。”
颜景珩失笑,手中的茶盏不动分毫,淡淡道:“先润润喉。”
沐然很是缓慢地抬起头,怀中依旧抱着银狐大氅,空出一只手接过茶盏,可一口茶还没咽下,便听见对面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听说城西老李的酱肉包不错,馄饨也是一绝……”
“咳咳咳……”
外面赶车的梅子骁耳朵灵光的很,立马接话,“好勒!这一路可把小爷我冻悔了,正好去吃碗馄饨汤……”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沐然一口茶呛进了鼻子,咳的那叫个上气不接下气。
沐然正欲解释,却见那人又拿起了手中的书册翻阅起来,只是唇角那弧度勾起的很是隐晦。
次日,天色还未大亮。
皇城里昭华殿中的地龙烧的犹如暖春,长宁公主披散着一头墨发,着了身寝衣坐在殿内惬意地抿了口茶,慵懒的问道:“可是尸首找着了?”
满含风雪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俯首道:“请公主恕罪。”
“嗯?”
来自上位者的威亚让男子打了个寒颤,但依旧
可顿了顿,掌中的茶盏顿时被捏裂成几瓣,“不是说无渊阁万无一失么?”
“公主恕罪,奴婢昨日一听说永安侯夫妇回京的消息便连夜去往桥来客栈查问,可他们……他们……”跪在地上的宫娥额首贴地,抖如筛糠。
谁能想到从小身居后宫,看似天真无害的长宁公主竟会有如此内力。
“他们怎么说?”
“他们非但不理会奴婢,还让奴婢将此信转交公主作为交代……”宫娥说着从衣襟里摸出一封信笺颤颤巍巍捧了上来。
长宁将信抽出一看,满是戾气的脸上顿时被吓的花容失色,仓皇间
一把将信连带着手都塞进了未熄的烛火里。
“啊~”一声急促的痛呼将众人唤醒。
殿里的一众宫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拿药的拿药,熄烛的熄烛。
只有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娥斗胆抬眸时,看到此时的长宁公主面白如纸,怵惕不安。
“你!”长宁踢了依旧跪在原地的宫娥一脚,“快去给本宫把樊昆找来!”
“是。”宫娥诚惶诚恐的领命起身,急忙退出殿外直奔御书房方向。
长宁公主与太子殿下虽不是一母同胞,却素来同声相应,尤其太子殿下对公主更是百纵千随。
樊昆虽是禁卫军统领,可看公主方才的神色,哪是一个禁卫军统领能解决的?不如直接求助于殿下……
宫娥心里如此想着,脚下步伐一转朝东宫赶去。
东宫,此时太子正用早膳。
听着小太监前来禀报,谢承佑放下手中的碗筷,接过一旁宫娥递过来的巾帕款款道:“叫她进来。”
长宁公主身旁的宫娥俯首帖耳地跟在小太监身后,刚一进门便一头跪在地上埋着脑袋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倒了个干净。
在她的认知里,自家主子的这个太子哥哥要比那禁卫军统领更为可靠。
谢承佑听完,浓黑有力的眉峰一挑,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微微前倾,轻声问道:“本宫记得你叫文琴?”
文琴受宠若惊,更为惶恐的将脑袋窝进肚子里,“是,奴婢贱名……”
“抬起头来。”
身居上位者的气势一触即发,文琴口中的话戛然而止,怔怔的将头抬起来,眼睛只敢盯着地上那双华贵的锦缎鞋子,不敢乱瞟半分。
忽然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住,被迫抬的更高,高高在上的声音带着一种别样的魅惑,“这模样长的倒是挺讨喜的。”
文琴只觉得自己脑子轰然炸响,眨眼间所有的感知都瞬间化为乌有,似惊似喜,她也分不清了。
他说自己长的讨喜……
文琴情不自禁的抬起眼眸,彻底跌进了对面那双深如幽谭的鹰眸里。
“你是说永安侯夫人这次受伤是长宁找无渊阁干的?”
“是……”
“那长宁为何让你去寻樊昆?”
“奴婢……奴婢不知,许是因为樊统领对公主有些许爱慕之意,所以才……”
“哦?”谢承佑了然,松开手指直起了身子这才道:“竟有此事?”
文琴下巴没了钳制这才回过神,惶恐地匍匐在地上,“殿下恕罪,是奴婢口不择言……”
却听头上一声轻笑,“无碍,你且照公主的意思去寻樊昆吧,其他事情本宫会差人去解决。”
“切记莫要告知长宁。”临出门前,太子叮嘱的晦暗不明。
文琴不明深意,红着脸战战兢兢的从东宫出来又行至御书房外,这才从谢承佑的‘温情’中醒来。
只觉得太子殿下似乎也没旁人口中说的那般吓人。
与此同时。
永安侯府里的小院中,刚起身准备去药房的沐然,还未出门就被住在屏风另一边的男人抬手用大氅卷了回来。
“外面寒凉,身子尚未痊愈,别想的乱跑。”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沐然回首,便见那男人穿着一身常服在书案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只是,一只手却拉着银色大氅的另一端。
呼吸间皆是属于这个男人独有的冷调檀香,沐然脸颊不由再度滚烫起来,小声嗫喏道:“我就去诸葛先生那看看……”
“诸葛先生出门寻药了,你安生呆着便是。”颜景珩霸道地将其打断,话语中却难得的多了几分烟火气。
“那我去济世堂转转。”沐然坚持着。
自打她将二师父的药方与幽兰草交给诸葛尘那日起便整天悠着这事,这药一日没有配好,便一日不能安心。
颜景珩终是从书案中抬起了头,刚要说话,屋子另一边的窗门就被人撞了开来。
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骚包飘了进来,直奔颜景珩的书案。
“累死小爷我了!”梅子骁喘着粗气一边抱怨着,端起颜景珩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随后长嘘一口,慢悠悠道:“那沐府中的猫腻还真是一点也不比宫里的逊色。”
梅子骁挑着眉,一双魅惑的狐狸眼半眯着,模样颇为得意,仿佛连头发丝都在叫嚣:快!快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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