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衣世子,红粉佳人
醉雨楼,凉州乃至阳国的第一花楼,背后有着镇西王赵肇作为靠山,非达官显贵不得入内。
也便就是说,但凡能够踏入醉雨楼的人,那可都是阳国有名有姓的人物。
而维持住醉雨楼生意兴隆十余载的原因可并非只是其背后的靠山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其内那些每年在全国各地招收进去的俊男靓女,让显贵们来得不腻。
今日,凉州境内热闹的可不只是大摆寿宴的林家,更有这又迎来每年换新的醉雨楼,很多世家公子都忍不住去目睹一番,更有价钱到位者已是带走自个心怡的姑娘或者侍从。
“醉雨楼……”此刻,林臻抬眸看着眼前的满目繁华,嘴角不禁轻轻上扬。
对于醉雨楼的地界,他自是熟悉至极,否则又怎么配得上那“天下第一纨绔”的称号,但身为常客的林臻此刻却并非是去寻花问柳,而是欲往与知己品茶谈心。
“少爷,家主的寿宴就要开始了,寿礼您可否有所准备而且属下听二小姐说……”驼背老奴跟在身后,憨厚的面容上满是纠结。
“急什么?”林臻不急不缓地朝着前面的醉雨楼行走,“只要初雪那丫头等会儿在寿宴上肯对老头流露出半分笑颜或者说几声好话,那不管是我此前赠刀也好,此刻来此醉雨楼也罢,林皓宇只怕会是视而不见,甚至直接将我这当儿子的给忽略了也说不准。”
“这……”老奴稍愣了一愣,旋即也便不再多说,只脸色谦卑地搀扶着自家少爷下马,随后立侍一旁,“那老奴便在此等候,林府一有风吹草动便即刻通知少爷,咱抄小道回府,保准在家主发火前抵达寿宴。”
“嗯。上道,合我胃口。”林臻满意地轻拍了拍老奴那有些松垮的肩膀,随后便老神在在地朝着前方行走。
不多时,便得见那耸入天穹的楼阁,“醉雨楼”三个烫金大字的牌匾便是高高悬挂其上,恢宏气派。
“醉雨楼这个地方,就算前来多次,总还是会忍不住要惊艳一霎。”
林臻赞叹着抬眸眺望,便看到那雕栏玉砌的醉雨楼外红漆粉墙环护,四周绿柳轻垂,每有清风徐来,煽动着绿柳拂堤,不似凡间景象。
而最能衬托出其独具一格的,便莫过于那楼外围栏处澄澈清清的溪流,溪水自醉雨楼内各个角落蔓延而出,朝着大门而来,如同千涌而推般的浩瀚壮景。
“世……世子!”正当林臻刚踏进醉雨楼的大门时,恭候在门口的貌美侍女顿时便满脸惊诧地前往迎接那位爷:“您今日怎的也有闲情来此”
显然,纵使是深知林臻秉性的醉雨楼侍女也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爷竟有如此胆量,在其老爹寿宴当晚寻花问柳。
毕竟这无异于是要当着凉州诸多权贵的脸去扫林皓宇那“天下第一杀神”的兴致,那可就算是卧龙城中那位九五至尊掂量再三以后都不敢轻易去尝试的。
“怎的”林臻轻轻地提起侍女的下巴,轻咬住她那一点丹唇,“是你们醉雨楼如今在凉州将生意做大了,便不再待见我们林家了,还是你们主子以为镇西王如今在朝堂地位愈发稳固,便有了与我林家百万铁骑掰手腕的魄力了”
“世子哪里话”仅在片刻,门前侍女娇俏的面容上便再看不到半分血色,就是那对宛若翦水般的秋水眸子也是狠狠地颤动了几下,“奴婢又怎会有如此熊心豹胆生出那等想法快快请进罢!”
此刻的她只想快些将眼前的这位爷请到醉雨楼中,让那些个比她更为心思玲珑的姊姊们来将他降住。
至于说自己早前被占的的便宜,小小的侍女当下又哪有心思去真正思量
再者说,在醉雨楼中,又有哪一位只专卖艺的女子是真没有被权贵子弟揩过油的,相比起那些喜怒无常、一言不合便视她们为草芥般抹去性命的狠货,起码此刻自己眼前这位所谓的“天下第一纨绔”没有谁是真的厌恶,顶多只会是在闲暇无人时,私底下红脸碎嘴几句而已。
毕竟林臻虽说好色浪荡,但对她们这些个流落风尘的女子却是极好的,而且更下得围棋、聊得女红、拨得琴弦、唱得出那一腔声情并茂的好戏曲,是个能暖女人心窝的贴心人。
而要说醉雨楼中哪位姑娘敢对林臻的浪荡不羁流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嫌弃,那便当属如今的名扬凉州的花魁程清霜。
她十四岁便入醉雨楼,那时候的林皓宇尚是刚刚败蜀的阳国征伐大将军,麾下兵马又何止当下百万,而他便也就是靠着那浩荡的三百万铮铮铁骑马踏中原,长驱直入,短短半月便攻破那时与阳国几乎势均力敌的西蜀皇都,而后凌迟楚皇、屠城三日,以致血流漂橹、尸身如山,杀神之名由此而来。
在西蜀,程乃皇姓以下第一姓,独属于宰辅世家,因而在程清霜初入醉雨楼时,她这样一位由内而外散发着高贵的女子难免会引人猜测其来历,只是随着西蜀帝朝的湮灭,种种揣测便也淡化,落为尘埃。
自那以后,世间再无才女程庭霜,唯有花魁程清霜。
林臻自是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程姓花魁的隐秘身份,也不知是心中哪种心思作祟,令得他当年初到醉雨楼时,竟是对这位虚长自己几岁的世仇女子生出几分怜悯,凭借着自己对她的青睐来将其庇护于林家世子的丰满羽翼之下。
也正是因此,原本素雅不争的程清霜莫名地便招惹到嫉恨与讽刺,倒也难怪她在了解个中缘由以后,会时常当着醉雨楼诸多权贵子弟的面给林臻那凉州“顶级纨绔”脸色看,从而落了个恃宠而骄的名声。
落霜阁,醉雨楼当红花旦的抚琴地,也便就是程清霜的居所。
此刻,林臻一袭白衣,飘逸的身影令人难以将其与纨绔两字结合,倒似个满身皆是书香气的翩翩公子,循着那传入耳中的缕缕琴音,缓缓朝着深阁而去,得见那只身抚琴的恬静女子。
程清霜,人如其名,若白霜落于世间而遗世独立。
她虽身在红尘当中,却又仿佛远离着这人世的喧嚣,一袭素色的衣裙落于地板,在古琴上轻轻拨动的芊芊素指,卷起一阵阵令人沉醉的袅袅妙音。
随着林臻身影的出现,程清霜那对妩媚而清傲的美眸缓缓抬起,三千青丝从香肩垂落至素色的长裙之上。
脸若白玉,眸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这便是名动凉州的清霜姑娘。
当下,她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男子那利落分明的五官轮廓。旋即,他眉眼敛起,棕褐色瞳孔中带着的那点勾人意味又令落霜阁这位若谪仙入世般的女子流露出醉人的笑容。
那一刻,杏树底下,白衣世子与窈窕佳人俩俩相望,宛若一幅绝美画卷,不似凡间景色。
“清霜姑娘今日这怎的般好脾气你不是曾说本世子浪荡不羁,不值真情托付么可那眼中的深情却是骗不得人啊!”
面对着眼前这等妩媚孤傲的佳人,林臻并未展露出对待寻常勾栏女子的轻浮,只在觅得其眼中默许时,轻轻地自后方环她的其若柳细腰。
“你这厮可当真是会埋汰人!”程清霜丹唇轻抿,旋即发出轻轻一叱:“凭世子你的才智,又怎会不知我那般做究竟所为何人?”
“才智本世子自小不读三书五经,亦不习兵法道义,与其说我有那虚无缥缈的才智,倒不如说我精通风月才是真。”林臻流露出不达眼底的温淳笑意,轻轻咬住近在唇边的微凉耳垂。
霎时间,程清霜呼吸一噎,俏脸娇红若醉酒微醺,狭长的秋水眸中荡漾出一抹妩媚的幽怨。
多年来,他们从促膝长谈再到最后的同床共枕,她曾听闻其醉酒后的经韬纬略以及那掩盖在嬉闹人间的玩世不恭下的堪比二品剑舞,这哪里是“天下第一纨绔”分明是懂韬光养晦、锋芒暗敛的少有的权谋大才。
程清霜便是不信,林臻未曾了解到她的隐秘身份,会不知他们的身份若摆到明面上时会招惹阳国权贵乃至卧龙城中那位的猜忌。
最苦并非是那情深缘浅,而是彼此情深却最为难露。
程清霜想要林臻不再假借醉酒便当面对她表露出真实情感,却见他依旧以纨绔作为掩饰,面对着身后男子时有的无赖行径,就算她蕙质兰心也唯有无可奈何。
可她哪里又知林臻自小便自称千杯不醉,花酒虽香,却始终难以醉他,堂堂世子少的只是交心而谈的人罢了。
“先去漱口干净!身上满是门口朝露那丫头的香薰味,嘴上还残着她的胭脂红。”程清霜稍显嫌弃地拍落林臻置于其衣带的手,旋即更是带着股酸涩的娇嗔缓缓开口:“你这厮最为色令智昏,就不怕哪天我在你口中套出那些如醉酒时的言语流传在外,替你惹来卧龙城那边的猜忌乃至杀身之祸”
猛虎卧于榻侧,终是难以安眠。
卧龙城内的那位年轻圣上兴许不敢与林皓宇以及凉州那百万铁骑当面对峙,但令林家缺失日后能够统御万军的继承者,那在日后当林皓宇归西,这个对阳国而言的最大威胁便会不攻自破。
林臻稍稍愣神,藏在瞳孔深处的情绪似乎有些明晦不定,仿佛是思量很久以后方才将那胸腔中的杀意重新压下,流露出往日里那副无所谓的嬉皮模样:“你会吗?肯定不会。你若想杀我又何需用这种方法,咱们同床共枕少说也有数年,你常常半夜惊醒,真要杀我,便是在那时即可手起刀落。又或者……在咱们坦诚相待时,你趁我意乱情迷时也是很好的下手时机。”
“你……”程清霜气息一噎,胸前的壮阔波动起伏,那满眼的羞恼竟似乎也有种别样的妩媚风情,“想要便快些去洗漱,我便也好再去换身衣裳。”
林臻斜瞥了一眼程清霜身侧亭亭玉立的侍女柳翠,在后者抬手将其挥退走远以后,方才流露出人前少有的忧郁,“算了吧!今日我是没有那个兴致的。只想听你抚琴予我听。”
程清霜稍怔片刻,似是想到些什么,那对清傲中带着一丝妩媚的秋水目中不禁荡漾着令人动容的心疼。
世间少年皆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胸腔中的那股轻狂劲令他们不懂敬畏,自以为一剑在手便可使当今的整个江湖翻篇,殊不知其间险恶横生,稍有不慎,自尊被践踏事小,最惨不过将自己的性命平白搭送掉。
可此刻在她眼前的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却是截然不同。
他在那个本该意气风发的阶段却未曾展露出应有的轻狂,有的只有虚伪的纨绔,令世人皆知他林臻无能无用,殊不知他其实是个自幼便开始握剑,而后又在闭剑不出掩人耳目的同时养了近乎十年剑意的堪二品剑客。
可这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争端与江湖沉浮中无疑是远远不够的,林臻纵使懂得韬光养晦,可耐不住林皓宇的日渐衰老。
他在怕,他怕自个那位有“杀神”之称的父亲老得太快,怕真到那一刻他依旧没有足够能力去统御凉州万军以直面阳国圣上和北面虎视眈眈的漠国,也怕到那时会压不住那个被林皓宇镇压了大半个甲子的江湖。
有太多太多的担子压在他那稍显瘦弱的肩膀上,曾几何时,林臻几近崩溃,可他放不下远在苏杭的妹妹以及在灵鹭学宫求学的大姐,只能咬牙肩负起未来的重担,让在其身后的她们能够不受风雨。
今日是林皓宇的寿宴,看着父亲又再一步地衰老,林臻在前几日不出意外地如往年般再度辗转至天明时分。
“清霜。”一声轻唤,令得袅袅琴音停歇。
程清霜停住抚琴的素手,有些动容地看着眼前男子少有展露出的神情。
清霜……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唤她。
“我想在老头儿寿宴后外出历练。”林臻似是随口一提,拿起桌上美酒一饮而尽。
程清霜垂眸不语,江湖险恶,对于养尊处优的林臻更甚,纵使他有二品剑客的实力。但她就算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也不会去劝阻,当然也没有那个身份去劝阻。
“好。我等你归来,为你抚琴。”
“嗯。回来,我便娶你入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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