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醉酒
第二十一章醉酒
“咳咳咳!”沈鹊被燕蔷捏着下巴灌了好几口酒,烈酒入喉,呛得沈鹊直咳嗽。
这个醉鬼!
“燕蔷!”沈鹊挣脱开后提声娇声喊道:“你疯了不成?”
燕蔷美目半阖,脖子好似没有支撑,单手撑在案上,倚着绯红的面颊,慢悠悠道:“阿宁,你说那些男子怎就,如此善变呢”
前段时间还是郎情妾意,转眼就成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鹊以往只喝葡萄酒,从未尝过烈酒的滋味,此刻已有些昏昏沉沉,歪歪扭扭地倚靠着食案,裙摆散地。
她听见燕蔷喃喃说“男子善变”,晃了晃脑袋,反应地久些。
心里猜到约莫是谢怀成惹了燕蔷,倒也习以为常,自从去年燕蔷对谢怀成一见倾心后,她便时常听燕蔷提起谢怀成,每每提起他,燕蔷的语气里总是有喜有嗔。
可沈鹊并不理解燕蔷一头坠入情海的想法,也或许是她还未遇到可以让她奋不顾身舍弃一切之人。
她之前也曾劝过燕蔷不要陷得太深,盘观者清,她总觉着谢怀成对燕蔷,并没有燕蔷对他那般情意深重。
沈鹊仿佛得了滋味,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她发觉,越是饮酒,越是昏沉,脑海里燕衡的身影就会越模糊,心里对他的惧意就越来越少。
善变?
燕衡约莫也是善变的吧。
对面燕蔷仿佛是支撑不住,素手一伸趴到案上,嘴里还嘀嘀咕咕着:“谢怀成”,“收不收”,“混蛋”云云。
从正阳高照到日头西斜,两个人都歪七扭八地趴伏在案上,几缕青丝落下,别在髻上的钗也缓缓欲坠。
“阿姊是长公主。”沈鹊下巴抵在案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刮着燕蔷的衣袖上的刺绣,饮着酒懒懒道:“何必在一棵树上吊着?若是喜欢那谢三郎的脸,找几个相似的面首养着也无不可。”
大燕民风开化,公主郡主县主们养面首,顶多被言官诟病几句无伤大雅。
“阿姊,郁韧要回长安了”沈鹊全然昏沉,迷迷糊糊地嘟囔。
莫问和越云听着里间郡主教长公主养面首,正想敲门时,顿时感觉周遭空气都凝滞冷却许多,低着头偷瞄站在门前的燕王殿下,识相地闭了嘴。
越云是纯粹地不知晓素来温润的燕王殿下怎地陡然阴沉下来;
莫问则是知晓一些,心里默默为自家郡主点了根蜡烛。
燕衡伫立在门前,微低首,手还搭在门框上,就并不推开。
今日弘文馆的闹剧他也有所耳闻,谢三郎和长公主的事情他也算知晓些许。
由于不得王氏喜欢的缘故,他在宗室里向来就是个透明人,一向是形单影只。
燕蔷与他也不亲近,她依仗于王氏,自然不会与王氏厌恶之人走得很近。
可一月前,就是这位几乎没有交集的长公主燕蔷亲临他的府邸,央求他能否起草废弃“驸马不得入仕”的旧规。
如今,他是燕王,又有勤王之功,得新帝倚赖,身显名扬,炙手可热。
巴结者无数,奉承者也要将府门踏烂。
燕衡并未一口应下燕蔷的请求。
先不谈这旧俗已经传承百年;再者,谢三郎才学颇高,若真成了长公主驸马,最终不得入仕,也是可惜;三来新帝登基根基尚浅不稳,若此时提出废除旧法,必然会引起守旧派的不满,于国不利。
兄长传下来的江山,他不能拿来冒险。
但如今,他倒是能些许体会一些燕蔷的心境了。
燕衡唇边勾起一抹苦笑,搭在门框上的手微动便推门而入。
入眼便与他想象的差不多,两人都毫无仪态可言,沈鹊面容酡红,一手伸直压在燕蔷手臂上,另一只手臂屈着,下巴搁在臂弯处,鬓边一支海棠蝶翅金步摇欲坠不坠,下头的流苏缓缓摇动。
燕衡行至她身边坐下,凝视着沈鹊的容颜。
虽说与她联盟后接触频繁,但还未如此专注地打量过她。
燕衡又想起昨日她在书房仓皇的模样,如今醉酒又这般安然,不由得轻笑出声。
其实,那日在国公府,并非他第一次见她。
九年前他领命戍守边疆,常听国公说起他刚寻回的女儿。
原本是有些不耐烦,但边疆生活枯燥,国公每每说起他家女儿给他寄信,总会讲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和笑话,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以此打发时光。
后来过了三四年,他逐渐上场杀敌,立了些军功,也有了自己的部属,不知道是哪日,听见谁说京中有位遂宁郡主,专横霸道,刁蛮任性。
他听了一耳朵,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国公寻回的女儿吗?回长安城的第二年,兄长登基的第一年,便被封了遂宁郡主的上官沈鹊。
燕衡实在是好奇国公口中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在外人传出来就是任性妄为的霸道郡主。在一次休战期间偷偷溜回了长安城,在中秋灯会上瞧见了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遂宁郡主。
她那时手中提溜着一盏莲花灯,脸上还带着狐狸面具,很是狡猾地在人群里穿梭,想要甩掉豪奴和侍从。
她边向后看边单手提裙向前跑,果不其然撞到了他。
沈鹊被撞得面具一松,从脸上就要滑落,燕衡在面具掉落之际伸手接住,在茫茫人海中递还给沈鹊。
沈鹊撞到人,还没反应过来面具就已经被那人接住,向后望了望看侍从们没有追来,对那人一笑匆匆说了句“抱歉”,拿起面具戴上便又汇入人海。
那日十五,月光明媚皎洁,可燕衡却觉得,月亮再美,也不如沈鹊朝他莞尔一笑来得温暖又心悸。
燕衡注视着沈鹊,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突然蹙起,转头之际方才摇摇欲坠的步摇终于从鬓边滑落。燕衡眼疾手快,如同数年前接住沈鹊滑落的狐狸面具一样接住了即将落地的金步摇,另一只手反手托住她向侧边倒去的面颊。
燕衡右手虎口接触到她的下颌,拇指正巧落在她左眼睑的朱砂痣上。
沈鹊确如外界所言般媚色天成,一颦一笑皆带着娇柔之意,可他独独爱她这颗朱砂痣,更添明艳与灵动。
燕衡忍不住在朱砂痣上摩挲几下,眸色暗沉,深情缱绻。
沈鹊眼睫轻微抖动,梦中如芒在背的感觉又重现了,她挣扎想着从混沌中醒来,终于迷茫地挣开双眼,却看见燕衡出现在身侧!
又是做梦
沈鹊感受到温暖干燥的手掌落在脸上,左眼还因为被按住没法挣开,只能微眯瞧见燕衡穿着与昨日差不多的玄色衣袍,胸前银线绣成祥云纹,高雅深沉。
沈鹊伸手挥开燕衡搭在她脸上的手,支吾着撇过头埋在臂弯里,青丝倾泻而下,铺在背上也散落在案边。
燕衡原本见她醒了,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收手,就被沈鹊挥开。
昨日他是吓着她了,生怕今日自己轻浮之举将她越推越远。
可沈鹊并未像昨日一般惊慌,还很是硬气地拍掉他的手,复而有嘀嘀咕咕地窝在臂弯里不动了。
燕衡也不恼,反而更觉她随心,凑过去听她在嘟囔什么。
只听见“阴魂不散”,“不要追”,“走开走开”!之类的嘀咕之语。
燕衡猜到方才她只拿他当梦了,不由失笑,难道昨日真的吓到她了?竟然连做梦都是被他追着赶着。
看来直接出击无用,要想更进一步,还是得徐徐图之。
燕衡见天色不早,打横抱起沈鹊起身,捋顺黏在她面上的青丝,帮她戴上帷帽后便要送她回府,离开前吩咐宫人也将燕蔷送回公主府。
沈鹊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先是梦见了燕衡居然伸手捏着自己的脸,后来又觉着颠簸,终于平稳下来后,鼻尖都充斥着燕衡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晨起后头疼异常,瞧了眼铜镜,脸色苍白,眼圈周围浮上淡青色,唇无血色,一幅宿醉的模样。
沈鹊揉了揉双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蓦地想起昨日梦中燕衡抚着她的脸,手掌大而粗粝,掌心余温仿佛能将沈鹊内心隐埋的情绪引发。
她见过假意温润的他、阴郁疯狂的他还有杀伐果断的他,唯独没见过梦里燕衡那样温柔深情模样不自觉有些红了脸。
沈鹊梳洗完毕,对抱棋说:“莫问呢?”
抱棋难得嘟了嘴,边打理梳通沈鹊的青丝,边道:“郡主找她作甚!昨日也不知道拦着点,害您喝那么些酒!也不知道她好吃懒做,哪里入了您的眼!还从宫里巴巴带回来。”
抱棋生来就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昨日傍晚她和抱琴看着郡主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莫问还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急得她生怕郡主醉酒后不适忙前跑后,若非怕惊扰了郡主休息,早就冲她发火了。
郡主自从将莫问从宫里带了回来,出门都不常让抱琴和她相伴了,每每都带莫问,她心里可不是滋味。
沈鹊听这小妮子醋劲满满的话,说道:“越发无法无天了,快去将莫问喊进来。”
抱棋无可奈何,只一跺脚便跑了出去。
莫问没一会儿就进屋了,额上还沁着薄汗,想必是刚练完晨功,进屋后大大咧咧走到沈鹊身边,抱拳道:“郡主找莫问有何事吩咐?”
“昨日长公主送回府了吗?”
沈鹊挂念燕蔷,她借酒消愁,不知能不能浇灭情愁。最后两人都醉了,莫问是会些武功的,将她带回府不成问题,燕蔷身边的宫人都是细皮嫩肉,不知是否处理妥当。
莫问还保持着低头抱拳的动作,眼神嘀溜一转,便脱口而出:“昨日知道公主和郡主喝得尽兴,越云先行回公主府喊了信任的丫鬟婆子将公主接回公主府的,先送公主回去然后我们再回公府的,郡主放心。”
莫问可不敢说其实昨日是燕王殿下抱着郡主,将郡主送回公府,还亲自送到闺房,料理好了才离开。
她只能帮着燕王和郡主放风,将院子里可能注意到的人都支开。
临了还得了燕王一句警告:“今日之事,不必让她知道。”
这多给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说的好吧。
只能老老实实地隐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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