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对峙 第十章：滇缅！滇缅！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七月十五日，印度兰姆伽。

        兰姆伽是印度东北部比哈尔邦的一座偏僻小镇，小镇四周除了干旱的河滩和荒凉的山谷，还有一座第一次大战时期遗留的战俘营。我们正是将在这儿完成我们的集训，彼时我们也将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痛扁那帮日本猴子。

        “人类走向完善的道路以及达到目的的方法，中国古代文化称之为‘道’。但这也仅仅是在中国而已。眼下，日本侵略者的做法是完全不能称之为道的！在古代，有孔孟特别强调，任何的时代，任何的人群，他们所进行完善强化的起点必是其自身。当然喽，这也必定会伴随着生命的消逝。可是我们中国驻印军，我们新三十八师······”

        台上的孙立人将军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以图来提高我们的士气和觉悟。可是实话实说这并没有多少人在用心去听。我之所以这样说的原因也着实是因为我们这些所谓的青年军，其思想程度的确是达不到那么高的。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蒋委员长的“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是大大鼓舞了我们。我举个并不怎么恰当的例子罢。比如说您在看一场莎士比亚的悲剧，当您的情感已被前奏渲染到了极点，正是那种未哭将要哭，要哭还未哭的感觉，这时候突然戏剧到了高潮，然后你就“哇！”的一下泪如泉涌，一下子便将积压已久的感情全部爆发出来，说简单点就是你最终感动到哭了。正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当我们犹豫不决是该上阵杀敌、报效国家还是相伴家人、弃忠尽孝的时候，在蒋委员长的感召下，又是“哇！”的一下，俱入了伍，而且这人数竟有十万之多。

        孙将军发表完演讲后，在头顶烈日的兰姆伽的我们，终于迎来了入伍以来最为同时也是唯一能令我们兴奋的一件事——颁发装备。这下我是真的可以摸到枪了，而那枪，也将只属于我。

        之前传闻中国驻印军人手一支卡宾枪，为此我还激动了半天。可传闻终归只是传闻，事实总是残酷的。左边的赵书剑幸运的拿到了汤姆生冲锋枪，右边的许麟卫得到了全班唯一一支m1卡宾枪。而我，却只拿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m1917式制式步枪。

        然后是集训的服装。哦，说实话，我真的觉得英国佬的衣服丑死了。不光是那个洗脚盆一样的钢盔，还有这身旅游式的训练服！您瞧：以上衣来看，采尖领、六扣钮与内扎式下摆，胸前设有两个口袋设计，口袋盖为单和平盖，袋上有直式口袋布条，在双肩位置有肩带，背部上端到衣领下沿有一横向补强布，总体来说是长袖衬衫型式。虽然方便是挺方便，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好丑诶！

        一天的集训真是累坏我们了，那个美国佬教官跟训驴似的训我们，动不动就几百个俯卧撑，多少公里的！

        “奥！还有，他娃儿的挖那个战壕，他姥姥的居然让咱们十分钟挖那么深！头脑有毛病嘞！”同宿舍上铺的赵书剑补充抱怨道。

        “这还不算完啊！你看那些个老兵，也他妈合伙起来欺负我们！这日子没法过了！”赵书剑刚刚说完，许麟卫便接嘴道。

        正在大家抱怨日子辛苦时，宿舍的大门被“啪！”的踹了开来：“别他妈废话！赶紧睡觉！”原来是负责管理的二团团长，同时也是我们的团长。团长说完，大家自是安静了不少，可是待团长刚一走，宿舍里的大家又开始骂咧了起来：“什么人啊！”“当个破团长了不起啊！”······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二十五日。

        集训已然有些时候了，这时，我受到了来自遥远的腾冲所传递而来的我的父亲的信：

        竟陵吾儿：

        父亲身处腾冲战场，只抽空写了这封信，以盼吾儿加紧训练，以待报效国家。

        松山的战斗异常激烈，父亲所处的第一一六师曾于八月三日的时候炮轰腾冲城墙，轰开缺口数处，遂强行攻城。当三四八团一营占领城墙的时候，却在当晚遭经地道之敌突袭，全营伤亡过半，被逐出了城去。父亲感到真的很可惜也很痛心，若是我们再早一些发现敌人，兴许腾冲的收复便指日可待了。

        九日，我们得到了美军重型轰炸机20架飞临腾冲，然后这些救命般的飞机对腾冲进行了毁灭性的轰炸。此后的一周，美国人又先后出动了飞机350架次，投掷炸弹、燃烧弹上千吨，将腾冲的城墙炸开1300多出缺口。而我们，遂将战斗转入逐房逐楼的激烈巷战。

        日军第一四八联队司令部设在腾冲城南的英国领事馆内。这是一栋青灰色装饰华丽的两层小楼，圆形廊柱，拱顶，大百叶窗。屋前有喷水池、草坪和花园，是一座典型的欧洲风格建筑。日本人还真是会选地方，孩子，你是喝过墨水的，父亲不得不承认日本人的单兵素质很高，可是掌握着高学历，进行着厉害战略进攻的你们这帮青年军则是更为厉害的。你们将会是我们反攻的希望。父亲由衷的希望你们好好训练，我们所缺少的正是你们这帮冉冉升起的朝阳般的希望。

        一切平安

        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的父亲

        民国三十三年，十一月八日。

        一大早，赵书剑便挥舞着报纸朗声读道：“十一月四日，我中国驻印军新六军一个师在廖耀湘军长的指挥下，隐蔽运动到八莫西南100英里的瑞姑。然后利用森林和大雾掩护，出其不意发起渡江作战。激战2日，日军弃下千余具尸体溃退。我中国军队占领瑞姑，彻底切断八莫日军的水上退路。”说完，他还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就好像仗是他打的一样。不过很快，我们便知道了他得意的原因。因为紧接着，赵书剑便大声宣布道，好像要全世界都听到般，那声音的分贝，哎呦我去，也太大了：“俺弟弟就是那支部队的，前些天他刚给我来信，怎么样？厉害吧？”

        底下有赞叹的也有嘲讽的，不过此时此刻大家却都在思考着同一件事情：我们何时也能上战场！连赵书剑他弟弟都打了这么个大胜仗！咱们什么时候也能让那帮狗日的小鬼子尝尝厉害！

        还好，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自认倒霉，这样的日子很快便来临了，我们毫无准备，但我们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了。

        民国三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日，新三十八师成功攻下了八莫城北监狱、宪兵营和旧炮台，乘胜对敌形成钳形包围。尽管出征以来我们打的都算得上胜仗，但我们的损失也是不小的。至少，我再也听不到赵书剑在我面前吹嘘他的汤姆生有多么多么威猛，多么多么好用，又尽管我们即将和他弟弟所在的部队汇合。

        周围尽是些不知所云的废墟，因为你也不知道这废墟是怎么形成的。有时候你都会惊讶，这么结实高大的一栋楼居然就被我们用机枪的子弹和瓜皮的手榴弹给活生生搞塌了，那该是得有多强的火力才能办到？

        我们没有父亲那么幸运，我们没有美军的轰炸机协助。我们每前进一步，都是我的弟兄们用他们的青春与鲜血所铺将出来的，我小心翼翼的踏上他们曾跌倒的土地，我只能期盼自己不要成为那个为他人铺路的人，因为我还不想死。我与我的父亲，至少得有一个回广州去陪母亲，但现在，恐怕只能我自己回去陪伴母亲了，所以我必须活着！哪怕，用些卑鄙胆小的手段！

        今夜又将是个不眠之夜。我已经数不清自出征以来我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不眠之夜，我只能依稀的记得每个晚上所发生的每件事，那会证明每天都是不眠之夜。刚才已经说过了，今晚也是一样。伴随我的就只有伤员痛苦的呻吟和窜入鼻中令人恶心的尸体独有的味道，我发誓，这仗打过之后，我绝对要回家，母亲，等我。

        不久之后，我开始庆幸今夜我并没有睡熟了。因为我接到了一项通知，通知上说明天城南的友军将会配合我们攻打八莫城。这无疑是最大的鼓舞，我们终将不再是孤军奋斗了！

        有了这最大的鼓舞，我们不出意料的顺利攻克了八莫城。并且还创造了惊人的战绩：日军城防司令原好三佐以下绝大部分官兵被消灭，仅有60余人泅水向南坎溃逃。

        顺便提一下，当我们围攻八莫之际，为了争取战略主动权，咱们的友军第二线兵团新三十师也绕道南下，对南坎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十一月中旬，他们非常争气的成功占领了八莫至南坎公路各隘口，切断了八莫日军的退路，继而肃清了南坎西北日军外围阵地。

        次年元年的二十一日。时隔半年之久，我们终于再次在中缅边境和来自祖国的军队汇合。这期间，我们在异国他乡渡过了人生中第一个不是与亲人团聚的元旦节，但我发誓，这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好了，剩下的我依然没什么力气再对您说了。如果继续说下去我将会再次描绘我的另一名兄弟——许麟卫离开人世时的情景。那对我将是又一个打击，我恐怕我的这一把老骨头是担待不起了。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很乐意说说咱们的战果的。

        中国驻印军的反攻历时一年半，进军2400多公里，收复缅北的大小城镇总计50余座。而远征军又将失地收复，打通了中印公路。您恐怕不知道中印公路之于我们的重要性。这样跟您说吧，您的面前摆放着一杯豆浆，而您又口渴万分，急需这豆浆来解渴，甚至拯救您自己的性命。这时候，中印公路的打通就仿佛一根吸管突然被呈递到了您的面前，嗯，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并且您是知道的，在中缅印战场上，我们先后投入了高达40万的兵力，其中还不包括那些个相同数量的支前民工。而咱们的英美盟军也投入空降部队30万人、飞机2000多架、坦克装甲车3400多辆。可谓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盟军合作战役的典范，尽管其历时有些长，伤亡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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