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来风
辛然看向田武,田武点点头将案头食物等取下,案几前移示意众人过来近看。
田武将一枚枣放在案几正中介绍道,“这枚枣为奄都,王之所居。”又拿一枚放在东南位,“这枚枣为南武,王弟公子烛封邑,将这两个枣视为一同,是南武拱卫奄都。”
偃珥点头,公子烛是父王亲弟,自己亲叔叔,对父王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说公子烛是保王系当然没问题。
田武又拿起一枚枣核,放在两枣中间,道“这核为泓上,公子光所邑。”再拿一枚放在稍远的北边,“这核为邗,公子概所邑。概者,光之亲弟也。这两人与大王会意见相左。”
“两年前堂叔偃光战败,舟师尽丧,失地六百里,父王差点把他用鼎给烹了。”偃珥解释道:“还是州来君季札劝说,族叔概苦苦哀求,父王才只将他杖责了五十。不过我倒没听说过堂叔光有什么怨言,先生可能言过其实了。”
田武手指又捻了两粒米饭,在代表邗的枣核和奄都的枣之间点下两点,“云阳、朱方位于两者之间,毕竟公子光公子概一南一北夹拥奄都,又曾被大王责难,很可能不会同意将此两邑封与少君。”
“夹拥奄都?长清是说二位堂叔有不臣之心?”偃珥皱了下眉,“两堂叔虽说是顺王樊之后,跟父王不是同枝,但到底是一个祖父,血缘也亲近,到也不至于此吧。”
“是否有心臣说不准,只是这么做对此二人最为有利。单为不让大王称心,就值得二人出言反对了。”辛然分析道。
偃珥点头赞同道:“确是如此,这两堂叔在我授封大夫时就颇有阻挠推脱之意。那你们觉得我最可能被封到什么地方呢?”
她对堂叔光、概两人也没什么好感,当然也不会为这两人跟臣下争论。是否有不臣之心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问题。
田武拿一粒米放在西位,“汭,公子掩所属。大江之南的城邑,只余最西边鸠兹。”
“但鸠兹和荆国驾邑隔江相望,两国但凡动兵,鸠兹首当其冲。如果朝堂中人不想被主公屡获功勋,则断然不会同意把主公放在鸠兹。”辛然在一旁解说。
“那如此看来,故偃所属之城邑就没有适合我的了。你们认为我只能受封到大江之北的各邑了?”这几个江北封邑偃珥都不想去,顿时觉得兴味索然。
田武指尖沾上酒水,在桌上画了条蜿蜒线,又各点了几个点:“如朝堂只图安稳,则江北之边邑都不会许准,那也就钟离、善道等几个可选了。”
偃珥目光在那几个点中来回转了两圈:“如此情形下子文可有解决之法?”
辛然:“主公可在这数邑中选一个最为妥当的,明日不妨先提出来,或能化被动为主动。”
“何为化被动为主动?”偃珥不解。
“多要粮米少纳赋税,与民修养生息,将小邑养成大邑或有可为。”
“太慢了”她不是很满意:“去国就邑后我必然将长期被朝堂排挤在外,若非大的战事想必不会征调我。”
以女子之身为大夫就邑,五百余年来还未曾听闻过。虽说现下礼崩乐坏征伐自卿大夫出,但此事传出去中原诸侯又要笑偃地野蛮无状了。若偃还想多跟中原诸国来往,必定会能不用自己就不用自己。
“主公又何必忧心?把自己城邑建得比都城还优越之时偃地何人还敢轻看主公?那时候主公还怕自己对偃国没有影响力?”辛然跟着偃珥也学了不少新鲜词。
“江北偏远,我不是很想去。”
“那是主公只看到了偃国这一国,而未曾放眼看中原。偃称江北的是中原所谓淮左之地,自高宣王始天子对徐地安抚与讨伐不停,难道不是因为它富饶吗?”
辛然再劝谏道:“臣所听闻,大鹏不会跟燕雀有同一个志向,主公难道也只想做一只安稳休栖在树梢的燕雀吗?可在然看来,主公分明应该是翱翔九天的大鹏!”
偃珥被他说的有点血脉贲张,从没有人如此肯定的说过自己是应该有所作为的。人们大多数时候只会说她是个女子,这些事不该她做。可透过系统的间接传达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都是人,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所谓的应该不过都是当权者的文化规训罢了。
她同时又有点好奇,就问道:“如果我是子文就要弃我而去了吗?”
“臣不会。除非主公生意要杀我,否则我是不会轻易离去的。”辛然否认道:“但臣会劝长清离开。他是人中之龙,不能长久的居住在浅滩里。”
田武有些不服气,出言:“子文不走武又何必要走?左不过是籍籍无名罢了,难道在你心里我田武就是如此轻易相负之人?”
“你两人啊,真如传言中的管鲍之交。”偃珥倒是有点羡慕了。
“蒙二位先生不弃,我并不打算自言取江北邑。我只是想知道,在父王心中权衡左右,我是否还是要做被牺牲掉的那一个。若是”她到后面就闭口不言了,但脸色算不上好。
辛然笑了笑:“主公明白为何天子要称孤道寡吗?主公信与不信我之言均会被授江北之邑。主公若执意如此,便如此吧。终归还有臣等能为主公详略一二。”
辛然等人看偃珥情绪不太好,又说了几句闲话,偃珥就让大家散了。
“哎,小狻猊不高兴咯!”辛然摇头感叹到,田武没说话,孰是孰非,只等明日朝会自会尘埃落定。
偃珥回到寝殿,这会却不怎么乏,就倚在榻上挑亮灯又拿出系统给的帝国基石那本书细细看了起来。
盐,人人都需要食用。恶金,也就是铁,在书中所说能造兵器农具,生活中无不包含。这两者又撬动了一个名为经济的存在,在一种叫“法”的规定下,使得财富从民集中到国,从而影响国家兴衰。
她又模模糊糊的有点明白,高天子规定的以礼治国、以德行政或许只是空话,否则何以王权旁落江河日颓?高天子虽然称为天子,能实际听他号令的地方也不过方圆百里,诸侯国不过都是尊天子而行实权罢了。
是成高的卿大夫们都不懂礼吗?还是卿大夫们都没有德行?如果德行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又怎么可能拿它来真正影响社会运行的?
偃珥一时想得入神,不防着季洛走到她跟前突然喂了她一口水。
“少君手中之物很是古怪,是特殊的简吗?看得如此入神。”季洛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可能是晚饭上那几个枣的功劳,他现下心情还算不错。
“咦,你看得见?”偃珥大为惊奇抖了抖手中书页。她之前想拿着这书向辛然请教,还没开口辛然就以为自己在跟他玩笑。她当着所有人面翻这书,大家却都只当她在逗人玩罢了。
为避免误会,久不在人前翻看,她也忘记了看书要避开人。
“看得见。”季洛肯定的点点头,盯着她捏着书页的细长手指又不知想到什么了脸颊腾起一抹淡红。
灯火再夜间算不得十分明亮,偃珥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而直接将书递到他手里:“你看看?”
他翻了翻书页,奇怪道:“少君这这也不是字啊?”各国字虽不同,但季偃两国的文字他还是能看得懂的,可她递过来的物件上全是密密麻麻扭如曲蟮的线条。
“你说说你看到的是什么?”听他说看不懂,偃珥就觉着更有意思了,将他拉到榻上脑袋跟他挤在一起“这边亮,你再仔细看看?”
季洛因为两人距离一下拉进,觉得自己如同泥浆一样温度都升了起来,一时间都弄不懂偃珥的意思“什什么?”
“看书呀。”偃珥拧过身子将油灯挑得更亮,全然没觉得自己的吐息扫过他的侧脸和耳郭,给青年带来阵阵痒意。
“哦”季洛看着偃珥的一本正经,努力保持镇定:“基本都是小线,也有的是圈,大概有二十多个不同符形。连在一起的符形多的十几个,少的也有独个。”
季洛说着在她手上比划着自己看到的不同符形,他眼力极好,写过一次的绝不会再重复。
这书不同人看难道还会不同?偃珥更觉有趣,用手指着书上一处问:“这里呢?是什么符形?”
季洛被惊到了:“季字!”他眼睁睁看着她的手碰上书页后,那一面浮现的全是他认识的文字。
那一页详细描述了该如何改造海滨土地得到盐田,随着她手指离开,那些文字又变成了盘曲的符形。
他跟偃珥描述了一番,偃珥若有所思:“也就是你能在我触碰书的时候看懂那一页写的什么,倒是有意思。”
季洛能看见,别人不能,他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从未听说过的书写方式,一字一形的符号也定然不是他胡诌,自己触碰他就能识读,这里面一定有联系。
偃珥一时想不到这之间的联系,只能吩咐道:“此书此事干系甚大,没我允许不可外传,尤其是我父王那儿。”
季洛乖乖点头。今晚的事也确实超出正常范畴,甚至他觉得只有某些神鬼之说方能解释。
他眉梢微微垂下,灯下显得格外羞怯,搅扰得偃珥心底痒痒。但想到明日要按时参加朝会,她也只能按捺住心思。
直将书塞到枕下,安排到:“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把殿里该收拾的都收拢起来,说不好过几日就得去封邑了。”
“喏。”季洛应着,偷眼看她见她却实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心里啐了自己一声,红着脸退出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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