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愿意吗

　　既然没有所谓的“考核”，陆絮也能够自己识谱了，那补习也应该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但是陆絮怀着“万一学长还会来”的心情来到文韵门口，抬眼就看到了刚停好自行车转身的季恒。
　　像是一种无言的默认。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他们还是保留了这段日常。
　　从陌生到相识只需要一次睁眼、两次面试、几次排练，然后化为一句冲动，于是从相识到熟识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
　　恍惚间，日子已经进入十一月，受寒潮影响，西溪大学所在的H市也经历了一次大降温。今天大风伴着细密的冷雨，但还是没有人提出停止这不知所谓的见面。
　　陆絮坐在“文韵”室外的椅子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已经九点四十了，过了她们平日约定时间十分钟。保温杯里的热水可以短暂温暖她的身体，但是手指碰着冰凉的杯壁在风中冻得通红。
　　“我可能还需要一个玻璃杯用来当热水袋。”她这么想着，思绪飞来飞去，却没有考虑过季恒今天是否会失约。
　　幸好季恒也不是会辜负这一份信任的人，他淋着雨从自行车上下来的时候有些狼狈，但可能是怕陆絮等得急了，只向后捋了一下头发，就拎起书包一路小跑到了“文韵”门口，看到陆絮还在时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迟到了。”季恒说。
　　陆絮却慌慌张张地起身，一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季恒，一边说：“天哪，学长你怎么淋雨了。本来微信和我说一声就可以了，今天不见面，或者我给你送伞过去，也可以呀？”
　　季恒道了谢，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但随后只解释了迟到，说：“刚才去打印店印材料，人有些多，耽搁了时间，对不起，让你等了。”
　　学长是不是在道歉方面有什么执念？陆絮本来也没觉得等了多久，但也只好承了道歉：“没关系没关系，学长，要不我们今天就算了……？你先回寝室吧，天这么冷，别感冒了。”
　　季恒展现出了一种在他身上极为罕见的纠结，盯着陆絮思索了片刻。就在陆絮被盯到有点不好意思的时候，他突然说：“嗯……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就是……”季恒翻了翻书包，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陆絮。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文件夹，直白的蜡笔儿童画风格，草绿色作底，草地上有一只卡通奶牛猫，旁边一棵大树，树上是一只懒洋洋的胖橘猫，氛围轻松又惬意。
　　陆絮心想，说实话这文件夹乍一看和季恒还挺不搭调的，没想到学长生活中还喜欢这样可爱的东西。她拿出一份装订好了的文件，好家伙，居然还是谱子。
　　“这几年在韵音我一直想组一个阿卡贝拉乐队，但是因为自己的犹豫，怀疑能否做到想象中的样子，或者担心凑不齐成员，再加上有‘学业忙’作为借口，就只停留在‘想’，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了读研，可果然还是放不下。”
　　“最初，早在军训合唱团面试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正适合。音域宽，乐感好，气息稳，声音很灵动，又圆润，能感受到你是很喜欢唱歌的，总之就是……”季恒顿了顿，再开口：“就像童安宜——组成乐队了的话，她就是女低——也说，如果能把你‘骗’过来那就太好了。”
　　“之前我主动提出说陪你一起练识谱，其实存了不磊落的心思，想的是有朝一日要向你提出这个邀请，所以……这个我应该道歉，也很感谢你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我。”
　　“而且，并没有什么考核，你知道了的；就算有考核，你也肯定能过；再者，天越来越冷，在文韵室外见面也不合适了。”
　　“所以我想正式向你发出邀请，当然你拒绝也完全可以。陆絮，加入我们的阿卡贝拉乐队，你愿意吗？”
　　救命，学长这是在搞什么。认真的人说话都习惯这样吗？明明是在问要不要一起唱歌，却说的像表白一样。陆絮在夜色中红了脸，虽然知道不会被看见，还是低下头，来回翻动曲谱，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其实脑子里已经都是浆糊了。
　　这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她对唱歌无疑是感兴趣的，也觉得阿卡贝拉有趣，她知道自己想要参加，如果说有什么令她感到犹豫的，那也是她害怕自己的表现会令人失望。
　　不过，如果季恒和童安宜都觉得她是合适的人，她是不是可以自信一点，给自己一个机会尝试一下呢？
　　手中的曲谱，是一首来自Pentatonix1的经典作品，叫《white
winter
hymnal》。开始时八次重复的乐段很“洗脑”，能够一瞬间抓住听众的注意力。以女声的旋律为主，哼唱悠扬，但及其低沉的、不仔细听都不会察觉的男低音在底下稳稳地托住，相得益彰。虽然简化和声，但是突出了节奏感，圣诞轻松愉悦的氛围倾刻尽显。
　　（注释：Pentatonix，简称PTX，来自美国德克萨斯州阿灵顿的纯人声乐团，The
Sing-Off第三季的总冠军，由四名男生和一名女生成员组成。PTX打破了阿卡贝拉的固有传统，用人声涉足流行乐坛，引领了阿卡贝拉界的新潮流。PTX于2014年发行的圣诞专辑《That's
Christmas
to
Me》曾获年度专辑排行第四名，季恒打印的曲谱就来自这张专辑。）
　　陆絮轻轻哼唱着，经过季恒陪伴的着几周视唱练习，那些小蝌蚪已经可以变成她头脑中的旋律了。
　　陆絮心中暗暗做好了决定，却只是指着bass2行问：“这个长得像反过来的C一样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注释2：混声合唱中，往往有四个声部，女高音（S，soprano），女低音（A，
alto），男高音（T，
tenor），男低音（B，
bass））
　　季恒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回答说：“是低音谱号的意思，四线为f。”
　　“好厉害哦，学长低音谱号也能熟练地认吗？”
　　“这没有什么，你也已经很厉害了。”
　　“我没有那么厉害，可能不能达到学长对我的期待，如果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就算遇到困难，我想我们也会一起克服。所以，你愿意吗？”
　　陆絮把曲谱收回了那个可爱的文件夹，然后拉开书包的拉链，将文件夹仔细地放进了书包内侧的夹层，她的心怦怦直跳，迈出重要一步的紧张夹杂着一种畅快的喜悦，填满了她的心房。她明明有记得喝很多水，此刻还是有些嗓子发干，轻轻地说了一句：“好呀。”
　　夜晚的冷雨在不知不觉间大了起来，陆絮看到雨滴顺着文韵室外的遮阳伞不断坠落，这像是天然的帘幕，框住了她和季恒；也像是音符缀连而成的乐句，无声诉说这季恒的期待和她的回应。于是陆絮下定了决心，字句清楚地说：“我想要参加的，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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