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纪凌的身世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阮唐已经步入课堂，她是专业的中文系出身，读起诗句来，也是朗朗上口，如同珠子落入玉盘一般，吐字清晰而又富有节奏感——
“今天我们来欣赏一些有关自然的诗句。大家请看：“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五个字五个字，都是物品罗列，却很生动，来，我们一起来朗读一下，好吗？”
她的声音温柔又有力，纵使是秦虎这样的学生，在这诗情画意的幽静环境里，也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森林带来的自然活力，其实他更想做的事情是大声嚎叫，不过介于还是有点儿怂这个本体疑似凶兽的老师，也跟着大声地朗读起来——
“野旷——天低树！”
“江清——月近人！”
他们其实读得并不好，但是阮老师还是笑眯眯地表扬了他们——“大家读得很好，很有活力！”
秦虎其实有点想笑，他觉得他已经是大人了，虽然依然有点美滋滋地，并不需要这种幼稚的小朋友式表扬——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心情好到尾巴都翘起来了。
阮唐也暗暗想笑，其实，这些学生之所以这样积极，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神奇的魔法，只是因为她使用了一个简单的班级管理小技巧——量化管理法。
所谓的量化管理法，直白来说，就是把大目标划分成小目标，根据平时表现奖励积分或者减去积分。
对于精力不集中、且没有长远目标的学生，这招是出乎预料的好用。幼儿园里奖励大红花，评出每周之星，就是量化管理的一种。
既然有量化管理，自然得有一个比较有吸引力的奖励了。
最开始，阮唐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奖励，不过，晚上吃面加葱花的时候，她割了一茬儿的葱，又有一茬儿，冒出尖尖的绿色来，长势颇为喜人，绿茵茵的，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阮唐想到该奖励什么了——对了，吃的。
葱香面显然不便于携带，阮唐便改进一下，趁着周末，做了一整个蒸笼的葱香包子——个个皮薄馅大，肉汁鲜美。等到第二周开学时，她便拿了几只香葱肉包子，让学生们分享了一下。
以秦虎为首的一群毛茸茸吃得两眼放光，最后吃得把手指都舔干净了，回过神来才疯狂过来问：“阮老师阮老师，这是哪里的包子啊！比学校食堂的好吃多了！”
眼见着有戏，阮唐便笑眯眯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是你们中文课的奖励哦。”她笑眯眯地展示了自己的量化表，附带说明了加减分规则，大概就是上课睡觉，上课走神，会扣分，回答问题积极会加分这一类。
“这个月月末，我将奖励表现分前十名的同学一人一个包子，前三名每人有二个，第一名有五个。”
这……这真是莫大的鼓舞！
秦虎吸溜一下口水，阮唐期待地默默观察着他们的表现，本以为这熊孩子会因为奖励而励志重新做人时，却听见他说道：“纪老大！我的好大哥！如果你得第一了，能不能麻烦你把包子匀我几个！我可以帮你打饭！做卫生也可以！”
“我无所谓。”狮子纪凌倒是表现得没那么馋。
阮唐叹口气，看来，教学之路，依然漫漫无涯啊。
不过好在，除了纪凌，其他人对这个奖励还是很感兴趣的，阮唐自己研究管理方法，也得到了系统的肯定，除了——
“叮——！任务完成！名师点+10！检测到宿主发挥主观能动性，激励学生学习中文，奖励名师点+10！”
纵使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但阮唐还是留意到了纪凌这个学生。
其实，她很早就注意到了纪凌的异常。在别的毛茸茸都热情积极地凑过来求抚摸的时候，纪凌多半趴在教室后面的桌子上睡觉。这也没有什么，毕竟阮唐只是过来教书的，不是过来当万人迷的。
相较于狂躁中的狮子，纪凌这种嗜睡的状态，已经算得上安全无害了，阮唐便没有再深究，心想着，先稳住班上大部分学生再说。
现在，大部分学生是稳住了，只是纪凌的嗜睡，却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杜甫的这首诗，表现的是作者的一种家国情怀，读来令人感动……”阮唐课讲到一半，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地敲了敲这只大毛茸茸的课桌——“纪凌！专心听讲，不要打瞌睡！”
“啊？——哦。”纪凌茫然地从课桌上爬起来，这只狮子虽然最初有点狂躁，人形态看起来也很高冷男神，但脾气意外得不错，被喊起来也没有生气，只是两只眼睛茫然地四下环顾，显然并没有在听讲。
阮唐扶额，再一次感到一种神奇的无力感——面对这样的学生，她是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啊！一切常规意义上的正向激励，放在这里通通没有用。
——论威严，请问她一个成年女性，就算气场再狠，狠得过兽类？虽然在座的毛茸茸看着萌，但是真生气起来那都是能一口吞掉她那一种！
——论前途，据秦虎骄傲的转述，他们纪老大这次机甲考试专业课第一，阮唐根本没办法拿这个激励他！
阮唐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算了，嗜睡就嗜睡吧。她乐观地想，嗜睡总比狂躁要好，起码不会伤人。
然而，阮唐大概是个乌鸦嘴。纪凌的嗜睡，更像是一座活火山，终于在某堂历史课上，爆发了。
是的，阮唐在介绍古代作品的同时，也介绍了星际文学。恰好，那篇课文的背景就是星际大纷乱，她便多说了一些。
大纷乱，即虫族入侵。这群恼人的、牙口极好，且毫无节制的虫子们，肆无忌惮地飞入这个星球，引发一场巨大的霍乱。它们咀嚼树木的枝叶，咀嚼小麦大麦和各种粮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所幸，这种硕大的虫子食谱里并没有人类。
纵使如此，巨大的粮食亏空，也让这个国家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更令人讽刺的是，这时居然在帝国内部发生了派系斗争，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这篇文章，便是讲的人民领袖深蓝明明是为了人民利益、却被人污名化的散文诗。
只见长诗写道——
“深蓝！为人民而战！
他这样说，他也是这样做。
可他燃烧了自己，
蛆虫们却把尸体当做肥料。
他们狂笑——
是啊！我们卑鄙，但我们活到了最后！”
配乐诗朗诵，阮唐读得极富感染力，纪凌平时看着懒洋洋的，此时那双黄金瞳的颜色却愈发光亮，黑色的瞳仁几乎看不到踪影。
这是它的主人情绪陷入癫狂的前兆，他的喉咙里甚至传出一种类似于狮子捕猎时，低沉的喘气音，学生里，有几个稍微胆小点儿的腿都开始颤抖起来。
学生都这种反应了，阮唐自然注意到了，更何况，她脑海中的系统，早已传来提示——
“叮——！触发支线任务：【燥郁的狮子2】，是否接受？”
阮唐当然选择接受了。现在纪凌状态不太对劲，直接问肯定问不出什么来，阮唐想了想，觉得系统里还真有一件商品，挺适合目前的状况。
【物品】：听诊器
【售价】：5名师点
【物品描述】：可以暂时聆听学生的心声三十秒，不过，心结也不一定知道就能解决。
这……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挺不负责的样子，不过，好歹售价也仅仅是5积分。阮唐点击购买，并选择了使用对象——纪凌。
“叮——消耗5名师点，道具【听诊器】使用成功！”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纪凌第一视角的画面来。
纪凌讨厌这种绿草茵茵，晚风吹拂的场景。
这种大自然的场景，老是让他想起大纷乱刚刚爆发那一会，那个炎热又潮湿的夏天。那大概是一个暑假，他还是一个最大的烦恼只是暑假作业过多的初中生，出门前他妈好啰嗦地说——
“小凌记得自己热饭！饭我都放冰箱里了！懒得洗碗你也可以出去买，钱在包里，收好别弄丢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晃了晃钥匙，“我都这么大了，饿了当然会去买吃的，我又不是个傻子。”
“我们家小凌长大了啊。”又不知道怎么情感突然充沛的妈妈抱他一下，然后扭头走出了家门。
很难想象，这个神经大条，莫名其妙揉他头发，做饭难吃的女人，居然是大纷乱的排头兵。她所带领的科研团队，不是依靠暴力，而是依靠机甲喷洒的某种药剂，杀虫率高达百分之八十，这在当时堪称一个奇迹。
因为是机甲内喷洒作业，纪凌并没有感觉到这份工作的危险性——他妈妈也总是很幸福地说，小凌，妈妈的团队又有新进展了，很快我们就能把这些虫子赶到外太空去。每次她都深夜回来，然后很夸张地拥抱他。
纪凌已经习惯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并不十分粘妈妈。
那是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暴雨接连不断，洗刷整个城市。他在屋子里，一边刷牙，一边听广播消息——
“近日，我市防虫工作取得重大进展，截至目前……”稀松平常，平板无波的女主持人继续播报说——
“让我们向在此次战斗中牺牲的科研人员致敬，他们是——纪念博士……”
随后还有一些名字，纪凌没有听。
这一切是那样缺乏真实感。没有看到血，也没人过来嚎啕大哭，过来的仅仅是科研团队的工作人员，身戴白花，说，我很抱歉，孩子，但你的妈妈是一位伟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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