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为你而归（13）
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但不知为何，楚曦却感到一阵阵寒意正四射而来，她凉得浑身一抖。
“谢褚？”
谢褚从容不迫地迈着修长的腿走来，一步步缓慢。他的声音染着寒意，“你们在做什么。”
他望着她，黑发随着风动露出清冷的面容，眼瞳平静无波，但似乎又比寻常暗了几分，楚曦只感到浑身的凉意越发浓重。
她从未见过谢褚这个样子。
凛然寡冷，仿佛是从地狱走出的修罗。
大概，这才是他。
那个血战沙场，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
陈锦墨丝毫没有觉察到此时诡异的氛围，看着楚曦明媚笑起来。“原来姐姐你名唤楚曦？”
楚曦充耳不闻身旁的包子脸说了些什么，知觉告诉她，谢褚不对劲。
此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谢褚的身上，担心他是否刚刚发生了何事。
她急忙走上前，神情满是紧张，拉住他的手。“谢褚，你怎么了？”
谢褚没有回答，但周遭的寒意却隐隐褪去了些许。
“难不成是因为我跑出了营帐，你担心了？还是”楚曦自顾自的猜起来。“你受了伤？”
谢褚默默侧身将她挡在了身后，将相握的手握得更牢了些。“没有。”
“姐姐？”陈锦墨伸长了脖子向他身后探去。
“陈锦墨。”谢褚的语气生硬，眉宇间凌冽锋芒，“你想趁乱逃出军营？”
“是啊。”
陈锦墨一副你拿我无可奈何的无赖模样，“这军营中的日子太苦了，小爷不想待了。”
“你父亲将你送至军营，我便有义务看管好你。”谢褚黑色的衣角在风中翻飞，表情很冷。“回去！”
“不劳将军费心，我马上便回。”陈锦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直直迎上了谢褚的目光，毫无顾忌的笑起来，“不过，还请将军允许我同您身后的楚曦再讲句话。”
楚曦已将谢褚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确保他没有受伤后终于松了口气。
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她从谢褚身后走出来，不解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讲？”
下意识，她的手松开了谢褚。
由于是背对着，无法觉察到谢褚瞬间黯然的神情。
在楚曦笼罩的身影下，他的睫毛一颤，素日淡然的眼眸中隐隐透着罕见的无措。
“不知姐姐年方几何？”陈锦墨看着楚曦的脸上满是笑意，圆滚滚的眼睛看起来可爱单纯。“可否有定下亲事？”
这小子，疯了吧？
楚曦当即蹙着眉向后退了一步，抓回谢褚的手，将两人相交的手抬起在空中，扬声道，“瞧见没？”
“我——”她脱口而出，自然无比。“将军夫人！”
话音刚落，谢褚怔住，视线中少女明媚笑颜，细细的眉毛一扬，神情充满骄傲与小小的炫耀。
那双漆黑的眼瞳一颤。
陈锦墨一耸肩，无所谓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走之前他还不忘说道，“姐姐可要记得我的名字！陈锦墨！”
楚曦不忘对着他的背影叉腰大喊，“小屁孩！以后给我好好听谢将军的话！”说完她拉着谢褚的手便走回营帐。
她愤愤不平，“现在的小孩子，遇见困难只知道逃避，纵使训练安排得如何辛苦，可你也都是日日早起晚归，一同风吹日晒，从未有过特权，你流的汗从不比任何人要少。小白眼狼非但没有感受到你的一片苦心竟还诋毁你！下次若是再被我抓到他偷跑，非要扒下来他的一层皮不可！”
一路上，谢褚无话。
直至进了营帐，她说得累了，一屁股坐在了谢褚的榻上，谢褚这才默默在她身前蹲下。
“对不起。”他忽然开口。
“怎么了？”他蹲下来，比她矮了一大头，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不安，也有示弱。
见他这样的神色楚曦的心一时间软了又软，忍不住如儿时一般摸了摸他的头。
“我——”
他的脸色渐渐白下去，沉默着握住了她的衣袖。好一会，才说出下半句，“不该对你发火。”
不知为何，她竟听出了谢褚语气中的几分委屈。
楚曦一愣，“有吗？”
但她很快笑起来，捏了捏谢褚的脸颊。“既然如此，我们小谢褚是为何生气呢？这总是要告诉我吧？”
谢褚的眼神下意识躲避开楚曦的视线，楚曦却强硬地掰正了他的脑袋，使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
那张俊俏的脸在楚曦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起来。“不喜欢别人唤你姐姐”
那曾是他的专属。
楚曦恍然大悟。
她双手一拢，少年的脸颊的软肉便被她拢在掌心，那双剔亮的眼瞳不知所措着，一点不似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原来我们小谢褚是吃醋了，怎么这样可爱。”
“你不生我的气吗？”谢褚薄唇轻抿，透露出他的紧张。
“谢褚。”楚曦却是笑道，“我很开心。”
他有些不明所以，“为何？”
一时间，楚曦竟感到些许怅然，“你长大了。”
“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哭着到尚书府质问我为何不去见你，也不会因一根糖葫芦就将烦恼抛之脑后。”
“已经好多年了，这是你难得如此向我表露你的情绪。所以，我很开心。”
她是懂得谢褚的那份不安的。他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与爱都太少，所以才会如此紧张与害怕失去。
她弯起唇角。“放心，从前往后都只许你一人如此唤我。”
谢褚默默握紧了她的衣袖，心底的无措与羞赧，在少女的笑声中化作浅浅一道微笑。
他很少惧怕何事，唯独对楚曦，他做不到淡然自若。
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它滚烫着，炽烈着，为眼前的少女剧烈的燃烧，在漫长的时光消磨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停息，反而越发深刻的融入了的血肉。
甚至，不由自主的自卑与胆怯。
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
边境传来消息，匈奴人遣了大批人马驻扎在两国相交之地。
京城内人心惶惶，得到消息的楚曦心中一寒，想来皇帝一定会派谢褚出征，可匈奴人高大凶悍，这一战，怕是困难重重。
果然，当夜谢褚一身披风携着寒风敲响了她的房门，“我即将领军出征边境，怕你担心，特意赶来见你。”
楚曦被门外的寒风灌进了嗓子，猛的咳了起来，谢褚急忙将门关好，轻轻顺着背为她缓气。
“好些了。”楚曦的脸色因剧烈的咳嗽而涨红，“我没事。”
“你的身体”谢褚的眉头紧锁，布满忧心。
楚曦一笑，“没事的，这么多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吗？”她接着问道，“你何时启程？”
谢褚为她倒了杯茶，塞进她的手中。
“两刻后。”
楚曦一怔，“如此仓促吗？”她这才发现，他黑色的披风下，是银光凛然的铠甲。
“是。”
她伸出手，抚上铠甲。
坚硬，带着深夜寒凉的温度传递至指尖。
她笑了笑，“要代我照顾好谢褚呢。”
“我向你保证，这一战，三个月，我必归来。”谢褚反手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
“这一次，若是我胜了。”英姿勃发的小将军敛去一身威压，望着她的眼眸，“我们便成婚。”
楚曦笑着点头，她将谢褚额前的碎发顺好，“自然。否则我便真的要变成老姑娘啦。”
谢褚的眸光微动，深深望着她，似乎是想她的模样刻在脑海中。
从那双眸子里，楚曦看见了自己。
她忽然鼻子一酸，将茶杯放下，站起身，大力将谢褚抱住。
谢褚的身子蓦地一僵，任由楚曦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她的声音闷闷的，“我等你娶我。”
他的喉头滚动，双臂缓缓揽住她的腰身，“好，等我娶你。”
这一句话，他想了许多年，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启齿，反而感到胸腔中有什么满得快要溢出来。
楚曦吸了吸鼻子，离开这个坚实的怀抱，“好了，不耽误时间了。”
她扭过身子，忍着眼眶发酸，不再看他。“你走吧。”
谢褚转身打开房门，再次回望，披风在空中划过弧度，将一身黑衣融入夜色。
长夜破晓，城门大开。
谢褚身骑战马，只轻轻一挥，十万将士皆齐齐跪于身前，“今日出征！为保家国平安！纵使血染沙场！虽死不悔！”
“虽死不悔！虽死不悔！”呼喊声回荡在上空，震慑人心。
这一战，一打便是两月，却依旧胶着。
谢褚与匈奴人不断周旋，纵使敌军来势汹汹，依旧踩住边境的最后一道防线，没有丝毫松懈。
这期间，楚曦只收到了一封家书，家书上只有简单的四字：平安，勿念。
可这封简短的信却被楚曦反反复复的看了又看。
字迹沉稳，大概是没有受伤。
她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终于沉下来。她再次打开自己的匣子，将信放进去。
系统忽然开口：“宿主。你们凡人，是不是将这称为喜欢啊？”
楚曦沉默着，纤细的手指划过匣子内的一封封信。
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却似乎远远不止是简单的喜欢二字便可以概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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