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凡尘无忧（18）
楚曦上场的时候已近夜幕。
各个门派的弟子围于比武台四周，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大家似乎都对于此次校验被赋予的赌注而倍感关注。
天边忽然出现一只白色巨兽，双翼展开遮天蔽日，它降于比武台之上之时众人才发觉在巨兽之上还站着一名红衣的少女。
沐浴着夜色，凉风浮动将少女的红衣吹动，苍凉的圆月也趋于她的身后。
苍鹰划过天空，鸣叫之声划破寂静。终于众人也如梦初醒般发出了各色声音。
“楚曦来了！”
白色的羽翼遮掩住半面光芒，楚曦笼罩在暗影之中，犹如生出双翅。
而站在她对面的卫翊已丝毫不见狼狈，他看着她，俊秀的眉眼中是自信的光彩。“阿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待你是认真的，并非是想与你在此一争高低。”
楚曦的声音很冷，“今日我想赢你的心也是认真的。”
“若是你想赢，我也可以同那些人一般此刻便认输。”卫翊的目光深情，“这些年来你想要的，想做的，我何事未曾满足过你？”
他向前几步，“阿楚，你知道的，我有多么喜欢你。”
夜风吹动他的碎发，月色映出他的面容，他笑着笑意却未达眼瞳。
楚曦看着眼前的人蹙眉，这个人真的是那个认真执拗却赤诚的卫翊吗？
“卫翊，你是想以认输要挟我还是羞辱我？”
“不！”卫翊吼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看见我！这四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为什么你却依旧对我视而不见！”
“感情真的是可以强求来的吗？”楚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还是你认为赢了所有人，以崎衍宗的荣誉为名，便能赢得一段感情吗？”
若是当初她拒绝了这个赌注，就是摆明不希望他这个门派最出色的弟子获胜，不想门派取得此次的荣誉。
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我试过了所有的办法了。”卫翊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的无奈，“阿楚，奚嵘归来，我做的一切努力便都烟消云散了。”
楚曦的神情怔了一瞬，而后敛去了所有神情，“从始至终我都未曾对你动过心，是你在自作多情。”
纵使她对卫翊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但她一直以来也未曾忽略过他的付出，他是重要的，是同门，也是朋友。
但这一刻她脱口而出的狠话，并非是因为气愤，而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个名字出现的一瞬间，她的心，乱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卫翊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但眼瞳中的暗火滚烫的灼烧着，他死死握住拳头。
“开始吧。”楚曦抬起了剑，拔剑出鞘。
“很好。”卫翊冷冷的笑起来。
众人看着比武台上陷入了许久平静，不知多久后，忽然间迸发出强烈的剑气，残光剑影，凛冽的剑气碰撞交错中银白色的亮光划破了夜幕的黑。
“开始了！”陵瑜紧张的拉着宁述的手臂，“师兄！阿楚一定会赢的吧！”
宁述的眉头皱着，“且先看看局势。”
陵瑜的余光中望见奚嵘站在山坳之上，不动声色。“师兄，我们都为师妹捏了一把冷汗，为何奚嵘师叔却似乎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宁述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叹道，“奚嵘师叔的发冠歪了。”
“嗯？”陵瑜不解道，“你同我讲这个做什么？”
宁述转回身，“没什么。”
场上的两人一时间难分上下，渐渐的，卫翊似乎没了耐心想要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决，他抬手捏诀，一道银白的细线自他袖中而出，直奔楚曦袭去。
不等楚曦反应，那道细线已犹如毒蛇般攀附上她的身体迅速收缩将她捆绑，一动不能再动。
“卫翊！”楚曦神色一凛，“这并非是崎衍宗术法！你究竟从何学得！”
“你无需管我从何学得此术，它能让我赢下比试便足矣。”卫翊似乎已成竹在胸，他向楚曦走近。“阿楚，你可知我是在何时开始喜欢你？”
楚曦不断试图挣脱开束缚。
“不要想着挣脱了。”卫翊轻抚过她的脸，“这些年来你失了奚嵘的管教疏忽修行，以你如今的能力此术远非你所能对抗。我不想伤你。”
楚曦皱眉，“所以在你眼中如此糟糕的一个人，有何可喜爱。”
“从前想靠近你无非是因为你是奚嵘弟子，而他所追寻的所在意的我都喜欢。”卫翊陷入回忆，“可在这些年的相处中，连我自己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发生了变化，我想要靠近你，想要看见你的笑颜。而人在得到过后，是无法接受失去的。阿楚。”
“他回来了。可我不想让给他了。”
楚曦怒道，“卫翊你疯了！”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有何之错呢！”卫翊吼道。
他持剑贴在楚曦的脸颊，神情陷入激动的疯狂中，“只要再一式，我便胜了。”
风声仓皇，贯彻耳边，消散了一切的声音。众人恍然之际，赫然发觉台上一道耀眼的光芒乍现。
楚曦怒吼一声，将全部灵力一瞬爆发，那道捆绑住她的银色细线肉眼可见的寸寸碎裂。
“怎么会！”卫翊大惊，退后几步。
“我说过，你并不了解我。”楚曦的唇角溢出鲜血，她弯腰倚剑而立。
尽管近年来失去师父教导，甚至在他人眼中她疏忽修行时常私逃下山游玩。
她在人间四处游历，所遇妖魔穷凶极恶，每一次浴血而战九死一生，但在看见被她所救下的一张张重回笑容的脸，她终于明白了奚嵘。
卫翊不懂她，甚至不懂站得太高的人是无法走得太远这个道理。她早已不是曾经的楚曦，而他一如既往。
楚曦还是那一袭红衣，而周遭的气场已全然不同。她再次持剑，手中剑花一转，在空中留下寒冷的剑气。
“再战。”
卫翊惊道，“你早已非元婴初期！”
“自然。”楚曦的笑容染着寒意，“卫翊，在上台之时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楚曦手中的折夕剑闪烁着蓝色的寒光，她在顷刻间残影闪过，已来到卫翊的面前。
卫翊持剑抵抗，却被逼退几步。他咬牙，坚持不过几招便力竭在地。
比武台下阵阵惊呼。
“我就知道她可以的！”陵瑜激动得热泪盈眶。
楚曦的剑横在卫翊颈前，她目光森然，“你输了。”
与此同时，比武台上空宣布她获胜的声音响起。她转身，几步后猝然跪倒在地，楚曦的手如同痉挛似颤抖着，有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滑落。
凉月如水，白衣的男子纵身飞至台上，将少女抱起，不顾着身后的嘈杂声音，将她带离。
“师父”楚曦虚弱的窝在他的怀中，望着男子紧绷的下颌，“不要凶我。”
奚嵘将她带回房间，轻轻放在床榻之上。
“为何断定我会不悦？”他将被子替她盖好。
楚曦咳了两下，却还是笑道，“往日里我不爱惜自己身体，师父都会动怒。”
“灵力耗竭，你可知后果如何严重？”奚嵘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丹药，“吃下，能缓解耗竭之痛。”
“我知道。”楚曦乖巧的服下丹药，“轻则修养调息百日，重则心脉受损而亡。”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拼命。”
楚曦唇色泛白，她静静望着眼前的男子，“因为师父希望我赢。”
奚嵘一怔，声音艰涩，“笨蛋。”
楚曦没心没肺的笑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师父骂人呢。当真是荣幸至极。”
“师父不要认为我笨，我只是不喜欢被强迫，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奚嵘在她身旁坐下，他的目光中丝毫不掩饰心疼，“我并非不喜你拼命，而是不希望你为他人犯险。但若是连你为自己证明为自己争取公平的机会都剥夺，我知道你不会甘愿的。”
楚曦的眼眶发酸，她未曾料想过了解自己心性的人竟是奚嵘。
她手指微动，握住了奚嵘的手。
“师父。”她只是唤着他，又沉默了下来，却似乎包含着万千的言语，不知如何开口。
温热的灵力自她的掌心传至四肢百骸，她的泪再也忍耐不住落了下来。许多年过去了，但他还是那个不善言辞却心底温柔的奚嵘，无论多久都未曾改变。
他的手指轻抚过她布满伤痕的掌心，他看着，启唇道，“但我还是怕了。”奚嵘从未将如此露骨的言语宣之于口，这是第一次他想将内心的话坦白。
楚曦呆怔住。
“若是你愿意的话，我更希望将剑架于他颈间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阿楚受这份苦。”
他抬头看过来，有一瞬的错愕，“怎么哭了？”
为什么？
她很想问出口。
为什么对她这样的好？
或许她还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得这样快？
她不是不明白，这或许是心动。
楚曦急切的想要验证些什么，于是她拉住奚嵘的手将他一把拉近，撞进怀抱之中。她环住他的脖颈，声音带着可闻的颤抖，“师父，你可否听见了我的心跳好快”
男子的身形一瞬僵硬。
这一刻，楚曦清晰的听见了心跳飞速的砰砰响动声，震耳欲聋，却不止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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