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秘密

老娘病得糊涂了，经常在他面前说些胡话。
  她快死的时候，有一天回光返照，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金玉铃铛，趁着妹妹和梅丽都不在家，跟他说起了一个秘密。
  渺渺不是他的亲妹妹，她是老娘从雇主那里抱回来的。
  “我伺候的太太应该是男人养在外头的女人，她一个人独居，从不与周围邻居来往。太太生下渺渺，就让我把她抱回家来养着，答应每年都会寄钱给我。”
  “渺渺养到五岁，我们逃荒到桐乡，我托人给太太寄了信，太太没有回复，我也去太太的住处找过，她已经不在那里住了。”
  “儿子，你收好这个信物，将来如果有人要认回渺渺，一定要他们给抚养费，咱家不能白养渺渺。我可是把太太的女儿当娇小姐在养，从来不让她干重活。”
  “渺渺不是你亲妹妹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她，免得她与我们离心。”
  老娘死后，姜斌把这个秘密深藏在心底，不告诉渺渺，其实也是为她着想。
  连她老娘都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无从找起。
  如果将来有人寻来，姜斌能接受妹妹离开，姑娘大了，总要离家。
  但他不接受梅丽离开他。
  梅丽已经成为了他的第二双眼睛，他不敢想象失去她后，他该怎么活。
  送走队长后，姜斌在媳妇面前，数落自家妹子。
  “渺渺太不懂事了，在队长面前，说得……那叫什么话！”
  仗着丈夫是个眼瞎，孟梅丽翻了个白眼。
  她帮亲不帮理，小姑子多美的人儿，姓陈的竟然拒绝和她处对象，绝对有什么毛病！
  “你这个当嫂子的，也劝劝她，别因为队长拒绝了她，心怀怨气。队长的爷爷可是首长，咱们这样的家庭，哪里能配得上队长。”
  不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嫌弃自家妹妹，而是队长太优秀，世家贵族培养出有优秀子弟，自有名门淑女与他相配。
  门不当户不对易结怨偶，姜斌也知道妹妹想要攀高枝，她只看人前风光，哪会想到人后辛苦。
  他经常劝妹妹要找个普通人，脚踏实地，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孟梅丽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说得这叫什么话，我们家渺渺怎么就不配了！大家都是平等的，是姓陈的看不起我们家穷吗？那我要去告他是资本主义作风，看不起工农阶级。”
  孟梅丽虽然大字不识，但前几年革委会开办讲座，为了挣工分，经常被她爹叫去听课。
  别的没学会，学会怎么去告状。
  “闭嘴！”
  姜斌严肃喝斥道：“孟梅丽你疯头了！怎么能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队长多好的人，岂能让你污蔑！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
  机灵的虎仔见到父母的吵架吵得厉害，忙去搬姑姑这个救兵。
  姜渺渺来到堂屋，刚好听到姜斌的话，震惊得瞪大眼睛。
  卧槽，不是吧，她就撒了个小脾气，原主哥嫂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姜渺渺刚要说话。
  只见原主嫂子翻白眼，嘴里应答“知道了，知道了”，一脸无所谓，该干嘛干嘛去。
  姜斌留在原地，喋喋不休的教育她。
  “咱队长心善，我当年执行排雷任务，让地雷炸伤，部队里的军医都说我救不活，该准备后事了。是队长连夜开车送我到省城医院，千方百计联系专家给我治疗，我才捡回一条命。做人呐，不能忘本。”
  “嗯嗯嗯。”孟梅丽拿扫帚扫地，瞅见姜渺渺在堂屋门口杵着。
  赶忙冲她摇手，打眼色，做口型。
  ——回屋去，你哥在气头上。
  姜渺渺乐笑了。
  原主嫂子是个幽默搞笑的反派，原主死后不到一年，男主就闪婚娶了女主。
  原主嫂子认为男主没良心，经常搞事，给女主添堵。恶事做多了，原主哥哥忍受不了她，赶她回娘家。
  原主嫂子一气之下重新再嫁给一个家暴男，没多久，就被他活活打死了。
  女主替她报了仇，男主不忍心看原主哥哥意志消沉，又牵线搭桥，让他和初恋白月光破镜重圆。
  小说嘛，自然是越狗血曲折越好看，小人物的死活并不会有多少人在意的。
  姜渺渺叹了一口气，回屋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极沉，要不是被人类幼崽推醒的，她还能继续往下睡。
  “姑姑，醒一醒，要吃饭了。”
  又要吃饭了？她不是才吃嘛。
  姜渺渺睡迷糊了，感觉自己吃完才躺下，才睡了一小会儿，又要吃饭了。
  关键是她睡了一天，还是感觉到好困好困。
  “姑姑，你变白了。”晒得跟黑炭似的虎仔伸出手臂跟她比了比。
  两人的色差，一下子让姜渺渺想起了昨晚。
  月光下，男人的古铜色肌肤与她对比鲜明……
  姜渺渺晃掉脑子里的不健康画面，口干舌燥，拿起搪瓷缸子，一口气喝了半杯凉白开，还是有点气血燥动。
  花草树木本无情，她向来清心寡欲，哪会有什么歪念头。

  都是狗逼系统害的，姜渺渺心里怒骂了一句，一天骂上千百回都不解恨。
  姜家晚饭吃得早，下午五点，孟梅丽就做好了饭，因为姜渺渺要赶车回城里。
  清炒豆角，黄瓜炒蛋，丝瓜汤，很绿很健康。
  饭桌上，姜斌想对她说教，孟梅丽一直在打岔。
  “渺渺，多吃点炒鸡蛋，你都瘦了。”
  “天气热，喝口汤，清一清火。”
  姜斌：“……”
  “天天吃厂里的大锅菜，没什么油水，渺渺，我做了一罐酸菜肉沫，给你放包里了。你带回去，这东西下饭。”
  “谢嫂子。”
  礼尚往来，姜渺渺趁时间还早，要给孟梅丽做个Spa。
  孟梅丽拼命摇头拒绝。
  “这是你们姑娘家用的，给我用，那是糟蹋东西。”
  “瞎说，嫂子，你太辛苦了，这个家都靠你撑着。”姜渺渺拉着孟梅丽的手，摸着上面粗糙的纹路。
  “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孟梅丽鼻子酸楚难忍，眼睛立刻变红，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她本来在家中应该排行老五，上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小时候，五个姐妹，只有两条裤子，有一条还是二哥穿不要的。
  孟梅丽总是光屁股出门，有一次被人当众嘲笑后，她羞耻极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做梦都想要有一身新衣服。
  从春到冬，脚上永远都在穿草鞋。
  孟梅丽最怕过冬，脚会长冻疮，烂到血肉模糊，遇热又痒又痛。
  有一年冬天太冷了，六妹是挨着她一起睡，冷得一直在发抖，孟梅丽抱着她，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慢慢不动。
  那双小小的眼睛闭上后，再没醒过来，她永远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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