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子承父业（1）

苏教授并不是姓苏，他出身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生父原本是个小有名气的账房先生，算术快，别的账房先生还在劈里啪啦拨算盘珠子，他已经算出了答案。
  凭借这一身张口就来的算术本领，生父到一家大商行当账房，娶了老秀才公家里贤良淑德容貌俱佳的小女儿，很快就有了他。
  只可惜好日子不长久，生父染上了烟瘾，变着法子去找钱花，做假账挪用商行的钱。
  所幸商行老板是个败家子，很快将家业败光，没人发现生父做假账之事。
  不幸的是逃过一劫的生父另谋高就，由于时常犯烟瘾，工作大多干不长，最长也就两三个月，还被主家发现他有偷钱的恶习，找人打断了右手。
  生父彻底废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偶尔要靠老秀才公接济。
  生父为了吸食烟，在自家门口挂上红灯笼，逼迫母亲做见不得人的营生。
  老秀才公登报与女儿女婿撇清关系，连夜带着一家老小跑了。
  苏教授长到六岁，已经见识过许多陌生面孔。最初家里能见着衣裳体面的人，后来全是做苦力的码头杂工，车夫之流。
  母亲患上了疾病，身上长满大小不等的脓包，十分骇人。
  生父觉得没必要花那么钱请人来治病，嫌母亲死在家里肮脏，要请人抬到乱葬岗去。
  但没人愿意，因为生父只肯出一个馒头的钱，大家都害怕接触到母亲也染上病。
  生父吸烟吸垮了身体，枯瘦如柴，面若濒死之人，他搬不动母亲，于是找了人牙子要将他卖掉。
  在那个暑热难耐的夜晚，丧失人性已久的父亲突然面露悲痛，大声恸哭。
  “不肖子孙身陷业障，一事无成，枉活二十有七，最终还是违背家训，迫妻为娼，卖子为奴，实在是有愧列祖列宗啊！”
  “业荣，你不要怪为父，为父也只是红尘中一介俗人尔！家族传统，非我一人违训……”
  既然有愧列祖列宗，苏教授便直接用一把火送了生父一程，让他带着母亲一起去面见列祖列宗请罪。
  彼时，苏教授人小志大，绝对不会走上父亲的老路。
  他放火嫁祸给人牙子，未曾想人牙子这一行，有自己的门路。
  他没能摆脱厄运，被人牙子卖到大商贾苏家为奴。
  苏老爷妻妾众多，子嗣却不丰，膝下唯有二子。长子体弱，次子痴肥。
  苏教授做了大少爷的书童，蒙得眷顾，赐名文和。
  大少爷自比孟德，胸有驰骋千里枭雄问鼎之志，但空有志而无智者，好大喜功。
  大少爷既然选他作为智囊，苏教授也一定是倾其所力，要为他扫除障碍。
  替他抄写作业，糊弄师长苏老爷是家常便饭。
  二少爷是苏老爷病故的正室所出，外家实力雄厚，吃喝用度便远远优于丫鬟所生的大少爷。
  苏教授未雨绸缪，到苏家第三年，就送二少爷去地下见他母亲苏太太了。
  送人到地下的活，苏教授已经驾轻就熟，这项技巧传承于生父之手。
  家里来来往往客人太多，总有一些刁钻蛮横的客人，不想给钱。
  生父吸烟没有把聪明才智吸掉，哪些客人惹不起，他是知道的。
  专挑那些惹得起的下手，他不跟人硬比气力，选择智取。
  最下乘的方法是，将人灌得醉醺醺，走路都打摆子，随便引到哪个水沟渠里一推。
  最上乘的方法是毒。
  没人知道生父除了算术快，还自学了化学。
  苏教授对化学这门学科兴趣也是非常浓厚，他用计，促成表少爷诱二少爷服用水银，使苏家与二少爷外家反目成仇。
  事成之后，大少爷成为苏老爷独子，苏老爷为了培养长子，也是费尽心思。
  留洋蔚然成风，苏老爷勇于冒险，送独子远渡重洋求学。
  苏教授跟随大少爷远渡重洋，取得大学文凭一张。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恢复自由身，留在国外。
  但是华人在外受歧视和压迫，想拥有‘人上人’的生活，堪比登天。
  而留在苏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唾手可得！
  尤其是苏老爷不惑之年，又得一女。
  苏教授随大少爷留学归来。
  三小姐已亭亭玉立，苏老爷要为其择婿。
  三小姐十分羡慕他和大少爷留洋求学，常常问他在外的所见所闻。
  苏教授笑然回答，讨其欢笑。
  情谊日见深厚，三小姐常向他吐露心声，不想早早嫁为人妇，也不想读女中，不喜欢手工家事缝纫！她喜欢文学！
  苏教授看出三小姐想当祝英台，但他却不想当梁山伯，也不想让小姐早早就有了未婚夫，于是大少爷就有了不能生育的毛病。
  小日子入侵，时局动荡，烽烟四起。
  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大少爷头脑发昏，放着富贵日子不过了，要去打鬼子，一去就没回来了，连尸骨都寻不到。
  苏教授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谁知苏老爷竟开明到要培养三小姐作继承人，送她至国外留学。

  苏教授苦心相劝三小姐留下，无果后失了分寸，反被苏老爷驱逐。
  苏教授审时度势，为躲避战火，做了一名教书匠，受聘于一所高校，随校职工向西迁，日子过得很是困苦。
  苏教授是个天阉，他不敢叫人知道自身疾病，所以不能娶妻。
  他素来为人和善有礼，相貌堂堂，衣着光鲜，容易受到周围女性们的喜爱。
  为了不娶妻，他只好编出了一个谎言。
  他将远在国外求学的三小姐当成了心上人，讲述给众人听。
  谎言说多了，苏教授自己都信了。
  他深深爱着三小姐。
  再遇三小姐，三小姐已取得研究生学历，在知名大学文学院担任教授一职，才名远扬。
  她不愿继承偌大家业，为了追求自由与理想，与苏老爷断绝关系。
  苏教授虔诚又卑微地爱着玉貌娇容的三小姐，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博得她欢心。
  后来时局又将变动，苏教授匿名写了举报信将苏老爷告了。
  可惜苏老爷病死在审查前，三小姐受父牵连，下放到地方劳动重新学习。
  苏教授虽有送人到地下之智，却无阿谀奉承之才，受到时局冲击，也下放到地方改造。
  没成想竟与三小姐再度重逢，苏教授认定了三小姐。
  弃笔拾锄头的三小姐虽没了昔日的意气风发，但她依然乐观向上，相信困难只是一时的。
  她少时起便困顿于女儿身，不能随意出门玩耍，在家不是绣花，就是学礼仪，学管家。
  去女中上学，除了文化课，还有家事课，培养学生如何成为贤妻良母。
  她不甘心一辈子困在内宅，坚持要挣脱枷锁，最后终于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到国外，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
  回国后，毅然放弃家业，投身于教育事业。
  听了三小姐的肺腑之言，苏教授更加喜欢不被钱财名利等身外之物束缚的三小姐。
  舍不得三小姐辛苦，抢着帮她干活。
  为了得到三小姐，他不得已用了激进手段，自称是三小姐的未婚夫。
  苏教授编造了完美谎言，哄骗了当地乡亲，在她们的热心帮忙下。
  苏教授和三小姐终于成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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