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看不见的杂货铺
茂城的初夏有些闷热,刚下过雨的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一抬脚就会溅起污水泥垢。
茂城是个生活节奏快速的城市,也是个生活气息浓重的城市。它远看着是一座座耸立的高楼大厦,走近了才知道,背后还隐藏着一排排青砖白瓦的久远建筑。
茂城有九个大城区,其中一个有着诗意的名字,叫落花区。
落花区有一条河,河岸两侧都是独立建房,河流弯曲延伸,通往江海。传说中,在落花区520号,有一条幽暗的巷子,巷子尽头有一个杂货铺,铺里不卖东西,只解决那些奇闻怪事。据说,店里有一本厚重的黄纸册子,上面记录了各种灵异事件。人们把它称为——怪事奇闻录。
晚上,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烦死了!为什么今天没有月光?”
刚走到巷道死角的小孩身影一愣,战战兢兢的抖着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进。
“拾光,给我滚进来!”听着那声音的呼唤,身影不敢停留,挎着篮子抬脚走进墙里。如果这会有人能看见他,就会发现,在进入墙体那一刻,那个身影从一个正常的十五六岁人类小孩的脸上长出了白色绒毛,小巧的鼻子也分成两瓣变得粉红,哪里还有人的样子。只可惜,这一幕被阻挡在了漆黑的夜和密封的墙里。
这是一个古朴的四合院,青色的墙、黑色的瓦,正中间一张石凳子,周遭种着不知名的古树和花。
石凳旁站着一个红色头发的男子,看见小孩凭空出现在庭院也没有觉得惊讶,而是皱着眉盯着他。
小孩被盯得浑身寒颤,急忙把篮子递上去,“老板,街角那家店没有草莓味了,我就跑远了点。”
红发男子正欲开口,一阵风声,男子伸手捉住脸边的果子,“墨无愿,你干嘛?”
月光一点点露出,透过云层,照过了坐在倾斜屋顶的人。那是一个拥有如墨般及腰长发的男人,看不清五官,可透出来的剪影无一不彰显着他独特的气质。
“你太吵了。”黑衣男子说完就躺了下去。
拾光一听这话心道,不好,快跑。
还没等他抬起脚,身边红色的影子刷一下消失,同时空中传来打斗的声音,还伴随着红发男子的吵骂声。
拾光看了看天上乱飞的两道残影,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我做饭去了”便逃离了现场。
拾光边揉着面团便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在院子里上映,等他们打完架,老板马上就会来要吃的了。
透过窗户拾光望向院子中央,这里停留过许多人,还有那些不是人的生物,可是这么多年,留下的就只有自己一个。其余的,不是新生了,就是消散了。
“拾光!吃的好了没,饿死我了。”那个被叫做老板的红发男子走了进来,拾光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今天又是输给墨老板的一天。果然,没几秒钟,墨发男子就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快了,今天做了您喜欢的烤面筋,您和墨老板再等一会。”
“哦,那好吧。”红发男子摸摸肚子,转身从墨无愿手上抢过削了皮的果子就跑。
墨无愿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拉起了轻微的幅度。
拾光目送两位爷出去,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拾光是个吸光的小妖怪,是被两个老板捉回四合院的,他老板看他会做饭,又不烦人就把他留下了,拾光虽然没问过,但是他知道两位老板身份神秘,关系也不简单,毕竟这院子最不缺的就是地方,但是他那两个手段高明的老板天天都住一个房间,躺一张床。
早晨,拾光出门的时候院子里就已经有两个人了。
一个身着一身长白袍,坐在石凳上喝着茶,看起来特别仙气。拾光认识他,是他们的“中介”,白一杭,是个普通的人类。也不完全普通,比如他能自由进入杂货铺。
另一个男子相貌看起来在人类中占上成,可此时他战战兢兢,脸色煞白,嘴唇干裂,坐在凳子上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个样子的人类拾光也熟悉,无非就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受了惊吓罢了。
其实拾光每次看见这种人都觉得他们是被自己吓着的,真要是遇见恶鬼了,哪里还会给他们来这里的机会。
“哟,小拾光,你那两个有大用的主子还没起呢?”白一杭一开口就会破坏他一身神圣的气质。
“白公子早。”拾光打招呼的方式每次都让白一杭摇脑袋,感觉自己穿越去了不知哪个时代。
“彼岸!来生意了!”白一杭让拾光给了身边男子一杯热水。
话音刚落,顶着一头乱糟糟红发的彼岸闪现在他身边,啪一声拍在他头上,“大清早的你烦不烦!”
下一秒,墨无愿拿着梳子和皮筋站在彼岸后边,自然的给彼岸梳起头来。彼岸坐着接过拾光泡好的果茶,一边做好准备扔白一杭。
“我说墨无愿,这彼岸都快被你宠得生活不能自理了,本来就一大把年纪了,再不活动活动,老年痴呆可怎么办啊。”白一杭脑袋一偏,躲过了彼岸扔过来的茶杯。
墨无愿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白一杭,手上动作没有停歇。“无所谓,反正他就这样了。”
“墨无愿,什么叫就这样了!”头发在人家手里拽着,彼岸没敢跳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骂声笑声一片,拾光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陌生男子,恢复成人类孩子的脸上带着一些安抚的笑容。拾光刚靠近,男子就感觉到一股温暖袭来,抬眼看着拾光。“别担心,我们杂货铺是专门解决这些疑难杂症的。”
墨无愿和彼岸相互看了看,同时转向男子那里。
收到视线的男子紧张的拽住衣角,眼神看向白一杭。
白一杭对着他点头,“你的问题只有他们能解决,把你的困扰给他们说吧。”
得了白一杭的话,男子咽了咽口水,眼神在墨无愿和彼岸的脸上扫了扫,都没找到好的落点,只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缓缓开口。
“我叫高林,今年27岁,在一家金融公司做职业顾问。我家是乡下的,家里就我一个独子,所以一直想要我在城里安家,为了让父母放心,我就托中介在河岸区买了一套老旧的二手房。”
“我没啥多的钱了,就没有重新装修,为了节省点租金,我退了房子就搬进了新家。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高林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呼吸紧促,十指相扣握拳放在桌面上抖动着。院里谁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从他哆哆嗦嗦的话语里提取事情的经过。
高林花光积蓄买了个二手房,住进来没多久就在每个凌晨听见楼上邻居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声音,踢踢踏踏的,他本想着忍一下就过了,但是每天晚上到凌晨一点的时候那个声音都会准时响起,终于,加了两个通宵班的高林受不了了,第二天早上九点他就去敲响了楼上的门,但是并无人应答,高林只能暂时就此作罢。回到家里,高林补了个觉,一天下来也是神高气爽的。可是凌晨,那个声音还是会准时到来。白天往返几次上门都没有得到应答,高林终于忍不了了,当凌晨声音再次响起时,他上楼去了。
那天晚上小区特别安静,大夏天的,连个月光和蛙叫声都没有,楼道里的灯也闪个不停,高林摸着墙壁来到门前,刚伸手碰到门,门就嘎吱往后打开。高林吞吞口水,小心的探头问到,“有人吗?您家门没关好。”但是没有人回答他,门却一点一点往后打开着。
高林后背有些发凉,想把门拉过来等天亮以后再说,可就在房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高林忍着不安,拉起嘴角,僵硬的继续说,“您您好?我是您楼下的住户。”依旧没有人回答他,但那道高林熟悉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踢踏踢踏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在门口停下,高林看不见人,只好再开口,“您还好吗?”
一条漆黑的走廊,一道微敞的房门,停止的声响,每一样都让高林感到害怕。高林轻轻推了推门看向屋内,整个房间的灯全部亮起,没有人的身影,视线往下,只有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在门前,鞋尖朝外,一前一后,似是刚走过来给他打开房门
“我,我吓坏了!第二天我请了假,去城西的一个算命先生那里,他说是我撞了邪煞,需要做法才能消灾。我借了钱,请那位先生做了法,他还给了我这个!”
高林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拾光接过递给彼岸,彼岸嫌弃的翻看了一下,无趣的丢在桌上,对着墨无愿说,“就这东西,还比不上你吐的一口气呢。”
拾光悄悄的吐槽了一句,“那墨老板的气也不是随便能吐的啊。”他可是见识过那口气的威力的。
白一航侧身,“又是这些死骗子到处骗钱,你知道这玩意他卖多少钱吗?两万!”
彼岸一巴掌把锦囊拍开,里面就孤零零的躺着一张符咒,歪歪曲曲,极其不专业。
高林自然知道自己上当了,连忙接着说。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锦囊确实有用,我再也没听见楼上发出声音了!好不容易,我忙了一个月把钱还上,想着再努力努力,争取明年就把这房子卖掉,换个地方,离远一点。可是,谁曾想……”
那天晚上,高林分析经济趋势忙到很晚,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自己扔上床,刚入睡没一会,就听见有人敲门,高林估计又是哪个喝醉的敲错了门,翻了个身把自己裹紧想过一会让他自己走。但是敲门声一直响个不停,高林烦躁的掀开被子起身。
当他走近房门的时候,敲门声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强烈,高林透过猫眼往外看,这么大的声响,走廊上的声控灯居然没有反应,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敲门声依然在响,高林心里咯噔一下,双耳有些发嗡,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右手颤抖着。
敲门声越来越激烈,一下一下敲击在高林的心上。高林摸摸脖子上的锦囊,左手拿起一旁的扫帚,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这种日子太难熬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抱着这种决心,高林一下子拉开房门!房门拉动的声音惊醒了走廊上的灯光,门后空无一人,只有那双熟悉的红色高跟鞋整齐的站在眼前……
墨无愿突然抬头扫了一眼高林,“拿来。”
高林情绪被打断,盯着墨无愿回不过神。
熟悉他们的白一航对高林温和的说,“你身上有带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高林一愣,半晌初醒般从兜里拿出一朵血红色的玫瑰花。“这就是那天晚上在门口发现的,那双高跟鞋突然消失不见了,就留下了这朵花。我想着这可能有用,就把它带过来了。”
花朵已经枯萎,看起来更像是特意做成的干花,可是墨无愿和彼岸清晰的从上面嗅到了灵的味道。看来,高林的确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墨无愿将花凑到鼻前轻嗅,对着白一杭点了一下头。
白一杭起身一拍手,从拾光那里拿过一个其貌不扬的戒指,拍了拍高林的肩,“今天晚上,我们会来你家看看具体情况,这个你收好,我们没到之前都别取下来。”
高林急忙点头,把戒指往中指上一带,刚刚还很大的戒指在贴上皮肤的瞬间缩小了一圈,刚好适合食指大小,高林惊恐的看看戒指,又慌张的看看墨无愿和彼岸。突然,眼前一白,就站在了一堵围墙前面,他脑中有刚刚发生的事情,却想不起见过的人的模样。身边神在在的白一杭对着他微微一笑,让他等着晚上的来临。
高林没说话,只是使劲捏着手上的戒指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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