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被这么一闹，走廊里看热闹的学生也多了起来。但大部分人碍于两位大法师的威严，踌躇着不敢上前。
虽然反应迟了不止一时半会儿，科尼娅才终于想出了该如何反驳那位不成体统的勇者。
于是她对莉莉丝说：“你——你好像挺能说会道的？你似乎很擅长诡辩，那想必你的魔法也很不错吧？”
科尼娅自认为她完美的嘲讽到了对手，因为全国能够使用魔法的人也只有她所熟知的那十位魔法师而已。
要是能够使用魔法，哪怕只是能在指间上燃起一撮小火花，那都屁颠屁颠的跑到国王面前邀功了。像一般平民，魔法根本是天方夜谭。这人也不过是嘴皮子利索罢了……
按常识想，确实是这样。
可科尼娅并不知道面前这位是超脱常理的存在。
两位大魔法师摇了摇头，老法师看着科尼娅，眼中带着不赞同。
而莉莉丝，非但没被嘲讽到，反而挑起一边眉毛，对小姑娘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笑。
她脸上是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宛如在说“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般的表情。
以利干脆站出来终结了这场闹剧，面色严肃到有些凶恶了：“我确实是平民——乞丐出身。”
“可是您和那些卑贱的平民是不一样的！您就是被圣骑士大人收养的孩子，从那时候您就已经不同于凡人了！您和他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科尼娅终于听见以利主动开口，有些高兴，又忍不住辩驳。
反倒是擅自闯入引起争端的莉莉丝没事人儿一样站旁边看戏去了。
以利打断了科尼娅：“且不论身份。这里虽然是属于皇室贵族的学院，但我从不曾拒绝过来自平民的弟子。至少对我来说，对想要成为魔法师的你们来说，身份与资质无关。”
丽安看向以利，又看向自己的棕色长发。
尽管除了皇族以外的人皆为棕发，但真正身为平民的，在这座学院仅有五人。
全是以利的学生。
“我会看好你并不是因为你来自皇室。”以利看了眼她代表皇室的金色头发：“而是因为你的能力。”
“既然进入这所学院，你也应当是想成为一名真正的魔法师的吧？”
科尼娅迫不及待的点头：“那当然！我也想像老师一样……”
以利打断她：“那你应该一心向学，完善自己的知识，增强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每天浪费大半时间在无益的社交游戏上。”
“老师、那是……那是因为我毕竟是皇室公主，我也是有继承王位的资格的……”
以利耐心听她说完，不禁叹了口气：“那你之后究竟想成为魔法师，还是想从政、继承皇位？”
科尼娅满脸通红，讷讷答不上来。见她的头上冒出缕缕的烟，以利再次叹了口气。
人类学习魔法，宛如走一根漫长而看不见止境的独木桥。这桥是他们用自己的知识、自己所坚信的道理所堆砌而成。
一旦对自己产生怀疑，这独木桥会轰然断裂。不管那人之前走到多远，他都得重头再来。
而他曾经所学过的知识、相信的道理、他所构建的世界观、价值观消散后会变成青烟从头顶冒出。不会魔法的人是看不见这青烟的。
科尼娅的声音小了许多：“但是，以我的天赋，未必不能两者兼顾……或许我能够成为史上第一位会魔法的国王。您不也是在十来岁时便已掌握魔法，说不定我也……”
以利一愣，下意识看向靠着墙边站着的莉莉丝。莉莉丝倒没什么表情，以利只好收回视线，又一次叹了口气，竟不知还能够说些什么。
反而是旁边的老魔法师开口了：“孩子，你把魔法看得太轻了。寻常人哪有那么简单学会魔法。历史上的大多数魔法师都是，即便熬到白头，也无法召唤出哪怕一点火星。”
“以利大人是特殊的。”
“如果您是指天赋的话，我也被老师表扬过，我也是有天赋的……”
老魔法师摇头：“不是天赋。他是……被眷顾的。”
“是啊。”以利点头，却又一次的望向了莉莉丝。正逢魔王也看过来，对他轻飘飘的一笑。
说来可笑，他的魔法能力，并非被天神眷顾，却是被魔王眷顾而来。
以利对莉莉丝摇了摇头：“是的，一般人类并无太多可能真正习得魔法。你所期待的，政权与魔法能力兼顾，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老师……”科尼娅哀求的叫了声。
以利不再多言，看向莉莉丝：“走吧。”莉莉丝看戏看了个够，终于直起身子打算离开。
可偏偏，魔王就是改不了手欠，临走之前专门跑去科尼娅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可能魔王本人以为这是安慰，可这举动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科尼娅气急，冲向莉莉丝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在场唯一紧张起来的人似乎只有丽安，她差点惊呼出声，却见女人轻松捉住科尼娅扇过来的腕子，另一只手像安抚小猫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
科尼娅又闹了个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她显然不甘就此罢休，张牙舞爪的想和莉莉丝撕扯头发，而莉莉丝只是看了她一眼。
就像弱小的兔子突然看见了凶猛的猎食者，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险时，她的身体本能的僵硬在了原地。
不论是什么老虎，在魔王面前却是都是小猫。
直到他们走远，科尼娅都还维持着张牙舞爪的动作。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感到心有余悸。
可是恍惚之中，她又感觉，似乎在哪里遇见过这种眼神。
并非对上某种魔物，而是对上某个人。
……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科尼娅终于想起，她曾在六七岁那年，跟在国王身边参加过一场小型的魔物讨伐。
说是讨伐，实际上他们皇族只是去做做样子，真正冲锋陷阵的是保卫国王的军队。
而冲在最前面的，是所有国民最为信任的那个人。
科尼娅仅见过她一次，是在狩猎结束后，圣骑士前来汇报战果，提交猎物的时候。科尼娅刚好在国王身边，就见那个人扛着比她身躯大上好几倍的猎物将其扔在国王面前。
圣骑士将目光由魔物尸体转向国王时，她眼中的冷意还没收回，目光亦扫过了幼小的科尼娅。
就是那一眼。
不论多强大的魔物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她的强大是无人能赶超的。
带着理所当然的自信，和睥睨天下的傲气。
她的眼睛在说，“我不把你们所有人、所有物放在眼里”。偏偏，她是对的。
没有人能打败她。
她是当时人类战力的巅峰。
当年圣骑士贝阿特莉切的那一眼，让科尼娅记到的现在。
没想到，那时的贝阿特莉切的眼神，与现在这个她看不起的低级勇者的眼神重合了。
她看出了那个眼神的意思。
“我不把你们所有人放在眼里”。
“是你们太弱小了”。
“所以，我随时可以杀了你们”。
……或许正因为国王亦看出了她那个眼神的意思，那之后不久圣骑士贝阿特莉切便“意外”身死于魔物蹄下、被一众魔物踩踏得尸骨无存了吧。
一如现在的科尼娅。
先是浑身发抖，对那个眼神感到后怕之后，紧接着被屈辱与怒意驱使着，科尼娅心中又燃起了一阵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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