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幽灵大福
杜西带来的是一盘洁白的骨头, 每个骨头都有两个指节长，小巧可爱，刚好两口就可以下肚。
奥尔丁顿见到这样一盘骨头, 感兴趣的凑过来。它把手伸过去好奇的对比，发现还是自己的骨头更加雪白, 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盘夹心白巧克力，伊娜咬下骨头的一端, 露出了里面深色的夹心。她吃到的这个是杏仁酱夹心。杜西一共做了四种夹心馅料, 分别是杏仁酱、海盐焦糖、椰蓉和覆盆子酱，每一种都有着独特的风味。
终于轮到泽维尔展示他带来的食物了，在茶餐厅工作了这么久, 他最熟悉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甜点。这次泽维尔带来的果然是甜点之一：亡灵大福。
幸好这盘大福一直是由奥尔丁顿拿着的, 亡灵的阴寒灵力让大福一直保持着低温, 不然在野外这么久，这盘大福早该化掉了。
大福有好几种造型，一种是幽灵大福, 圆滚滚的白色大福下摆被扯出了波浪裙边, 圆圆的脑袋上画出了三角眼和鲨鱼牙, 可看起来还是可爱多过于恐怖。另一种是骷髅大福, 上面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睛, 以及画在最下端的一排牙齿，活灵活现的勾画出了一个骷髅头，奥尔丁顿看见杜西拿起骷髅大福, 兴奋地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胸骨。
“这是你做的, 对吗，奥尔丁顿？”杜西一边咬着软糯的大福皮一边问道。
奥尔丁顿兴奋的点头，它再点点幽灵大福, 指了指泽维尔，好像在解释泽维尔并没有偷懒，他也有参与制作。
最后，安蒂拿到了最具创意奖、维兰瑟得到了最具勇气奖、埃尔维斯拿到了最佳新人奖、泽维尔和奥尔丁顿获得了最佳团体奖、莱斯莉最具人气奖、杜西得到了最佳心意奖。
奖项见者有份，奖品是伊娜从精灵那里获得的沁凉果，浅绿色的果子柔软的像果冻，稍不留神就会戳破表皮，露出里面丰沛的果肉和汁水。大家学着伊娜的动作把果子的蒂轻轻抽出来，在形成的小圆洞里插上吸管。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这种果子虽然是纯天然的，但却比调配好比例的果汁更美味。
泽维尔一边仔细品味着一边试图分析出可以调配出这种口味饮料的原材料：“一点柠檬汁、多一点苹果汁、青梅和甘蔗、再加上几片薄荷叶，在最冷的山泉里冰过，大概就是这个味道。”
伊娜夸奖他：“你简直要变成饮品专家了，人类的舌头可分辨不出这样多的滋味，看来你想方设法保留住味觉确实是个明智的决定。”
这时候，泽维尔吸到沁凉果的籽，他原本只品尝到里面柔软的果肉，还以为这种果子没有籽。没想到它的籽也可以吃，牙齿咬破了一层薄薄的柔韧表皮，里面是甜度更高的汁水。这也许可以用爆珠来替代，泽维尔这样想着。
草丛里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人转过头去，看见树丛里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她扎着两根绿色的麻花辫，上面缀着几朵雪白的小花。
阿特莉卡惊喜地看着安蒂：“啊！人类！”
————
阿特莉卡很快被捉到了，快的她只来得及说出那一句话，整片森林都站在阿尔弗雷德那边，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在为阿尔弗雷德通风报信。
阿特莉卡在被藤蔓缠住的前一秒冲到了伊娜面前，她敏锐的感官让她选择了在场最可靠的那一位，阿特莉卡紧紧抱住了伊娜的腰。
“冷静点，阿尔弗雷德。”阿特莉卡这样说着，可她明明是最不冷静的那一个，她的手指激动地发抖，头发有点乱，一朵白花将掉不掉地挂在发梢，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要回去，外面并不危险！”
阿尔弗雷德视线扫过这一群人，或者说，这一群种族各异的生物。人类的含量并不高，只有三个小女孩，两个男性生物一个是血族，一个是巫妖，没有值得让他格外警惕的【人类男性】这个物种。
其中有一个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但这种想法很快被阿尔弗雷德抛掉了，他们并不依靠外貌辨认故人，她除了脸，其余的地方给阿尔弗雷德的都是全然陌生的感觉。
看到阿尔弗雷德的打量，埃尔维斯也警惕地回望过去，阿尔弗雷德长了一张伊娜会喜欢的脸，鼻梁挺直，眼眸深邃，线条优美的嘴唇看起来很适合接吻。
但性格很无趣，公爵大人很快放下了戒心，这样判断道。
因为他很没有礼貌的始终一声不吭，然后驱使着藤蔓把阿特莉卡包裹里起来，这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伊娜，所以伊娜动了一点小手脚，让这些藤蔓像是被热水烫过一样松开了。
阿特莉卡可怜巴巴地瘪着嘴，把头从伊娜的腰后探出来：“让我在外面玩一会儿好不好，我不会离开银叶森林的。”
阿尔弗雷德冷漠的抿着嘴，他看了一眼人群中表情有些悲伤的维兰瑟，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亲身经历者的讲述可能会比自己的警告更有力，阿特莉卡总有一天会知道，一直留在秘林里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对阿特莉卡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她没想到阿尔弗雷德会这么轻易的放走自己。她轻轻松开了把自己和伊娜固定在一起的手臂，仰着头看几个人，眼睛里洇着甜蜜的笑意。
“好多，好多和阿特莉卡不一样的……”她顿住了，了解到的那点仅有的知识告诉他，如果用“东西”来形容人形生物，他们会变得非常恼怒。但是阿特莉卡贫瘠的小脑袋一时半会又没办法形容眼前的这一群模样相似，却实际上是六个不同种族的生物们。
好多生物，还是物种？这样说也会惹恼他们的吧，阿特莉卡还想和他们一起玩，听他们讲讲外面世界的故事，所以不想留下坏印象。
她挠了挠头，决定给这些形态上可以称作“人类”的生物们看点好东西。
伊娜发愁的看着这个因为逃脱了家长制约而变得过于兴奋的小女孩，她现在很明显亢奋地过头了，因为她突然跑向了一棵小树，吧唧一口亲在了树干上。
可接下来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棵细瘦的、明显要再生长几年才能结出果子的小树迅速窜高，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变得粗壮而茂盛，枝头开满了细碎的淡黄色花朵，然后花瓣在一阵风中倏尔飘落，青色的果子出现在了枝头。
果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膨大，最后齐刷刷地坠下，落进了阿特莉卡早早编好的藤蔓网格里，她抱着比自己还要高的一兜果子奔向伊娜，期待着看着她说：“送给你们好吃的果子，带着我一起玩吧！”
这一网兜果子，都是众人刚刚品尝过的沁凉果。因为这种果子太过柔软，而且采摘的时机很短——没成熟的固然味道不佳，可是成熟的又会因为太柔软落到地上摔成果泥，连精灵们碰巧遇到挂在枝头的成熟果子也不多，将将送来了七八个，作为享用了酒馆里食物的回礼。
这可是一份大礼。伊娜把这一大兜沁凉果小心的收了起来。对着阿特莉卡伸出了手：“既然这样，就和我到龙炎酒馆去吧，我在森林里开了一家酒馆。”
维兰瑟一直没有说话，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哀伤，杜西知道她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杜西是维兰瑟在酒馆相处得最好的伙伴，她知道一点关于维兰瑟身世的事情。
回酒馆的路上，维兰瑟突然盯着阿特莉卡的后背开口：“不要相信人类，他们会伤害你。”
安蒂和莱斯莉都惊讶的看着维兰瑟，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们也是人类啊？
伊娜用不赞同的语气说道：“维兰瑟。”
维兰瑟发现自己这句话好像伤害到了安蒂她们，于是语气低落的改口：“不是所有的人类，是、是奥兰帝国的人……”她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诋毁自己国家的子民，他们明明也是清洗异族行动的受害者，维兰瑟闷闷地收回了后半句话，只是重复道：“总之，不要离开银叶森林。”
————
众人回到森林里的酒馆以后，就陆续离开回到自己被分配到的工作地方了。那一大兜沁凉果伊娜交给了泽维尔，让他带到茶餐厅去作为一种稀有的天然甜点出售。
泽维尔已经做好了打算，等这周茶餐厅的狂欢宴会主题结束，下一个企划就是【森之精灵】！他还叮嘱伊娜多了解一些精灵的日常饮食习惯，要是能得到些精灵们喜欢吃的食物就更好了，正好方便他改进的更符合人类之后口味放在茶餐厅里出售。
泽维尔经营茶餐厅的积极性比伊娜还高，伊娜一边说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把他撵走了。
埃尔维斯离开的不情不愿，伊娜最近总是待在银叶森林里，这意味着他没有办法频繁的到帝都的酒馆里找她。
“我给过你传送晶石了。”伊娜推了推埃尔维斯，“你什么时候想过来都可以。”
埃尔维斯还想讨要一个告别吻，可是阿特莉卡站在一边，用那双纯洁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两个，让他没办法做下一个动作。
最后埃尔维斯只能执起伊娜的指尖，低头吻了吻，充满遗憾地离开了。
银纹树屋里只剩下伊娜和好奇宝宝阿特莉卡，她先是盯着煮肉汤的锅子看了很久，又轻轻拨弄了一下门口悬挂着的银制风铃，因为风铃发出了清脆响声把嘴张成一个小小的o形。
但她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小孩，无论伊娜说什么，阿特莉卡都会认真的停下动作倾听，好像伊娜说的是什么至理名言，当伊娜不开口时，阿特莉卡也会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时不时偷偷看过来一眼。
伊娜正在酒馆的招牌上写上【周一、周五不营业】的字样，这两天她要去其他分店视察，她解释给阿特莉卡听这句话的意思，阿特莉卡懵懂地问道：“如果一周有七天，分别是周一到周日，那每一天都有自己的名字！”
“对呀，”伊娜一边低头写字一边回答，“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
“每一天都不一样！”阿特莉卡欣喜的重复了一遍。她迈着短腿走到伊娜已经挂起来的酒馆招牌下面，看到木板边缘用彩色颜料画着的花藤。
阿特莉卡踮着脚摸了摸“假花藤”，硬木板上的花藤突然活了过来，摇曳着、纠缠着，这下招牌真的被花藤缠绕了起来，上面点缀着淡紫色的花朵。
年幼的精灵树司轻轻抚摸着花藤，语气里满是兴奋：“今天是紫风堇，明天是金边月，然后是淡雀尾、飞燕花、蓝羽花……每天都是不同的！”
就在阿特莉卡思考着每天的招牌该和什么样的花朵相衬，伊娜已经烙好了几张麻酱红糖千层饼，她问阿特莉卡想吃点什么，阿特莉卡一脸茫然的说自己没吃过外面的食物，但她什么都想尝试。
这几天伊娜吃了不少烤肉，想吃些面点，于是就做了麻酱红糖千层饼。这种饼的做法很简单，只需要把面团擀成大大的薄片，先抹上一层厚厚的芝麻酱，再撒上多多的红糖，最后按照千层饼的做法多次叠放在一起。
被高温融化的红糖有时会从饼皮里流出来，这也不要紧，虽然卖相看起来不是那么完美，但流淌出来的红糖会在千层饼外形成一层焦焦的糖壳，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小心烫，里面有糖。”伊娜一边把麻酱红糖千层饼递给阿特莉卡，一边叮嘱道。
阿特莉卡乖巧的点了点头，小手上抓着一块千层饼，刚咬了一口，里面热热的红糖汁就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她有些惊慌地小声“哦”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的去舔淌出来的糖汁，连同饼皮一起吃下去。
有了芝麻酱和红糖作为内馅的千层饼外面酥脆，里面香甜可口，阿特莉卡吃完了整整一张，不无遗憾的说道：“原来外面的人都在吃这些。”
伊娜戳破了她美好的想象，没有让阿特莉卡对外界报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糖是很珍贵的，普通的平民几乎吃不到。人类因为饥饿追逐美食，因为享用食物而幸福，也因为缺少食物而痛苦。”
阿特莉卡的表情似懂非懂，不过她随即又兴高采烈起来：“原来糖是珍贵的吗，我知道哪里有糖！”
食用的糖一般都来自于植物，比较普遍的是用甘蔗和甜菜制成的白糖、红糖和冰糖。但自然界还有另一种植物同样能提供珍贵的糖，那就是糖槭树。这种树在生长期积累了大量的淀粉，春天到来的时候，淀粉转化成糖，形成了有甜味的树汁，精灵们就采集这种树汁制成糖浆食用。
阿特莉卡带着伊娜来到了一片槭树林，这里的树木高度几乎都在50米以上，是生长了超过40年的大树。伊娜在树干上凿出一个大小适中的洞，用管子引着粘稠的树汁流出来。
她接了大概有40升的树汁，阿特莉卡抚摸着树干说道：“只有这么多了，如果再取的话，它冬天会很难过的。”
伊娜收起了管子，阿特莉卡碰了碰那个被凿出来的洞，两个指节那么宽直径的圆洞立刻愈合了。
伊娜一共接了五棵最粗壮的槭树的汁液，树汁流淌出来的速度很慢，如果没有阿特莉卡在旁边，一下午可能连十升都接不到。现在200多升槭树汁装满了好几个大桶，却只能熬成不到五升的槭糖浆。
这是一种比最上好的雪糖更珍贵和美味的糖。
伊娜默默地把槭糖浆连同沁凉果、兰绯鹞鸟蛋一起列入要和精灵们交换的食材名单里。泽维尔关于精灵主题的茶餐厅新甜品说不定真的会受到欢迎，毕竟避世多年的精灵族在人类的眼中梦幻而美丽，他们的食物虽然天然，但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风味。
当然，为了制成的食物销量更好，他们还需要对配方作出一点修改，让这些精灵专属的食物更加符合人类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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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时分，萨维出现在了酒馆门外，他轻巧地攀上了半空中一人多高的树屋，留下身后的小狼崽们“嗷呜嗷呜”地在树屋下的草丛里拱来拱去。
“我是替西塞莉来的，她有事走不开，”萨维站在门外解释，“随便什么食物都好，我知道这里没有菜单……树司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见树屋里欢快地给跑来跑去伊娜打下手的阿特莉卡，眼里满满的震惊。
伊娜正在把鲜肉小馄饨和酸奶水果捞装进各自的餐盒，准备一会交给萨维带走，对于提供给精灵的食物，即使一时半会收不到报酬，伊娜也从来不记账，因为精灵们会记得比她更清楚。伊娜听到萨维语气中的震惊，扭过头去：“你见到阿特莉卡为什么这么吃惊，你们明明是邻居啊？”
伊娜话中的邻居指的是精灵和树司居住的地理位置，秘林和精灵王庭紧挨着。事实上，精灵和树司的关系更加密切，树司们拱卫精灵母树，他们为母树而生，精灵又是从母树上诞生的，在银叶森林以外，很多人甚至说不出树司和精灵的区别，自然而然的认为他们都是精灵。
萨维似乎不想多透露精灵内部的秘密，他只是说：“阿特莉卡是最近三百年来出生的唯一一个树司，其他树司担心她受到伤害，所以不肯放她出来。”
伊娜递过了食盒，萨维身后跟着一连串狼崽，匆匆离开了。
阿特莉卡小心的看着伊娜的神色，生怕她要把自己甩开：“我很厉害的，不止会变果子和花藤，还会好多好多东西，所以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
伊娜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来你们过得不太好。”秘林那个地方她以前也去过，太安静了，那里的每棵树都是一个活着的树司，却比只有亡者的静寂之地还要沉寂。
从前树司都会从秘林里跑出来，大多数会和精灵们混居在一起，也有亚海拉这样极少数跑到人类国度的，真要在秘林那种地方待上几百年，会疯掉的吧？
阿特莉卡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动着双腿，轻轻说道：“我知道大家从前不是这样的。我看到过阿尔弗雷德他们的回忆。”
她有些落寞的垂下头：“所以后来他们就不给我看了。”
“你们遇到了麻烦，对吗？”伊娜似乎找到了一点当初玩游戏的感觉，询问、思考、然后解决，这是熟悉的接任务流程。
阿特莉卡抬起头看着伊娜，似乎在辨认她是不是可以倾诉的对象。树司能感知情绪，这种能力能让他们分辨善意和恶意，但并不是绝对的，有些人类狡猾的能骗过自己的心。
她决定说出这个秘密，或许也称不上什么秘密。“很多年没有新的树司诞生了，精灵虽然有一些，但是也在变少，很快就要和我们一样了。”
“精灵王和阿尔弗雷德他们想了很多办法，也试图找出原因。”阿特莉卡摇了摇头，代表着这两个种族现在仍然深陷在不会迎来新成员的困境里。
“然后他们认为，这种变化发生在200年前，也可能是300年前，那段时间，树司在短短几年里死去了很多，离开银叶森林的那些几乎都枯萎了，可能是因为守卫精灵母树的树司变少了，母树觉得不安，所以不愿意让新的精灵诞生。”阿特莉卡用了大量也许和可能的字眼，暗示着这一切只是他们的猜测。
“也有可能是精灵母树因为树司们没有安分地呆在秘林里，反而在大陆各处跑，所以降下了惩罚。总之，从那时起，树司就不再踏出秘林了。”
“那是你们的母亲，祂不会惩罚你们的。”伊娜不是很认可精灵们的猜测。但毕竟面临危机的不是伊娜，她无法感受精灵们的慌乱和恐惧。她把这些信息默默的记了下来，然后安慰起了失落的阿特莉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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