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抽丝剥茧
每逢佳节应是良辰美景，举家欢庆之时，到了年关却越发不太平。
储位风波才平息不久，贪污案又接踵而来，西北边线时不时的摩擦和漠北的军阵对峙，哪一样都足以让魏明帝头大。
一日，魏明帝和盛长勃在光明殿讨论近期朝廷缕缕出现的贪污腐败案。
他看了一堆折子，心中郁烦，随口抬眼问道，“霓凰怎么看？”
盛长勃笑得极为隐晦，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温水煮青蛙，不可不防！”
“哦，就这么一句？”
“云儿不曾多言，想来是明白了背后的东西。”
“明早让她来陪我用早膳”，魏明帝大手一挥。
“遵命，臣弟告退”，盛长勃扣礼退下。
盛云初在书房研究傅家的家谱，翻来覆去地看。
春眠不知其意，眼神问着雪姑娘。
“郡主自有想法，你我只管跟前服侍”，雪姑娘细声入耳。
竖日，盛云初早早地来到了长明殿，待早膳安置妥当时，魏明帝信步而来。
“霓凰最近消瘦了些，来，这是御膳房新做的。”
盛云初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便是用膳也是如此盈盈动人。
魏明帝心里笑着：果然长大了，有了婚约光彩都不同了。
盛云初接过魏明帝盛的粥，心里却想着：皇伯父打猎时，会如何寻找猎物呢？发现目标之后又如何呢？围猎的方式往往为迂回且隐蔽，迷惑性越强击中的可能性越高。
两人家常几句，问的最多是陈国的国主陈滟霓。
待吃好饭，宫人撤掉早膳后，魏明帝进入了正题。
“你父王说，温水煮青蛙，霓凰是何解啊？”
盛云初将自己了解的一一道来。
“儿臣翻阅诸多案底，发现都与皇商傅家有关联，而傅家不过三代经商，祖上农耕，既无底蕴又无将才，为何历经百年仍能牢牢抓住皇商这一赚钱的利器？便是这个问题就值得深思和推敲。
且傅家家主幼年贫弱，几度于生死间辗转，虽病体撑着，依然运筹帷幄，审时度势，那他背后的智囊又有多少？
傅家家风颇为严正，后辈缕出优秀之才，出手阔气，光是每年捐赠就达两万两，于百姓口中，名声极好，这是刻意营造的口碑，还是真心想为百姓做点什么呢？
纵观数十年，傅家从不直接“权钱交易”，只是细水长流进行利益输送，只需要看看朝中的肱骨大臣哪个没受过傅家的好处？傅家又向哪家明面上要过恩惠？
当权贵们把傅家当成坐上宾时，当傅家被另眼相看时，也就达到要求了围猎的目的。
有所予必有所图，小恩小惠作“诱饵”，放“长线”钓“大鱼”，是围猎者精心设计的套路，看似无所需无所求，实则暗地里早已做了判断，然猎物们深陷其中不易察觉，一旦放下戒备之心，“水温”亦随之升高，最终被“煮熟”难以避免。”
盛云初见魏明帝听进去了，冒险吐露心声，“霓凰认为，君子为政之道，应以修身为本。”
魏明帝极为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倘如她是男子，倘若她是自己的骨血，早已被立储君了吧。
“你说的对，为政之道，应以修身为本。若是行得端坐得正，哪里会有别人侵蚀的机会，源头还是在自身啊。”
“是。”
“那傅家该如何？”
盛云初想了一下，傅家家主也算个人物，于是小心翼翼道：“恩威并施吧，毕竟是外因，不具备绝对影响力。”
“霓凰啊，在皇伯父面前就无需拘束了，该说的，想说的，畅所欲言。”
“皇伯父就不介意听到一些不想听的？霓凰向来胆大，您是知道的。”
“又调皮了。是啊，许久不见你如此莞尔一笑了，等你哪天嫁了人，离开皇伯父了，想看你如此娇柔一面都难啊。”
盛云初有些心疼面前的老人，撒娇倒在他的怀里。
“云初才舍不得离开皇伯父嗯。”
魏明帝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此生他最爱的两个人，便是这长着七八分相似的脸吧。
“对于这次的贪污案，皇伯父想听听霓凰有何建议？”
盛云初从魏明帝怀里坐起来。
“有些事，有些人不能置身事外，那就找个毫无关联又胆大心细且不怕与权贵周旋的人去查。要一查到底，儿臣也好奇大魏到底有多少蛀虫。”
魏明帝知他意有所指，“哦，毫无关联的人？这要求有些高啊，让朕想想”
魏明帝假意思索，“朕倒是没有想到合适人选，霓凰可有引荐？”
“石砚书。”
盛云初丝毫不迟疑，脱口而出。
魏明帝倒是惊讶了，“为何是他？”
盛云初把与石砚书的相识提了一下，又讲他在民间的一些作为，言他品行端正又出自名门，头脑灵活且抽丝剥茧的能力强，又是初入官场，自然不会涉及一些旧事。
盛云初聪明地未提及其父，也未提及其家族的力量为他造势。
“听你这么说，倒是个好人选。可他一个礼部侍郎如何插手？”
盛云初试探性地问：“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是空着吗？”
魏明帝拍了一下盛云初的额头，“知道的，还真多。”
次日，朝堂上，魏明帝金口玉诺，让石砚书领了这份差事，又监任了大理寺少卿的空缺。
石经方在朝堂上原想着出声阻拦，瞧着魏明帝那满目的欣赏，生生忍下了。
回到家中，两父子开始商议。
“石家稳扎稳打十余年，才有今日之成就，吾儿切莫辜负啊。”
“儿子也惊诧于这突然的圣意，然圣旨已下，儿子只能尽心尽力。”
“这趟苦差，势必要得罪许多人，若是你做好了，前程可保，若是弄糟了，大不了为父陪着你辞官归隐。”
石经方给予了儿子极大的鼓舞。
“或许，有个人，你可以见一见。”
“谁？”
“安国皇郡主。”
“嗯？”
原来石经方已打探到是盛云初推了石砚书一把。
夜晚，石砚书递了拜帖前来求见安国皇郡主。
他以为她不会见他，毕竟深夜了，她又许了人家。
半个时辰后，丫鬟春眠将其带到了云台。
今夜朗月星辉，月照人影，恰到好处的静谧。
“下官拜见安国皇郡主。”
石砚书礼数周到。
盛云初盈盈而笑，“石大人有礼，请坐。”
雪姑娘倒了茶，退至身后。
“这是下官去食锦记买的杏仁酥，听闻郡主喜欢，下官就跑了一腿。”
盛云初知他是不好意思开口，用杏仁酥这个借口确实有些难以入耳，于是她示意雪姑娘收过来，“石大人深夜来访，但说无妨，杏仁酥明日品尝也来得及。”
“郡主为何举荐在下？”
他知道盛云初对叙旧并不感兴趣，提了一口气，直入正题。
“在其位，谋其政，谋其政还需与之实力相匹配。石大人品性端良，又出自严教之家，心系百姓，左右逢源还能出淤泥而不染，这些理由都足以。”
石砚书心想，难道你就没有一丝的欣赏？
“多谢郡主举荐。”
“不敢言谢，本宫不过是在皇伯父面前提了一句新人堪大用，不过惜才罢了，皇伯父对你的知遇之恩，你当铭记。”
石砚书点头，“下官必当报效朝廷，竭尽所能。”
盛云初示意雪姑娘，她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递给石砚书。
“这是？”
“来而不往非礼也，打开看看。”
石砚书翻开册子，竟是历年贪污舞弊的案底，还有来往名册，他当即认真翻阅起来。
他发现这所有案子都跟皇商傅家有关联，最后还附有傅家的家谱和族史。
“多谢郡主仗义出手………今后郡主若有差遣，下官当尽力而为。”
石砚书强忍心中激动，用最坚定的语气表达最真诚的感谢。
“石大人不必言谢，你我都是人臣。好了，夜已深，石大人拿回去看吧。”
石砚书紧握册子，施礼告退。
“让风侍卫护送石大人回府。”
盛云初知他不会武艺，为防万一，安排了人送他。
石砚书再执一礼，而后告退，然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波澜壮阔，能得到她的关注和青睐，这份喜悦不亚于他金科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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