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众神君昭陵救狐(二)
这样的消息对于无定郡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不可比拟的噩梦。
先不论这女童究竟是被人遗弃,抑或者就是当初被扔下五瓣辿的祸胎,总之她的平白出现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那般不知所措且未知的恐惧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再次笼罩在了无定上空。
许是当初被中邪之事吓得够呛,猎户将那三岁女童带回无定,她身上简陋的衣物打扮,只吃野果的习惯,抑或是根本不会开口说话的那股懵懂,都在表明着一件事——她并非被人遗弃,而是一直生活在那处密林中。
如若这真的是祸胎,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她会在五瓣辿幸存;而如若这真是当年的祸国的女婴也就象征她根本没死,随着她回到无定,众人当初犯下的杀孽之仇,也必然会被她所报复。
要是这样,中邪的事情是否也会再次发生?
无定城内包括城郊村落里的人全部涌进了那座僭义神庙,那小童被麻绳捆在庙内的柱子上,却又不哭不闹,只呆呆盯着庙外不敢靠近的人群,圆圆一团坐在地上。
住持从庙后冲出,将绳子强行解了下来,冲庙外人群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已经害死了一家三口,闹剧难道还不能结束吗?”
为首的几个先是一愣,随后毫不示弱地怒骂道:“若她就是那女子所生的祸胎,我们无定则会死掉更多的人!”
“对!宁可错杀了她,也不能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
住持将女童护进怀中,无奈道:“你们为何还要执迷不悟?若当初没能杀死那女婴,这三年的平静都算什么?”
“可当初您也看到了,我们城中乃至城郊都发生了那样多的怪事,大家谁不是提心吊胆深受其害?”一妇人挥手叫苦道:“住持您孤家寡人没有牵挂,可我们还有家人呐!您叫我们怎么能不害怕?”
他极力争辩道:“害怕也不该这样作孽!杀了一个不够,还要杀另一个,难道各位以后看到流浪的孩子就抓来杀掉?若那祸胎真像你们所说那般阴险狡诈,那请问各位施主,你们又如何能确定自家适龄孩童不是当年祸胎所扮?不会为祸无定?”
住持此言一出,为首的猎户立刻将身后的大婶拉出,指着那女童问道:“她和你们村那对夫妻长相是否相似?”
那大婶本就是当年祸胎之论的受害者,自己儿子尽管保住一条命,却依旧半年不能自理,如今都难以失去家人陪护,此番有人这么问她,哪怕再不像也变得如出一辙,冲住持肯定道:“就是她!长得和那家妇人一模一样!她绝对是当年的那个祸胎!”
怀中的稚童丝毫感知不到危险的气息,反而伸手握上住持的拇指,天真无邪地抬起脑袋,弯起眼睛朝他笑了起来。
而那村妇所证之言一出,身后数百人立即挥动手中家伙附和道:“就是她!把她烧死!”
“绝不能让祸胎再次为祸我们郡!”
“杀了她!”
呼喊声几近震耳欲聋,几个大汉涌入庙中粗暴地推开住持,将那女童狠狠掐起,带到了庙外的广场之上。
“去拿火来!把她绑住!”
几人从庙后搬来数十捆稻草,让小童坐在上面,又拿来一罐烈酒往她身旁统统浇洒下去,大概是酒的气味太过呛鼻,小女孩终于惊恐地大哭起来,眼神隐约闪现出了幽暗的绿色。住持当然不肯他们在神庙内发疯烧死无辜之人,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却被围观人群扑上阻拦,半跪着用膝盖将他狠力压制在了地面之上。
一部分生养过孩子的妇女已然看不下去自行离开。为首的壮汉与猎户二人点燃火把,朝周围站的满满当当的郡民呼喊道:“今日是为了全郡的生死安危,除去祸胎隐患,南岭神君绝不会降罪于我们!”
“对!那日的福签就是神君给我们的启示!”
“说得好!”
“杀了她!除掉祸胎!”
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好声还没落下,猎户手中燃得正旺的火把却忽然凭空被风吹灭,掉在了地上。
顿时,僭义神庙内鸦雀无声,只剩下了那小童稚嫩的哭泣。
还不等另个壮汉反应,自己手中的火把亦是拦腰被斩断,落在地上熄了个正着。
“”
着一袭纯净高洁的白衣、系着湖蓝腰带的神君从天而降。他身形颀长,面若冠玉,稳稳落在了那女童身边,弯腰擦干了她的眼泪。
待众人再次回神定睛时,面前稻草上的女童已然消失不见,连带放在那位神君也没了身影,只一位风流倜傥的红衣少年站在场地正中,冲众人拍了拍手。
瞬间,被压制着的住持也重新从地面上站立起来,挣脱了周围人的束缚。
“若你们不放心祸胎之论,不如将这女童交由日月陉处理。”
那明媚的小少年笑道:“既已犯下无端杀孽,如若屡教不改,就不要怪神君不留情面。”
他一只马尾高高竖起,红衣白靴手戴银环,看着机灵顽皮性格跳脱,实则话中带刺不怒自威。在场围观者数百人皆双膝跪地磕起头来,连为首闹事的也赶紧求饶认错道:“神君说的是,若那祸胎交给您,不再为祸郡民,我们定然放心!”
少年抱臂弹了个响指,面前稻草瞬间烧成一地灰烬,待众人再次抬起头来,圈中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些红黑的光絮漫天飞舞,孤零零证明着方才所经历的,并不只是幻象或幻境而已。
一刻钟后。
时麒跟南岭一前一后回到日月陉,他拍掉红衣上沾到的几粒尘土,径直走向对方的神殿,果然远远就听到了小童哭声。
尧岭最是好事,早就趴在殿门上望眼欲穿。入秦叼着树叶坐在门槛上,冷言抱怨道:“烦死了!神君带个小孩回来干什么?”
“那可不是普通小孩。”时麒靠近神秘道:“那是只小妖怪!”
“妖怪?”尧岭道:“妖怪不是从上古时期就灭绝了吗?听说开阳从没出现过妖啊?”
“喏,今天不就出现喽?”
时麒招呼他们二人进殿,边走边说道:“今早南岭说他感知到了妖的气息,我们便追根溯源下去找了找,谁知道正巧在无定遇见,就顺手救了。”
“真是许多年都没见过小妖这种可爱的生物了!”尧岭双手合十:“像这种又不吃人又不害人的小妖怪,真少!”
三人说话的光景便走到了南岭神殿的寝房,小童的哭声忽然停止,转而传来的是一阵细小的呜咽,像是什么小猫小狗刚出生时的呼唤,有点可爱。时麒和尧岭二话不说立即冲了过去,见南岭手中拖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她缩成一团紧闭双眸,害怕的瑟瑟发抖。
“她是只小狐狸!?”
尧岭一把拉过入秦:“你看!好小的一只狐狸!”
“怎么忽然化作原形了?”入秦疑惑道:“我听说妖一旦变成人形就意味着可以随心切换形态了。”
“应该是受到惊吓了。”时麒耸肩:“无定那帮人要把小狐狸精烧死,吓得她嗷嗷大哭。”
入秦尧岭:“烧死?!谁给他们的胆子?”,“就算真是祸胎,也轮不到他们滥用私刑!”
南岭将手中小狐狸放在自己的床榻上,用一张手帕将它裹住,轻轻用指尖抚摸着她的头顶,向里面输送了一股神力。
不久后,小狐狸抽泣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眼睛也懵懂睁开,望向了面前的几个人。
尧岭同时麒缓慢对视,生怕吓到了小狐狸似的,轻声喟叹道:
“天呐!它真的太可爱也太漂亮了!比我先前见过的狐狸都惹人心疼些!”
“神君!它有名字吗?”
南岭抿唇摇头道:“不知,即便原先有,它也不会说话。”
入秦挑眉:“那咱们再给它起一个不就行了?”
“我看就叫小狐,浅显易懂,多可爱!”
时麒嫌弃道:“尧岭你省省吧,没有人在意你的意见。”
“那你说叫什么好听?”小神官愤愤问道。
时麒:“要我觉得妲己就不错。”
尧岭立刻跃跃欲试撸起袖子准备揍人。
“我可是你前辈!你敢跟我动手试试?”时麒不屑道:“妲己起码比你那什么小狐顺耳多了,而且狐妖长大之后必然都是倾国倾城的美貌,这名字有什么错?”
“它就算不是祸胎,被你这么一叫,也成祸国殃民的主了!”
“你们小点声!等会儿再把它吓哭了。”入秦朝南岭抱拳问道:“神君,你们是在昭陵街上的神庙中救了它吗?”
时麒抢答:“是。”
“那您给它起个名字吧!”
南岭沉吟道:“昭宓,如何?”
“招福?”尧岭点头:“挺好!给咱们日月陉也招点福来。”
“不是招福。”南岭道:“昭陵之昭,宓羲之宓。”
时麒鼓掌:“昭宓也行招福也行,反正怎么顺口怎么来!”
南岭微笑着将小狐狸抱进怀里,闭眼握住了它的小爪子,冲在场三人道:“母狐半月前已死,今日是它第一次化形。”
“那就是说,招福的母亲从来没化过人形,所以我们才没发现密林中有妖的存在?”
入秦又道:“还好这小狐狸及时化形,不然咱们还救不下它呢。”
时麒道:“所以说招福可能比昭宓更适合”
怀中的小狐狸弱弱打了个喷嚏,啊啾一声伸出爪子爬向南岭胸口,极其依赖地依偎了上去,一双青黑色圆眼睛如同熟透的黑葡萄似的眨动,泛起清澈纯真的光芒,不谙世事的可怜。
入秦嘴上说着不喜欢,实际却最先打了响指,凭空变出只纯白的绒毛蒲团,将小狐狸接过放了上去。
尧岭凑上去摸了摸绒团,又摸了摸小狐狸,诧异问道:“这毛我怎么摸着有点熟悉呢”
“福嘈掉的羽毛,我拣了拣团出来的。”
南岭尧岭加时麒三人:“”
韩僭仲和川沧从殿外一前一后走进,老远就啪地一声打开扇子笑问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扎堆不叫我们俩?”
川沧上前,半蹲在绒团前盯着小狐狸看了看,一脸疑惑地望向南岭:“神君,这是哪来的小妖怪?”
“无定猎户在山中捡的,众人以为这就是当年祸胎,要将它处死,被我与时麒及时拦下。”
川沧面色古怪道:“祸胎之论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们已经疯到看到一只动物都要当成祸种的地步了吗?”
“”时麒翻了个白眼:“这狐狸是个小姑娘,三岁多的样子,受到惊吓才恢复原形了,拜托你仔细看看成吗?”
几人围着团子坐下,韩僭仲抬起手中折扇冲小狐扇了扇,打量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昭宓。”入秦回道。
“招福?”韩僭仲撇嘴摇头:“谁给起的?这么土气的名字倒也罕见。”
三个小辈哈哈大笑。
“昭陵的昭,宓羲的宓好不好?”尧岭捧腹:“看吧神君!你这名字起的太过精致,连僭仲法尊都搞错了!”
“去去去!”他挑眉道:“这小狐狸倒真是个美人坯子。”
“川沧,你来看看中不中意?喜欢的话等她长大,给你做个媳妇儿。”
“”
“老不正经。”
尧岭道:“僭仲法尊都说好看,我们招福肯定漂亮!”
韩僭仲咂嘴:“打住,怎么就你们招福了?这不是给川沧物色的小美人儿吗?”
“”川沧握紧剑鞘:“闭嘴!”
时麒赶紧打岔道:“不过,这小狐狸精长得不好看才是有鬼了吧?”
丝毫不在意几人谈论的热火朝天,小狐狸翻身在羽毛上滚了一圈,白白的肚皮露出来,四只小脚慵懒地伸展起来,眼睛半眯着,又打了个哈欠。
它两只尖尖翘翘的耳朵外黑内白,颜□□限鲜明清楚,细长的双眼处胎毛透着淡淡的绯红,脖子及面部是不沾一丝杂色的纯白,身上其余地方是如同槐江神枫那般温润有光泽的橘红,尾巴尖与脚尖又是跳脱的纯黑,整只身体大概比南岭的手掌大些,确实一看就知道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在古老神秘的日月陉仙境中,第一次迎来了这样一只新生的活物。
六人沉默直盯着面前撒娇自娱自乐的小狐狸,正出着神,却忽然见它身下银白蓬松的羽毛被几滴液体打湿,蔫蔫地塌了下来。
“”
尧岭和韩僭仲异口同声道:“招福是不是”
川沧面色严肃地点头,接话道:
“它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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