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逢奇遇四人成行
季宓宁抱住冯收菽的胳膊，着急地抓起画本胡乱读道：“然后呢？然后神君求叶问果的结果如何呀！”
她趴在轿内的一只软垫上，两只脚随性地晃来晃去，将手中画本卷起指向赵容疾，十分不满道：“我都告诉你们了招福不是祸胎，看到了没？神君们都说她不是！”
蔡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提出了一个颇有建树的问题。
“季姑娘，这本子上怎么没说神兽们究竟住在哪里啊？比如我们息鞅的秦岭巨虎，它们要是真的像故事里说的那么身形庞大没可能这么几千年都没被人碰见过对不对？”
“这本就是个胡编乱造的故事。”赵容疾头也不回道：“看个热闹而已。”
“你胡说。”季宓宁快速爬到他身后抗议：“你凭什么说是假的？不能你没听过所以就说它假吧？你们临神的人不也没见过川沧神君？那我也可以说川沧神君也是假的呢！”
他挑起唇角：“那你又如何证明这是真的？”
季宓宁垂眸不乐意道：“你总问我这种根本难以证明的问题。”
“或许两种说法都有道理，而我也更加偏向这一本。”
冯收菽将书摞起放在轿内的木盒中，端起茶杯沉思道：“我们从小听过的版本都说，南岭神君一开始就包庇祸胎，这才当断不断，引起了后面的一系列效应，而我却一直都有个疑问。”
蔡上立即问道：“什么样的疑问？”
冯收菽微微抿起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原先的故事中，并没有讲到招福究竟是因何而死。”
“自然是无定屠城之后，霍鬼之乱平定，她已然没有了祸害开阳的心力，这便魂飞魄散了。”赵容疾平静道：“其实也并没什么好疑惑。”
“可这种说法非常牵强。”冯收菽摇头：“长辈们讲的故事太过于偏重川沧神君的功绩，而当初在任的神君明明就是南岭君，再怎么样，这个故事都不会只有川沧神君一人的参与。”
季宓宁兴致勃勃道：“收菽你快接着读！我还想听！”
“夜深了，咱们找处平坦开阔的地界扎营生火。”赵容疾将她额发拨动整理几下：“明天再听吧，吃点东西早些休息。”
“可是停在这里我浑身抓挠。”她抱头悔恨道：“都怪我不识字，我真的好后悔！”
蔡上和冯收菽皆笑道：“后悔什么？”
“后悔我没有跟我叔伯好好学字读书。”季宓宁奇形怪状地靠着赵容疾，罕见地沮丧道：“其实我叔伯是很想教我的，但又心疼我太累，每每教我我都不认真，他又从来舍不得打我骂我。”
她仰天长叹：“唉！都怪我叔伯！”
“你自己不学，还要怪韩前辈。”赵容疾道：“搞不明白。”
冯收菽眼神落在她身上，手指暗中婆娑几下，轻声呢喃道：“听得出来，那位前辈真的很疼爱你。”
她声音很小，像是在婉转地向自己阐述某件事实。明明面前的季宓宁一没读过书，二来甚至不怎么会写字，可冯收菽却不知为何，竟然平白产生了一阵羡慕的情绪。
“可是严格才能让我学到东西呀！我这样连画本子都不能自己看了，真的好没用。”
“迟早会学会的，季姑娘这么聪明。”蔡上抬手指向前方不远处一座巨石：“那里草地平坦，容疾兄，咱们今夜就先歇在这里吧，让马儿也吃吃草。”
“好。”
季宓宁一听要露营，又瞬间抛却所有烦恼，大声欢呼道：“太好了！我去给咱们拾柴吧！”
“我也加入。”冯收菽乖巧举手道：“我帮季姑娘一起。”
蔡上自是不会让她屈尊降贵的动手，温柔笑道：“不用了收菽，山里干柴很多的，你们就好好待在原地，这样的小事交给我和容疾兄就行。”
“可是我很想捡点东西。”季宓宁奇奇怪怪道：“说不定我能找到些宝贝，我去抓只鸡回来给你们吃。”
赵容疾：“”
将马车拴好，蔡上下车仔细检查了一番车轿是否有松了缰绳或轿体破损的情况。好在骠骑府的配置皆是上佳，赵容疾也已为长途跋涉做好加固，这才放下心来，将布帐从轿内取出，辅助赵容疾原地扎起了营。季宓宁在两匹马附近跳来跳去，蔡上偶尔会轻瞄一下赵容疾，发现对方的目光时不时就要往她那边移，或是开口嘱咐她远离马蹄，或是指挥她坐回轿内去，总之就是怎么都安不下心来似的。
不过操心的对象是上蹿下跳的季宓宁，倒也正常。
她牵着冯收菽走到搭到一半的布帐旁，捡起地上叠起的打火石，蹲在地上研究了起来。
“我去捡一些干柴回来烧好不好？”
赵容疾摇头道：“不必，等下我去。”
“让我去吧，我好想去哦。”季宓宁道：“我就在你们视线内活动，这里月亮这么大，我能看清的！”
他起身望了望周边的空地，半晌还是妥协道：“那你和收菽就在这里捡木头，不要进林子里去。”
“好耶！”
季宓宁蹦蹦跳跳冲向最规定区域内最远的地方，蹲在地上仔细捡着木柴，指挥冯收菽道：“收菽，咱们再捡一些大石头，等下堆在火圈外面就不容易灭了。”
冯收菽蹲在地上朝她点头：“明白了。”
自从季宓宁走的远了一些，赵容疾手下速度便明显加快许多，很快将营帐扎起，大步走到了专注捡东西的季宓宁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干柴。地上掉落的木枝不如树上的多，他拔出佩剑抬头望了望森林，冲其余三人道：“我去林内多砍一些，夜里会冷，以防有野兽。”
“我也去吧？”季宓宁在暗处牵上他的手，意味不明地眨眼：“我陪你一起，我也很能干的。”
赵容疾喉结微微滚动，默认道：“那蔡公子和收菽先在这里，我们很快便回。”
季宓宁跟着他蹦蹦跳跳走进林中，赵容疾寻了棵枝桠长度适宜的树木，挥剑将为数不多的干枝砍下，放在了地上。没有一刻钟的功夫，二人便已收获颇多，小姑娘抱着几块大石头跟在他身旁，清脆地笑了几声。
“你不害怕吗？”赵容疾问：“我以为你会怕黑。”
季宓宁道：“我不害怕呀！有你还怕什么？你肯定会保护我的。”
他将宝剑收回鞘中，用干净的手背抚了抚季宓宁的脸。
她嘻嘻一笑，冲上去环住了赵容疾的腰身：“不亲亲我吗？”
赵容疾也单手将她揽住，低头在她唇畔轻吻留下烙印，季宓宁翘起一只脚，不由分说便加深了程度。
“好啦好啦！他们还等着火呢。”她弯腰抱起一般木柴，朝赵容疾挥手笑道：“快走啦！”
季宓宁的背影被黑夜勉强描绘出了模糊线条，赵容疾盯着她跑远的背影出神一瞬，在对方回头冲他笑的时候，暗夜仿佛也不再是什么阻碍，这双灵动的笑眼明柔婉转，在密林中熠熠生辉。
他跟上季宓宁的脚步，从后方将她揽住教训道：“慢点跑，夜里太黑，跟到我身边。”
“没事的，不过咱们等下要烤点什么吃？”
赵容疾道：“车上带了足够的食物。”
“那有没有藕和地瓜？”她笑道：“我们可以埋一个香喷喷的红薯，一定会很甜的！”
“正好有一个。”
“真的吗？”
“嗯。”
“那咱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
听她说着笑着，二人很快便抱着干柴回到了草地上。季宓宁飞快跑过去将柴堆到蔡上冯收菽已经围好的石圈内，跃跃欲试地搓起了打火石。
“季姑娘小心点。”冯收菽道：“要么还是让他们来吧。”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
三言两语下来，季宓宁便用一根破布条点燃了火堆，一阵阵青烟先行窜起，赵容疾上手帮忙挡住夜风，没多会儿便燃起了一团小篝火。
蔡上将冯收菽安顿在上风处，靠近火边烤手道：“把水袋里的水热一下吧，洗漱之后就可以休息了。”
“咱们的水还够不够？要不要去河边取一些回来？”冯收菽问。
“还够，路上没怎么喝，今夜洗漱饮用肯定是够了。”赵容疾说罢便倒出一份上前喂马：“不远处有河，明早再添水饮马就是。”
季宓宁的脸被闪烁的火光照耀的暖暖，精神百倍地提问：“那咱们今晚怎么睡呀？”
“你与收菽睡在车内，我们二人在帐中轮番守夜。”
“可你们睡不好也不行。”冯收菽道：“我和季姑娘也可以守夜，大家分工，就都能多睡会儿。”
季宓宁托腮散漫道：“虽然我不想守夜，只想一觉睡到大天亮，但我也勉强同意。”
蔡上笑道：“后天我们就能找到市镇了，到时就能住进客栈，没事。”
“好吧。”季宓宁看了看赵容疾的背影，刻意欢呼道：“哇喔！今晚可以和收菽睡，我好期待！”
对方饮马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
蔡上赞同道：“那咱们就吃些干粮早些睡下吧，我去取毯子来。”
迅速烤好了四块干粮，又如愿以偿在火旁埋了那只仅有的红薯，季宓宁这才心满意足地给火堆添了柴，确保它烧得旺旺的，以便明早得到一只脆甜喷香的小食。
“柴够不够呀？火会灭吗？”她问。
“容疾兄刚才又砍了好多，你们放心睡。”
蔡上将毯子铺进布帐，惬意坐在火边道：“火生的离你们近些，山里的夜晚还是会冷。”
“哎呀呀我很怕黑的！”季宓宁道：“你们可要保护好我们俩！”
方才在密林中明明说过自己胆大不怕，现在偏又冲旁人示软。赵容疾坐在火边温了壶酒，脸色稍黑了些，朝身侧的临时“帐友”蔡上也递去了酒袋，让他夜间驱驱寒。
冯收菽裹着毯子坐在马车边，真诚安慰季宓宁道：“他们的帐篷离咱们就两三步路，没事的。”
“好吧，虽然我依旧很想听故事，但睡觉确实比较要紧，我也困了。”季宓宁将毛毯裹在头上，又在异想天开道：“说不定我们今晚能遇到神兽拜沧呢？”
冯收菽奇道：“真的吗？”
“我猜的哦。”她甜甜笑道：“反正又没人知道神兽们睡在哪里，感觉我们待的地方风景好，不仅没有邪风，而且还有水和森林，说不准它们会喜欢！”
赵容疾依旧沉默着饮了几口酒，不幸引起了季宓宁的注意，她立即怒气冲冲道：“不许喝了！你喝醉了晚上不能保护我们怎么办！”
“”
“我只饮几口而已，哪能喝醉？”
“我不管！反正不许喝！”
冯收菽与蔡上默默对视一番，见赵容疾竟真的合上酒袋挂回火上，遵循了她的意思。
“不过我倒有些害怕遇见神兽。”冯收菽道：“咱们大概招架不了吧？”
季宓宁期许道：“也不一定，说不准它也会像喜欢招福一样喜欢我们呢。”
“咱们只是凡人，怎么会？”
“我们是凡人，但你不是啊收菽！”蔡上道：“你是草木女神赐予的福胎，谷来应该就会很喜欢你。”
“嗯。”季宓宁道：“说的很有道理。”
冯收菽有些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咱们下一站是灵鸟郡吗？”
“没错，后天就能到了。”蔡上点头。
赵容疾闻言一滞，悄悄望向了正在尝试用毯子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季宓宁。对方果然也迎上了他的眼神，只露出一双眼睛笑笑，颇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睡吧？明天早点赶路。”季宓宁打了个哈欠指挥赵容疾道：“帮我们把帐内的蚊子赶一赶，可不能让它们把我咬出包包来。”
冯收菽将随身纨扇取出仔细扇过，将轿帘细心封好，冲火边坐着的赵容疾蔡上道：
“我们休息了，容疾哥哥，你们也早些睡。”
季宓宁探出脑袋嘻嘻一笑，朝他们二人扬扬下巴：“蔡公子赵公子晚安，不要梦到我噢！”
赵容疾侧目道：“快去睡！”
她那只小脑袋嘭地又缩了回去，车轿内微微晃动两下，季宓宁取出软枕和毯子分给冯收菽，与她并肩躺下，自顾自地搓着手心取暖，又顿时如同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心事一般，毫无理由地轻笑了几声。
冯收菽在黑暗中眨动双眼，觉得她真的非常无忧无虑，从来不会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和忐忑的那种无忧无虑。尽管对于此趟旅程她很期待，却也很紧张，不过有季宓宁这样快快乐乐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她也自认轻松许多，不由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
二人一同睡在这狭小的轿内，冯收菽平生第一次露宿在野外，更是第一次和旁人睡在一起。就这么翻来覆去好半天，睡意却偏又怎么都涌不上来。
于是她思虑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季宓宁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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