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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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年少之时, 曾非常想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开心起来。人类最爱的不过是财富、权力、美色,而恶鬼也是如此——恶鬼的寿命比人类长太多,更容易沉溺于嗜好, 也更需要用嗜好打发时间。
他意外地发现那些金银珠宝可以让他的心情变好, 有兴致的时候, 还可以用它们换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于是开始了囤积模式。他没事就去倒腾藏在深山里的贼窝,寻藏宝图, 到处搜寻,也就用了一百年的样子吧, 数不清的、价值连城的宝藏便被堆砌在他的地下室里,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坐坐, 玩玩这个,玩玩那个, “在金银藏宝里游泳”这个修辞对于他而言已经成为了现实。一旦想着自己恐怕是最富有的鬼怪, 他会立马开心起来。可以说, 对于这个意外爱财的恶鬼来说, 金银珠宝有很强的治愈效果。
可是这一次, 就连金银珠宝也失效了。他坐在宝藏之中, 胸口燃烧着黑色的情绪, 无法纾解。他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堂棉上心, 他想得到她,这种想法越发强烈, 于是他用尽了方法,伪装、示爱、示弱、威胁,他以为见效了。
他分明看见堂棉拿着斧头,走向那些苍蝇。只要她有杀那些人的决心, 根本不需要她动手,他就会放过所有人——他对那些不想死的人根本不感兴趣。
可是他实在没有想到,堂棉将斧头对准了她自己,毫不犹豫的。
在这一刻,他意识到:
堂棉之所以还活着,纯粹是为了吴成槿。当她发现自己无法救吴成槿时,她就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他已经十分明白,堂棉的全身心都是吴成槿的,不可能将十分之一分给他。为了吴成槿,她愿意亲近一个恶鬼,愿意不断糟蹋她自己。
两百年前,他曾偶遇一个喜欢给鬼算命的土地神。那家伙摆弄着他的爪子,意味深长地劝诫他:像你这种鬼怪啊,对于感情太过执着,所以不要对善于伪装的、变化无常的人类上心。鬼怪虽然强大,一旦将弱点暴露给人类,极其容易被利用、背叛。三百年内吧,你可能会遇到生死劫。
其实他想,当时那个土地神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真的从他的爪子上看出了什么,而是土地神发现,他对人类十分感兴趣:他翻阅人类的书籍,探索人类的文化、历史、哲学、艺术,向往人类短暂而有趣的生活,渴望去人类的世界看看。
堂棉,难道就是他的劫吗?
我俯下身,亲吻他眼角的泪水。白色的面具如冰冷的骸骨,他的眼泪没有味道。我轻轻抚摸他的白发,意外的,像猫毛一样茂密且柔软。
他稍微动了一下,看着我。无论是醒着、睡着,他的眼只是黑漆漆的空洞,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莫名能感觉到,此时的他像个刚睡醒有些迷蒙的孩子。
“千山……”我轻轻唤他。
他的发飘舞了起来,身上的鳞片也立起来了,一副要爆发的样子。
我抱住他的胳膊:“我是来道歉的!”
他将我甩开,我倒在金银珠宝中,后背撞在宝箱的棱角上,疼得我面部扭曲,叫唤了一声。其实还好,因为他根本就没用力,后背就是有点点火辣辣的感觉而已,我还没这么娇弱。
不过,果然,他立马僵硬了,死死地盯着我,身上的鳞片恢复了原状,尾巴更是钻过来,调整了一下宝箱的角度,让我靠在平整的一面。
虽然,声音依然冰冷刺骨:“你怎么在这里?谁给的钥匙?”
他冷冰冰地盯着我肩膀上吓得发抖的莲花灯精灵。
我连忙爬过去,又一次抱住了他的胳膊:“是我求精灵们给我钥匙的,千山,我真的是来道歉的……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我不想见你!”他说着,又要甩开我。
我马上喊疼:“啊刚才你把我甩出去,疼死我了,刚好撞在背上,感觉人都麻了……”
他果然又不动了,只是继续冷嘲热讽:“现在一副怕疼的样子,拿斧头对着自己砍的人不是你么?”
我有些尴尬:“是我的错……我是个履历清白的大好青年,一听到你喊我杀人,我魂都吓没了……实在是不想当杀人犯……所以干脆……”
看他的情绪有所松动,我赶紧趁热打铁:“千山,我承认,为了救阿槿我确实想取走你的内核。但是我发现我非常重视你,不想偷偷摸摸地伤害你。所以我想和你好好沟通,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么?”他不看我。
“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已经死了。”我坚定地说。
“呵。”他冷笑一声,“你想救吴成槿,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不相信:“阿槿被关你的体内,只要你不去折磨他,打开他的笼子,将他吐出来,他就获得自由了,对吧。”
千山微微偏头,他的蛇尾轻轻扫过我的身侧,带来冰冷的战栗:“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天真呢?你认为,束缚他的是我?”
“……难道不是吗?”
“束缚他的,是他自己。他无法与自身、与外界和解,被我吞噬之后,自己惯性地修筑了束缚他自己的笼子。如今,施暴者早就不是外界,而是他自身。而且他这种程度的,根本和解不了了,他已经彻底腐败。”
“……不可能没有救他的办法了吧?”
“拿出我的内核,确实可以让我将他吐出。被吐出的他可以通过附身到其他人类的身体上存活,也可以和其他魂灵一样,被送入乐园,被洗净记忆,在山中获得新的生命。”他道。
……搞半天,还是只有这一个解决方法,实在是心累。
我问:“对你而言,拿出内核的唯一后果,就是变得虚弱吗?”
他的声音有些轻佻:“对啊,与你们人类不同,我的内核是可以再生的,就算没了对我的影响也不是致命的——但我不会随随便便拿出内核,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纸、笔。”他吩咐。
“啊?有好多条件呀?”
“十条。你还想救吴成槿吗?”
“马上、马上!”
我赶紧上楼,去他的书房拿纸和笔,又跑下楼。精灵们跟着我飞来飞去:“大人还好吗?”“大人是不是在下面偷偷哭呀,我都听到了!”“大人被你哄好了没有?”
我连连道:“马上就哄好了!”
再次冲进地下室。
他斜倚在层层叠叠的宝箱上,在晕黄的灯光中写字。
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写字,才看到他写前四个字的时候,我就想笑。他这个是小学生字体吗,歪歪扭扭的连成一片,简直就是鬼画符!
一时没忍住,被他发现了,他一脸不满——我现在发现,其实还是能看出他的情绪的,面具眼睛、嘴巴的形状是会变化的,现在他眼睛都要竖起来了:“笑什么,我又不是人,又没上过学,能写字就不错了。”
“要不还是我来写吧?”我提议。
“那行,我说,你写。”他抱着手臂,缓缓道,“堂棉为了获取千山的内核,必须在三十天内遵守以下十个条件。第一,堂棉要与千山手牵手看一次日出和日落。第二,堂棉与千山绑在一起一天不分开。第三,堂棉与千山一起沐浴。第四,堂棉只吃千山做的食物。第五,堂棉只穿千山做的衣服。第六,堂棉只允许千山潜入她的梦境。第七,堂棉只允许千山碰她的身体……”
这些话他说得理所当然,而我听着耳根发烫,敢情他现在仗着我看不出他有没有脸红,就装着冷酷说着尺度越来越大的条件?
“你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我打断他。
他一脸“我懂”的样子:“你不过就是想提醒我,你是吴成槿的女人,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没错吧。可是就算你无法接受,你也该明白,吴成槿死了,现在你是单身的,无论你和我发生了什么,也不是背叛他了。当然,就算你永远也忘不了他,也无所谓。”
他玩着手中华美的珍珠项链:“我不会再奢求你的感情,你只要乖乖地在三十天内完成这些条件即可,装出来的也无所谓,反正你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他这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胸口又开始发闷:“我不会骗你了……我发誓!”
我知道我的誓言显得有些苍白,所以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催我:“别浪费时间了,还有三条呢,继续写。”
他缓缓地、轻声说着,仿佛在朗读早已镌刻在心中的憧憬:“第八,堂棉允许千山告诉所有鬼怪,她是千山的人。第九,堂棉对千山说一百次:我喜欢你。第十,……”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我望向他,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一点一点拨动着泛着淡淡荧光的珍珠,声音穿过我的耳膜,沉入我的心底:“第十,堂棉需要怀上千山的孩子。以上任意一条如果没有在三十天之内完成,协议自动延期。”
笔从我的手中滑下,落在坚硬的珠宝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个不可能。”我说。
下一秒,我的腰便被他束缚,他贴着我的耳廓说话,湿冷的、残酷的气息瞬间侵入我的神经:“到底是宁死不屈,放弃拯救心上人呢,还是稍微……牺牲一下自己……从而达成你自己的心愿呢?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我长久地沉默了。我不敢想象,如何与迥异的恶鬼结合,甚至与其繁育后代。这种说法完全超越了我的认知,让我混乱、畏惧、不知如何作答。
显然,千山看出来了。
他稍稍后退,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最后一条,你还有时间好好想想,其它的你同意么?”
我点头。
“那么,为了节约时间,协议现在开始生效。一周之内,告诉我你是否同意最后一条。你随时可以中止协议,我不会强迫你。不过,中止协议,就意味着你永远都无法拯救你的心上人了。”他的声音含笑。
“好。”我没有意见。
“那么现在,把上衣脫了。”他说。
“???”
“刚才你不是喊疼吗,我要帮你治疗。根据第七条,只有千山可以碰堂棉的身体——言外之意,你的每个角落,我都可以碰。”
“不严重啦,我自己回去揉揉就好了。”说完我就想溜。
我似乎听到了他的轻笑,下一刻,他背部那些灵活的觸手一层一层脫掉了我的衣物,只留下了一件薄薄的背心,我蹲在金山银山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冷……”
“我专门调节了温度,不该冷才对。”他歪头看我。
确实不冷,我就是……
接着根本就不容我思考了,那些黏滑、湿冷的生物如同蛇鳗缠住了我的手腕、脚踝,让我趴着,无法动弹。他来到我的背后,用带着鳞片的龙形利爪抱着我的腰,带着腥气的冰凉气息顺着后颈往下,每经过一寸,那一寸皮肤都在发麻。
“背上……确实有些红了呢。”他掀开薄薄的布料,唇贴着我的皮肤说着。那关切的声音带来的震动惊得我往前爬,我只想快点摆脱被猎食者束缚的惊悚感,无奈反抗只会让我被缠得更紧。
“千山,放开我好不好……”我小声央求。
他在笑:“你求我的样子很可爱,可是为什么求我呢,我只是想帮你。”
说完,他湿滑的口中之物便狠狠地婖上了我的背脊,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有什么顺着他的力道被注入了我的皮肤。一定是他的毒。痒、麻、怪异,随着他重复的动作,我感觉浑身发软,四肢根本无法支撑身体。我的侧脸垂下,紧紧抵着冰凉的玉器,手指抓紧精美的绸缎,大口呼吸,只希望背后的恶鬼快点放过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覆在我的身后,轻轻咬着我的耳廓:“好了。”
他总算放开了我,而我仿佛刚从水中爬出,背心被彻底浸湿,胸口剧烈起伏。刚才他把玩的珍珠项链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我脖子上,汗水沾湿了项链。
他侧头,轻轻吻了吻项链,轻叹:“有一种纯洁无暇的珍珠被弄脏的感觉呢,真是……狼狈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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