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一节山泽居篇丨再遇故人
“景熠!你没事吧?我方才不知是你。”
三皇子景钰见到他也是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
叶流水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面尽是他熟悉的关切。那双一说话就会自然弯起的笑眼,依旧如多年前一般,仿若清风拂面,明月入云,不过是随意一瞥,便能敞亮地照进了人的心底,让人想要不自觉的依靠和信任。
叶流水猛地鼻头一酸,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委屈。他将手臂从景钰的手中挣脱,向后退了一步,表情疏远地问道:“三皇子怎么会在这?”
景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他负过手,语气轻柔地解释道:“我从清彦处听到了你的消息,所以便推迟了回京的行程,专门在这等你。”
“等我作甚?”叶流水审视地看向他。
景钰笑了笑:“你我兄弟多年未见,你难得下一次山,怎么说得聚上一聚。不然到了金陵,反倒是不好见面了。”
方才与叶流水追逐的侍卫听到这些话,哪还不知自己得罪错了人,连忙屈膝跪下:“主子……”
景钰压低声音,警告道:“还不快向四皇子道歉?”
侍卫连连叩头:“四、四皇子,是小的有眼无珠,错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他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与方才俨然判若两人。
叶流水看到这一幕,顿觉心头烦闷:“瞎拜什么?我可不是什么四皇子!”
景钰见他不悦,便示意侍卫退下,然后上前劝慰道:“景熠不必为这种小事烦心,你若是不解气……”
叶流水抬手打断道:“三皇子,有话便直说吧。你一路关注我的行踪,还特地在这儿等我,怕不只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吧?”
他不是傻子,可没这么好糊弄。若景钰真是从渠清彦那儿得知的他的消息,又怎会知道他的身边多了几个人,还正好备足三间上房?显然,他的行踪早就被人摸透了。说不定,那些势力不明的刺客还是他这些所谓的“哥哥们”派来的。想到这儿,叶流水更添了几分恼怒。
景钰有些欲言又止:“景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京都险恶,我想趁你进京之前……”
叶流水冷笑一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说话怎么都喜欢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累不累啊?我就直说了,我这次下山只是为了寻师父,对宫里那把龙椅没有任何兴趣,也无意同你们攀附什么交情,你不必来试探我。我自入山起,便只是三清观的叶流水,再无其它身份。”
他一边说着,一边逼到景钰的跟前:“景钰,以前我确实承过你的情,我记在心里,也会找机会还予你。但你若想跟他们一样利用于我,那我也不会对你客气。毕竟你不再是当初的你,而我,也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景钰没有回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那记忆中软糯胆小的弟弟,如今已然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以往那总是盛着泪水的大眼睛,此时也装满了坚韧与执着。
他沉默了好一会,突然粲然一笑,宠溺地揉了揉流水的头:“小景熠啊,果然长大了~”
叶流水被这亲昵的动作羞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扯开了他的手:“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是很认真的!”
“我知道,你很认真。”景钰收敛笑意,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其物如故,其人不存。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变了。争权夺利本就是自堕污池,我要想保全自己,要想往上走,就必须要学会伪装,学会手段,学会驭人心术,所以我变了。但是对于你——我从不曾将你视为敌对。你我本就血脉相融,是我时时牵挂的弟弟,而年妃又曾对我有恩……我就算负了所有人,也不会有愧于你。”
“你,你少给我花言巧语!”叶流水想起安庆城的事情,颇有些义愤填膺:“清彦与你相识多年,你面上与他交好,背地里却布局破坏他的婚事。我又怎知你对我不也是这般的虚情假意?”
景钰听到这番指控,却依旧不慌不忙:“我承认我确实插手了清彦的婚事,但本意绝非是想要加害于他。醉香居是我在安庆的产业,清辉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下。我发现她与司徒小姐联系甚密,便知这司徒小姐已有了二心。她若是与清彦成婚,那无异于埋下祸根。所以我才从中推波助澜,想要拆散他们。”
叶流水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安庆城一事他不知全貌,只是听闻三哥是醉香居幕后老板,便推测是他指使清辉去勾引渠清彦,从而破坏联姻。但现在听了解释,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三哥幼时待他极好,为人又亲善坦诚,叶流水一时有些动摇,为方才说过的那些决绝的话懊悔起来:“你真的没骗我?”
景钰见他态度放软,心中一喜,正想继续为自己开解,便听前方传来呼喊声——“流水——”
叶流水闻言,立马探头往月洞门外一瞧,便见到师兄正在后院寻他,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
“师兄!我在这儿——”
宁行云朝他走来,见到他身边的人后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执手行礼道:“见过三皇子。”
景钰恭敬地回了个礼:“行云道长。”
而他们身后的秦书墨听到这个称谓,则是吓得连忙拽着砚儿一齐跪下:“草民叩见三皇子殿下!”
景钰冲他温和一笑,抬手示意道:“不必行礼。”
“多谢殿下。”秦书墨这才从地上爬起,还替砚儿掸了掸膝上的灰。
景钰打量了二人一眼,突然问道:“你可是来自邺城?”
秦书墨讶异地看向他:“三皇子怎么知道?”
景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言道:“如今朝局动荡,各党各派纷争不断,这邺城的太守便属左相一派。你若是想告倒他,就算状元郎愿意帮你,也怕是无能为力。”
“这……这可如何是好?”秦书墨没去深究三皇子为何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而是焦急地直跺脚。
他此番进京,承载了邺城无数百姓的期望,就连一路上的盘缠都是由众人凑齐的。若他连御状都递不上去,又怎有脸面回去见乡亲父老?
景钰见他一脸丧气,又说道:“你若是不愿放弃,可等至明日。明日御史中丞从广阳府视察回京,会在此处住上一夜。你若是能将状纸交到他的面前,或许还尚有希望。”
秦书墨听到这话两眼一亮,御史中丞本就是监察地方的官职,若是能得他帮助,直接向上奏事,这份御状想必就能顺利地呈到皇上的面前了。
这时,景钰又将腰间的玉佩取下,递于他:“本殿虽忧心百姓,但却不能越俎代庖。这枚玉佩是本殿的信物,你将它交给御史中丞,想必行事会更顺畅些。”
秦书墨小心地将玉佩接过,然后又立即跪下,诚心诚意地向他磕了几个响头:“三皇子殿下的这份恩情,书墨一定铭记在心,涌泉相报!”
景钰俯身将他扶起,鼓励式地拍了拍他的肩:“希望你不负重托。”
秦书墨郑重地点头道:“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这御史中丞明日便到,他得赶紧将状纸再完善一遍,也要想好明天的说辞。秦书墨心有牵挂,所以谢过三皇子后,便向众人告辞,匆忙回房了。
秦书墨跟砚儿一走,叶流水便扭头看向景钰,神色阴晦不明:“你这是何意?我跟他不熟,你就算是帮了他的忙,我也不会承你的情。”不过是一介秀才而已,景钰都能这么清楚他的底细,这实在让人心存警惕
景钰见他又一脸戒备,无奈地笑了笑:“我帮他确实是另有所图,但并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打压左相。”
“……”叶流水见他如此坦诚,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明日你们便随我一同回京吧,正好顺路。”景钰提议道。
叶流水正想拒绝,便听景钰继续说道:“你也先别急着拒绝我。他们二人明日要留在驿馆,你们可以先跟我一起坐马车回金陵。我有暗卫在侧,那些追杀你们的刺客想必也不敢现身。而且——我还可以跟你们透露些静虚道长的消息……”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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