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梦里成双
弈珣和寻燕一起到了绣庄上，老师傅连忙出来迎接。长风派的弟子在长风断水总是想有一些特权的。老师傅迎过二位，喜笑颜开道：“寻燕姑娘，您来啦！上次有地痞流氓过来找我的茬，多亏了您，不然，我这店可能就保不住了。真是太谢谢了。”
寻燕也很开心，眉飞色舞喜气洋洋：“你想谢谢我，就给我和他做身衣服。”
老师傅一听，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公子放心，我的手艺最好了，绝对能让您满意。”
弈珣不禁笑了，整个人都愉悦开心起来：“喜服。我和她。”
老师傅一听，恭喜道：“真是太好了！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嗯，我先量一量尺寸。”
弈珣张开手臂，任凭老师傅量尺寸，他对寻燕说：“寻燕，你不用量尺寸吗？”
寻燕笑道：“不用。我常来这里做衣服，这儿的师傅都清楚。”
弈珣“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老师傅放下尺子，飞速记着各种数字，边记边说：“公子你真是清瘦，得多吃点。男子汉大丈夫嘛，要强壮一点。”
寻燕笑出声来，附和道：“我也这样认为，弈珣你太瘦了。”
弈珣微恼：“你难道就不瘦吗？”
寻燕笑嘻嘻道：“我是女子嘛。”
弈珣没办法，只好任由她闹。老师傅心无旁骛地记东西，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弈珣皱眉，有些不安。
老师傅记完尺寸，道：“大后天就能来取了。”
弈珣道：“多谢！”就要去拿银两付给他。老师傅摇头：“不用了。寻燕姑娘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怎么好意思要钱呢？”
寻燕在一旁说：“接着吧！他给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师傅没要，弈珣坚持要给，最后还是收下了。
老师傅十分感谢，拍着胸脯表示：“以后你们来做衣服，我一定第一个给你们做！”
寻燕道：“谢谢啦！”拉着弈珣就走了。弈珣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寻燕道：“那些东西梧萧萧包了，长风派的布置尹子冉和陶天涯包了，客人就由掌门来招待。嗯，想想我们其实没有什么事要做的。那，我们就去酒楼喝酒吧！”
弈珣自然顺着她，点头称是。寻燕说做就做，拉着他就向附近的一个酒楼走去，还不忘给他介绍：“这个酒楼的老板认识我，给我的酒都是上好的，特别容易喝醉，你可要小心些。”
弈珣哑然失笑——寻燕的酒量不好，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她。
说着说着就到了，寻燕拉着老板就去说话了，弈珣在小二的指引下上了二楼雅间，他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天气很好，是极为完美的天气，而这家酒楼也是，人们热热闹闹地过来喝酒，繁华得不像真的。
长风断水景色是很好，但人口不是太多，而街上的川流不息显然有些不正常，倒有些像是玉京的模样。弈珣摇摇头，自觉多心了。
寻燕上楼，推门进来，说：“我特意挑了最贵、最醉人的酒，我不信喝不醉你！”
弈珣笑了，想起寻燕当初和慕临微喝酒，醉得一塌糊涂的事。寻燕喝酒喝醉可不止一次，还有那次她十五岁生辰……
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弈珣想了想，冥冥之中感觉寻燕今年十七岁了，而在她十六岁那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皱眉，正准备继续想下去，却又是一阵头疼。他不得不停下思考，看着眼前的寻燕，心里骤然冷了一下，原本因成亲而欢欣鼓舞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他试探地问：“寻燕，你今年多大了？”
寻燕停了一会儿才回答：“十六啊。怎么，你连我多大都忘了？”
弈珣怔怔道：“不是十七岁吗？”
寻燕生气了：“我今年十六了！倒是司容，今年十七了。你还真是对你的表妹念念不忘。”
弈珣不再想年龄的事，忙说：“我不喜欢她，真的。”
寻燕冷哼一声，在弈珣对面坐下。小二提着酒道：“客官，您的酒。”
寻燕接过，给弈珣倒上，道：“尝尝。绝对够烈。”
弈珣浅尝了一口，赞道：“好酒。”
寻燕面露得意之色，给自己也倒上了。弈珣笑道：“你的酒量不行，还是少喝吧。”
寻燕道：“瞧不起谁呢？”她仰头一饮而尽，弈珣看她逞强，也跟着一饮而尽。
寻燕接连喝了好几杯，道：“都说了别瞧不起人。咱俩比比？”
弈珣心念一转，道：“好。”
到最后，弈珣和寻燕都喝醉了，还是没比出胜负。弈珣心中隐隐有些猜测，面上不显，道：“我好像喝醉了。”
寻燕看着眼神迷离的弈珣，道：“那，我赢了。”
弈珣看着脸红的像涂了胭脂的寻燕，道：“你也醉了。”
寻燕道：“我没醉！”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跌倒，弈珣连忙站起准备扶她，寻燕却一个不稳扑进了他的怀里。弈珣也醉了，被寻燕这样一扑就和寻燕双双跌在身后的桌案上。
弈珣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寻燕，被磕着的后脑勺一下一下的疼，他看着眼前的寻燕脸红嘴唇也红，呼出的气带着酒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他闭上眼，道：“你起来。”
寻燕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奈何醉得实在太厉害，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跌落在弈珣身上，弈珣更加尴尬，想自己起来，却起不来——寻燕压着他呢。
门外突然传来风风火火的声音：“我找了好久，原来你在这儿呢。”然后推门声响起。
弈珣睁开眼，努力侧头看去，然后看见梧萧萧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梧萧萧结巴起来：“那个，你们继续，我走了。”
弈珣忙说：“先别走，帮我把她给拉起来。”
梧萧萧听话地把寻燕拉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弈珣道：“喝醉了。”
寻燕说：“我没喝醉！”
梧萧萧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没喝醉。”
于是梧萧萧拉着寻燕就走，弈珣跟上，步伐略有些不稳，但好歹是跟上了。
七天后。
长风派焕然一新，挂满了大红绸缎，弈珣一眼望去，只看到一片的红。寻燕被要求不能和弈珣见面，只好待在院子里和梧萧萧说会话。梧萧萧也很惨，比她小一岁的寻燕都要成亲了，梧萧萧却始终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于是梧掌门日日旁敲侧击见缝插针，梧萧萧还得小心应付着，简直要累死。
陶天涯和尹子冉为了长风派的装饰精疲力尽，但人是开心的。司容来过几次长风断水，被弟子们打出去了。莫尚锦和他的妹妹赶了过来，陶天涯不想见到莫尚锦的妹妹尧华公主莫芫，便躲到了过清居不再出来。莫芫和陶天涯是师兄妹，出自日月山，师承日月之主君玉，不过前几年君玉让位给莫芫，所以现任日月之主是莫芫。莫芫此来还带来了她的师父君玉，君玉与弈珣认识，见面后聊了很久。
慕临微和弈珣的妹妹琨珸公主弈璱也来了，二人都是从玉京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南轩。慕临微和弈璱相处的并不愉快——弈璱喜欢慕临微。南轩高兴得不知所措，从外表上看比弈珣还要高兴。弈璱偷偷塞了两封信给弈珣，道：“父皇和皇兄的信。”
弈珣打开看了看，皇兄的信讲的无非是司容闹脾气，他没办法只好在玉京陪司容，无法参加婚礼了。父皇的信却很短，只有七个字：恭喜，祝新婚快乐。
弈珣静静看着，弈璱问道：“还回信吗？”
弈珣摇头，道：“不必。回去告诉父皇，谢谢。”
弈珣的长辈都没来，弈璱和弈珣商量了一下，决定请梧掌门做弈珣的长辈。梧掌门很高兴，当即就出去裁衣服了。
一直忙到夜晚，弈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不像是真的。他久久凝望父皇的那封信，拿信的手微微颤抖。
墙头上突然传来响动，弈珣抬头，看见一个姑娘趴在墙头，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弈珣收起手中的信，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大婚前我们不能见面吗？”
寻燕利落地翻过墙头，弈珣看着她的动作，又问道：“你怎么来的？看你这动作，应该没少翻过墙头吧。”
寻燕一个一个地回答：“我睡不着，来看看你。至于大婚前能不能见面，我可懒得管。我和梧萧萧都在念墨轩住，最近长风派来了不少权贵，昇安国的皇子和公主，与梧掌门齐名的日月之主，元平国的公主和辅国公世子，所有人都累得人仰马翻，不仅要操心婚事，还要操心这些人，所以我偷偷来了，没人发现。我以前和梧萧萧出去玩，都是翻墙来到她的院子跟她商量，熟能生巧。”然后她笑了笑，“你问了我那么多，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刚才在看什么？”
弈珣拿出手中的信，道：“喏。”
寻燕问：“我可以看吗？”
弈珣点头：“当然可以。”
寻燕接过，马上就看完了。她笑了：“谁给你写的？这么短。”
弈珣道：“是父皇。”
寻燕一个手抖，险些拿不住信，惊讶：“皇上？这，这，要是别人这样写信给你，我肯定得认为这个人和你关系不好，如果是皇上，我实在想不出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想了想，寻燕道：“应该是好事。”
弈珣笑道：“我也这样认为。我本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再见我了，更别说写信给我。”
寻燕犹豫了一下，说：“我父亲死的早，我母亲她可能不会来参加婚礼。抱歉，掌门已经在去说服她了。”
弈珣安慰她道：“只要你不介意我父母也不来就好。”
寻燕笑了笑，道：“那，我走了？”
弈珣问道：“你还要从墙头翻过去吗？”
寻燕摇头：“不，我只是为了吓一吓你才翻墙头的。”
弈珣：……
弈珣道：“你没有吓着我。”
寻燕道：“不。你一见我来，吓得问了我一连串的问题。”
弈珣无言以对。寻燕向门口走去，正要推开门时，手突然顿了顿，又放下了。
弈珣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有些疑惑她想要做什么。寻燕偷笑了一下，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弈珣惊慌到呼吸都不太顺畅起来，僵在那里不再动弹。寻燕放开他，摆手道：“再见！做个好梦。”
弈珣眸光暗了暗，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前几天的疑惑得到了验证。
婚礼当天，弈珣来来往往的迎送宾客，首先来的是梧萧萧，她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对寻燕好！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第一个找你的事！”
弈珣点头称是。
梧乔木紧随其后，说道：“我的衣服怎么样？”
弈珣道：“很好看。”
然后是莫尚锦。他气喘吁吁地说：“萧姑娘她……跑的真快……我追了一路……弈珣，恭喜啊！”
弈珣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傻子，无比嫌弃：“萧姑娘刚来，你去她旁边坐吧。”
弈璱和慕临微一起来的，弈璱首先笑道：“皇兄，恭喜。祝你与皇嫂百年好合。”她边说边看了慕临微一眼。
慕临微心情自然不是太好，毕竟他喜欢寻燕。慕临微道：“恭喜。”
弈璱敛了笑意，拉走了慕临微。
莫芫、陶天涯和君玉三人一起出现了。陶天涯神情僵硬，莫芫道：“恭喜。早生贵子。”说完，莫芫横了陶天涯一眼。
陶天涯道：“不仅要早生贵子，还要有个女儿，听话乖巧，不比儿子好？”
弈珣笑道：“累死我得了。”
君玉看了眼她的两个不正经的徒弟，道：“祝你们恩恩爱爱地久天长。”
弈珣忙说：“谢谢。”
南轩和尹子冉来了，还有说有笑的。南轩看见弈珣，道：“主子！祝您新婚快乐！”
尹子冉道：“祝您新婚快乐。”
弈珣道：“谢谢。南轩，你和尹子冉是什么情况？”
南轩没明白什么意思：“我们是朋友啊。”
弈珣笑而不言。
等人来齐了，寻燕身着红嫁衣、头盖红盖头，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弈珣知道她穿的衣服很华丽，裙摆太长，各种各样的饰品，头上还有三斤重的凤冠，早晨又被折腾了半天，几乎一夜未眠，走不快。弈珣连忙迎过来，拉着她的手先到了角落站着。
寻燕什么也看不清，任凭弈珣拉着她的手到角落。她抱怨道：“昨天教了一堆规矩，比长风派的派规还要烦琐。亏得长风派的人是江湖中人，把礼节看的甚淡，否则我会疯掉。我脸上化了很浓的妆，跟鬼一样，梧萧萧的手艺。”
弈珣道：“不丑。我还好，不用化妆。”
寻燕还想说什么，被梧萧萧发现了，连忙带走，说：“你们现在还不能见面的！”
大概过了一会儿，弈珣去外面等着寻燕从轿子上下来他好迎接。终于一顶小轿抬了过来，弈珣紧张地看着，走上前道：“准备好了吗？”
寻燕的声音传来，道：“好了。”
弈珣深吸一口气，祈祷寻燕身上的饰品和厚重的喜服的重量在他所能承担的范围之内。他伸手，抱起寻燕。还好，不重。
弈珣抱着寻燕绕轿子走了三圈，然后轻轻放下她，这是长风断水的风俗，弈珣便入乡随俗了。
寻燕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努力表现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和弈珣肩并肩走着。这一段路不长，他们却走得很慢。
到了厅内，堂上坐着梧掌门一人。寻燕知道她的母亲清合没来。她也没指望她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弈珣和寻燕暗暗松了一口气后，又传来一声：“送入洞房——”
弈珣紧张地看向莫尚锦和慕临微，应该不会闹洞房吧？
弈珣和寻燕被送入了洞房。寻燕坐在喜床上盖头还没掀，本该来掀盖头的人此刻已被逼入死角。
“尚锦，表哥，你们不能这样。”弈珣一点一点往后退。
莫尚锦道：“闹洞房嘛，喜庆。你看，你的娘子都没反对。”
慕临微思索片刻，道：“也不做什么，唱首歌听听。”
弈珣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此时女眷正在院子里闲聊，南轩和陶天涯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融入她们，于是递了个眼神。陶天涯道：“走，闹你主子的洞房去？”
南轩迟疑：“这，可以吗？”
陶天涯正准备鼓励鼓励他，南轩突然开口道：“我是被你逼迫的。”
陶天涯豪爽地说：“逼迫就逼迫，走！”
于是他们正赶上莫尚锦和慕临微想让弈珣唱歌。陶天涯道：“唱吧，你的娘子也会想听的。”
寻燕确实很想听。
南轩道：“主子唱歌很好的。”
弈珣幽幽道：“南轩，你背叛我。”
南轩诚恳地说：“主子，是陶郎中逼迫的。”
慕临微道：“我亲爱的表弟不会武。”
弈珣：……
莫尚锦恍然大悟：“还说什么啊，打一顿不行了！”
弈珣感受到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他又往后退了退。
陶天涯道：“麻药可以吗？我随身带的有。”
莫尚锦轻飘飘地看了眼陶郎中，道：“不可以。给新郎官用麻药，你让这新婚之夜怎么过？”
陶天涯问南轩：“为什么？”
南轩：“……别问我。你个傻子。”
慕临微回头看了一眼陶天涯，其眼神意义大约是——你这个白痴。
被鄙视的陶天涯很生气。
慕临微猛扑上去，把自己的火气全发泄在弈珣身上，弈珣使出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逃脱，莫尚锦、陶天涯立即按住了他。
南轩：“加油！”
被制服的弈珣没有办法，闭上双眼就开始唱。还别说，弈珣唱的蛮不错，挺好听的。但弈珣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自己会唱的歌了，只好唱了一首情歌，在四个大男人面前。
弈珣只好当自己是唱给寻燕听的。
唱完了，四个人鼓掌，莫尚锦道：“弈珣你唱的挺好，以后多唱唱。”
弈珣礼貌地说：“请出去，不要打扰我和娘子的喜事。”他还挑衅般的看了慕临微一眼。
慕临微没什么反应，和另外三人出去了。
只剩寻燕和弈珣了。
弈珣揭开寻燕的盖头。他看着光彩照人的寻燕，心里渐渐涌上寒意。
寻燕抬头，见他盯着自己不动，问道：“怎么……”
弈珣沉声道：“这里是哪里？你到底想做什么？”
寻燕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弈珣道：“破绽太多。”
寻燕抬手，还是一脸笑意，天真温暖，在弈珣看来，却不再是以前那般令人愉悦。寻燕轻“呵”一声，道：“请讲。”
红烛成双，本应是旖旎的氛围，而洞房内，气氛却不是那么温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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