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妖
“我在上路不久之后就遇见了小环,看她一个人在林子里哭哭啼啼,怪可怜的,就上去搭了话。”没想到瑟瑟是个话痨姑娘,这会儿已经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小环生前是条小蛇,才刚刚学会化形呢,就不明不白地被人给分食了。小环这孩子倒是心软,我问她,她竟一点儿也不怨那些天杀的饿死鬼,真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妖怪,是怎么成了怨魂,无法升天的。”
小环走到瑟瑟身边,害羞地躲在那席紫色衣衫的后面,露出一双浅金色的细瞳眼睛,好奇地看着易九。
恐怕如今这世上只有易九能够解答瑟瑟的疑惑了。
小环并非怨魂,她留在人世间也并非因为仇恨,只不过是因为她母亲那个只完成了一半的炼尸之术。
未得其体,却招徕了她的魂魄,留她一人在世间彷徨而不入轮回。
虽然白费了那可怜母亲的一番心思和性命,但就结果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就像瑟瑟说的那样,她还有机会去看遍山河,尝遍喜乐
易九只想了片刻,便决定不将那条大蛇的事情告诉小环。
瑟瑟拉着小环坐到他的身边,凑到他的眼底,一脸好奇地问道:“小道长为何被那些人追杀?那些人穿得人模人样,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却只会以多胜少,还玩阴招,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易九道:“他们若不杀我,我便会去杀他们。”
瑟瑟和小环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面面相觑。瑟瑟说:“小道长要杀他们?看来他们果然是坏人了?”
见小环露出不解的神色,瑟瑟解释道:“小道长可是替天行道,专门惩治坏人的义士。当年就是他为我报了仇,还将我从封印之中救出来的。”
小环点了点头,理解了自己的旅伴和这位陌生青年的因缘,看向易九的眼光也多了一分景仰。
易九无奈地苦笑,无法回应那个天真的目光。
他对正邪还没有一个定论,既无法问心无愧地说自己代表着正义,也无法真心实意地认为那些包围他的名门弟子都是恶人。
他曾经被蒙蔽过,因此知道善恶是非难以一概而论。
“他们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可是他们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过是想报仇罢了。”只是为了如此自私的理由。
“我明白!”瑟瑟一把抓住了易九的手,她那没有实体的手指搭在易九的手上,没有一丝重量,随时都能从他的指掌之间穿越而过,“小道长本就是为我报仇雪恨之人,我明白小道长的心情。”
“我曾经多少次,向上天祈祷,希望上天能降下天雷地火,将那个肮脏的村子焚烧殆尽。那里有不曾伤害过我的孩子,也有与我毫无瓜葛的老人,但我从不认为他们真的是清白无辜的。”
“那些孩子,不过是与我有着同样命运的女子们痛苦的具现;而那些老人,则是对我的痛苦无动于衷的帮凶。真正无辜的,只有那些可怜的女子。”
“小道长所做的事,对有罪之人而言是报应,对无辜之人而言,是解脱。”
易九听到这句话,搁在树枝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那个人也说过相似的话。
瑟瑟似乎觉察到他的动摇,用那只虚无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道长,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瑟瑟相信你的判断。”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环扯了扯瑟瑟的袖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瑟瑟扭头看她,她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些什么,瑟瑟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小道长,看你行进的方向,是要往北边去吧?那便有一桩事不得不提醒你,”紫衣的女子神情严肃,“前些日子我与小环四处游荡,途中偶遇西南而来的幽魂,他告诉我们西南有一大妖近日要北行,目的地是北边名叫天衍山的地方。那大妖修为通天,不好招惹,小道长一路须得小心。”
易九听到西南大妖几个字,心中念头一动:“你知道那大妖要去天衍山做什么?”
虽然周围没有旁人,瑟瑟还是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也是道听途说,天衍山不是仙门的地盘吗?最近那儿正在汇聚人手,共同商量讨伐魔尊的事,那大妖就是等着这个机会,将仙门一网打尽呢。到时候,北方必定生灵涂炭,我俩呀就正准备去南边避一避呢。若是小道长有那个意思,倒不妨和我们一路。”
易九摇了摇头,一边又陷入了思索之中。
仙门正在准备合力讨剿他,他作为当事人,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邹闻南口里的“挫骨扬灰”还真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
可仙门的人估计万万也没有想到会因为这番举动惹祸上身。
瑟瑟口中的西南大妖,十有八九就是蚀阴。当年蚀阴就有转瞬之间将正派灭门的实力,后来又得了萧闻北的阴阳眼,这几年,应该早已将阴阳眼的力量融合进了自身的体系,修为必然大增,仙门恐怕难以应对。
“孽债太多,反而会毁了尘缘,请适可而止。”
傩舞师的话又浮现在他的心头。
如果说所谓的尘缘指的便是眼前的两只鬼魂,他倒是确实不远白白让她们再次遭受无妄之灾。
名门弟子无疑在无意识间成了害死萧闻北的帮凶,但他真正的仇人只有掌门一人。他只求这一笔孽债,他应该不算贪心。
“多谢瑟瑟姑娘相告,我路上自会小心。”易九向紫衣的女子抱了抱拳。
“你还是要去?”瑟瑟歪了歪头。
易九拿起萧闻北的除魔幡,在瑟瑟面前展了开来:“我可是打着降妖除魔的名号,若有妖魔危害人间,导致生灵涂炭,我自然不能放任不管。”话虽如此,终究是为了一己之私。
瑟瑟撇了撇嘴,倒也并不是不高兴,只是多少对自己恩人的安危有些担心,“你既然这么说,我当然不会拦着你,只是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多加小心。仙门有人要害你,若你还要对付那大妖,小心腹背受敌。”
易九点点头。
“一瞬间就解了三昧阵的火?”掌门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子,心中有些讶异。
水虽克火,但三昧阵的火可不是一般的火,那个易九竟然能轻而易举地就将三昧真火扑灭,这几年,他定是凭借萧闻北的金丹功力大涨。
但易九终究不是萧闻北,叛离仙门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筑基后期,还未踏入金丹境界的普通修士,就算再强,也强不过整个仙门联手。
掌门捋了捋胡子。跪在地上的邹闻南又道:“还有,在弟子就要以蛛网阵将其束缚之时,有一怨灵出手阻碍,这才让他逃脱。”
“你是说,他还与幽鬼怨魂有勾结?”
“正是。不知道他座下究竟汇聚了多少邪魔外道。若只有他一人,天衍四十八派联手对付他便是绰绰有余,可如果他召集妖灵,组成一支妖魔大军进攻天衍,那结果就难以预料了。”
仙门将易九视为魔尊。可只有掌门一人知道,他不是。他无辜得就像当年的萧闻北。
不,他不无辜,他毕竟也沾染了那么多血,屠杀了那么多人,残害了那么多性命。
可掌门就是知道。因为魔尊这个名号,是他亲手按在易九头上的、莫须有的罪名。
易九不过是身怀萧闻北的金丹而已,既没有祸世之能,亦没有乱世之心。他又不是真的魔尊,哪有能耐去集结一群为他卖命的大妖大魔?
邹闻南的担心,实则言过其实。可又不得不让他注意。
“掌门,”另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手里捻着一张泛黄发皱的信笺,“公明道来急信,请掌门过目。”
掌门挥挥手,让那弟子上前来。他取过信笺,上面写着一行字:
西南有大妖,与魔尊同道,正向北而来,其势不可小觑。
他的身体由不得他做主似的,猛地震了一下。
如果说邹闻南的话,他还可以听一半信一半,但公明道的话,他却不能忽视。
易九与大妖有染——与易九交过手的邹闻南,和仙门最优秀的占卜师,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呢?易九难道真的堕入魔道,欲除仙门而后快?
他哪来的本事?不就是有一颗金丹吗?
掌门的目光开始变得游移不定,最终,他看向仍然伏在地上的邹闻南,叹了一口气:“看来奇袭魔尊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闻南,你去告诉其他弟子,立即收拾东西,今日日暮便回天衍,上仙盟坛,与其余四十七派共商大事!”
邹闻南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弟子明白。”
他走出掌门所在的房间,深吸了一口气,天朗气清,他却觉得心中郁结。
当年他与易九也有过数面之交,易九寄居名门之时,他也与之有过往来,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天资平平,说不上驽钝,但也绝对不会有大作为的弟子。
今日交手,他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名门四十余名弟子,无坚不摧的三昧阵,都没能伤到易九分毫,若不是他中途分心,自行销毁了手中的灵力球,邹闻南根本没有能够活着回来的自信。
不过短短数年,一个人的禀赋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说,这就是堕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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