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幕灾星
尖叫声划破整个水下城市。心中那唯一的火光，在眼前，伸手可触的地方，捻灭了——
“昨日，沿海四号区发生一起重大火灾，造成沿海外围建筑损毁三栋三层建筑，三栋四层建筑以及一栋五层建筑，人员伤亡十七名，其中轻伤五人，重伤八人，死亡四人…马戏团游览期间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
电音播报资讯的声响在房间里播报着，然后被人给按灭关闭。房间静悄悄的，淡淡的海光在海底下飘飘然地透过玻璃窗落在床褥上，窗外不断传来飞行器起飞的轰隆隆声响。那是属于飞行魔导器的声音，价值连城的飞行魔导器带着人类基地富有的人离开人类基地，上去那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神秘无比的上层，……住在人类基地，很少人有那么个权利可以离开这里，他们没有资格走上去，更别说离开这个海域，哪怕树上说世界有多么大。
“走出去，别回头。”
厨房的水龙头处，一滴晶莹的水珠正在形成，然后重重地滴落在洗手盆中。这个房间最小的声音也莫过于心脏的跳动和呼吸的微妙，自己还活着…男孩用手捂着自己的胸膛，感受到心脏那强有力的跳动，他静静地坐在床上，直到海光将他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长长的，他整个人虚脱般将自己砸在了床上。
昨天的事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却又是那样无比真实。如果不是自己的心脏还在强有力地跳动告诉这副身躯的主人，自己还活着，如果不是昨天的人儿在自己背后用力地推了一把，那结局，或许就是两人葬身于火海。可是，自己却是活下来了，自私地活下来了！
搞笑，他为什么还活着？
哀怨的心理，他看着那木质的天花板，整个人比之前被同龄孩子欺负还难受，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似地。该死的人，是他啊！为什么都要救他？还要我，走出去……恍然想起什么，莱茵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拿起那被他随意扔在桌上的那把金属匕首。很精致，很漂亮，也很高贵，怎么看完全都不是人类基地能产出的刀具。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女人的话语宛若近在耳边，她的血，她的话，无一不是在向他传达着一件事：他母亲，不是人类基地的人。
莱茵出了门，上到大街上。集市和平时一样，都是那么热热闹闹快快乐乐的。每天都是如此，日复一日，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那机械的模样就像是话剧中那些被控制的人们那般。偶尔的时间，莱茵会忽然回过头看看自己背后，但是没用的，所期望的人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走在前头，后面再也不会有人默默地注视你，关心你，回过头，只有空荡荡的空气在等你…还有那些走在街上的人，身边那些擦肩而过的，拥有快乐童年的幸福童年，哪怕是孤儿，也得到他们的家。
“是他。”
出事后的第二天，当莱茵站在街上的时候，很多目光就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他的身上。在大家眼中，他很特别，为什么？没人能说得出来，只是下意识的避开这个小孩，仿佛他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些目光莱茵早已习惯，也习惯了去无视。他独自走在街上，心想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毫无目的性的游走着，然后，忽然他被什么给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一个趔趄，还没站稳，身后又不知道被什么给撞了一下，整个人就是扑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灾星！滚出去！”
小孩嬉笑打闹的笑骂声在身旁响起，几个孩子在一旁笑道，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玩法似地从一旁的垃圾桶上拿起一袋刚被扔下来的垃圾。
“滚出去你这个外来的！”
“看，是那个孩子诶…啧，听说昨天面包铺着火的时候，我家老公也在现场看到他呢！”
“真的吗？！”只见两个妇女在一旁窃窃私语地说道，目光虽然不是看着莱茵，但却可以感受到，全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那个地上想爬起来的男孩身上：“就是他，这么特别怎么可能记错！”
“啪！”
往来的人都慢慢的停下，窃窃私语的声音未曾断绝，突然，一个红彤彤熟的要烂了的番茄就是从人群中飞出，正中砸在男孩的后背上。一个烂番茄。莱茵并没有理会，尽管身上的衣服传来种绸粘的感觉，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站起身，刚往前一走，一摞烂菜叶就是从天而降，铺头盖脸地从落了一身。四周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下一秒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哈恶有恶报好啊！”
“去死啦！快滚离开这里！”
几个小孩从父母那里挣脱而出，成群结队地对着男孩做鬼脸，嘲笑什么的，大人们则是在那里议论纷纷，有的甚至破口大骂，好像非得让整个城市都听到似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身边的人，黑色的眸子漆黑如深渊般，——抬头的一瞬间，他与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孩子对上了视线。——对方同样面无表情，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害死缨的家伙！你这个杀人凶手！”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话，紧接着，一堆烂菜叶烂番茄什么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扔过来了，那些人就连抽水，厨余垃圾什么的也不放过。但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在后面说了那么一句话。莱茵耳朵稍稍一动，整个身体忽然一侧，伸手一抓，只听咔嚓一声，一只从背后人群中飞出来的一只可怜的鸡蛋，被握在手中。一丝丝裂痕从鸡蛋壳上蔓延开来，但鸡蛋却没有碎裂！他的反应力有这么快吗？这一个感叹让众多人疑惑。
那个身上满是垃圾的的男孩，手中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满是裂痕的鸡蛋却没有让鸡蛋碎裂，他抬起头，除了那只汪蓝色的眼睛被眼罩遮住，剩下的，就只有那只漆黑似墨的眼睛了，远远看起来，恍然间，男孩所面对的那些人都觉得男孩的左眼看起来是那么幽邃，就像是一个远远不定的黑洞，看得那些人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盯着似地——
“你，再说一次？”
“他反抗了？！”
那些不是正面站在男孩面前的人都错愕地叫了一声，紧接着，他们又是悉悉索索地在那里低声议论着。可是，这样的举动反而引来了更多的目光，那些老人妇女竟然都纷纷加入了行列，从各自买菜的菜篮子里拿出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发泄似地扔了过去。
“住手！”
叱喝声响起震得所有人一惊，就见一把橙色的太阳伞撑开挡在了那个小孩身前，将那些飞来横祸统统挡住。尽管这个举动让这把伞彻底的变味了。眸光抬起，目光落在那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身上，莱茵黑色的眸子微微亮了下，才发现面前这个身材高挑的人是昨天在马戏团里见到的猫女艾米。
艾米长得很好看，但不代表她生气时的样子不吓人。只见她收过太阳伞，那双兽瞳凌厉的看了圈这些围观，甚至是亲自动手的人，虎牙微露，像是有些炸毛的样子，众人被她看的有些心怯，就见她转过身对被她护在身后的男孩说道：
“别怂啊，有我在呢。”艾米低笑道，捏了捏男孩的脸蛋，转身对还在围观的人，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大家听好好了！莱茵霍格卡，于蓝照531年六月底也就是昨天，已正式成为我们马龙马戏团的其中一员，他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如果他有什么事情得罪大家的话，他未成年，找我们处理解决就好了，给我们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们都将会公平公正的回答解决。”艾米的声音微微一停顿，声音忽然提高起来，目光中带着一种鄙夷：“但我们不接受这种无理由的歧视和怪责，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心理的埋怨，这都不是理由。”
“走吧，团长找你”
艾米说完又转身朝莱茵说道。也不管莱茵是怎么一个情况，直接揽过人就是往怀里带着往前走。——她不是没见过封印者在各宗族中的待遇，这种被人冷言冷语的嘲讽也不是第一次见，但她是见一次心疼一次，小小年纪承受不该承受的情绪，他们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成为今天的样子？若是他们公众场合失控，最后遭殃的也还是那些嘲讽他们的人。——他们尝试过很多次去帮助这些封印者，但始终却是无果，那些封印者都只会说：习惯了，就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帮助我的后果，就是得罪了整个城市的人！我都没有答应你们加入马戏团，你们就不要随便做主了！而且…你刚刚的那番话，只会让我在这个城市里更难的活下去，你知道那种眼光吗？那种眼光，是对你的嫌弃，对你的厌恶和怀疑！我已经没了精神支柱了，就请你们别再折磨我了！”
两人离开人群走了一段时间，直至莱茵回过神，发现他被艾米带到马戏团的附近时，他突然将身边的人狠狠的一推，整个人兔子似地一下子退开好远的地方，目光警惕的看着那手还停在半空中的猫女艾米。他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刺猬般，浑身尖刺都竖起，朝着人的方向叫到：
“你疯了不成！”
声音从警惕到染上哭腔，他看着艾米，黑色的眼睛里水光泛起，但很快，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那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艾米。艾米心下一惊，陡然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力量将她围拢住，然后她就听见眼前的小孩哑声问道：
“谁告诉你我的姓氏？！”
“额…”听到这话的艾米整个人一愣，联想到自家大人说的话，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表示镇静地说道：“猜得，我猜的，难道我是猜中了吗？”
那时候，莱茵真的不知怎么的就信了艾米的话，或许当时他真的很累，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片刻的警惕后，他整个人只觉得疲惫无比，茫然恐慌的内心让他整个人躁动不安，他不敢抬头，不敢看艾米，毕竟刚才他语气这么重的对这个帮助自己的人说话。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清风拂过，一股温暖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傻瓜。”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这些小娃娃怎么能这么冰冷呐。难道越是文化落后的地方，宽容的心就越狭窄吗？我不能切身体会到你们的感受，也不能替代你去承受这些压力，但我能感受到这里面的不公平。你们都应该被理解啊，无论是你们，还是它们，都不应该被当做战争的工具……”
莱茵微微一怔，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抬起头去看，然后就见艾米站在不远处犹豫得看着他这个方向。身上的压力离开，莱茵这才看清拥抱自己的人是谁。那是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女生，女生长发束起，淡色的双眸正温柔的看着自己，然后下一秒又是把莱茵整个人给往怀里按去。
“殿，小姐…你别把人给闷死了。”艾米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想不懂为啥这祖宗要亲自出现，然后她看着抱着莱茵的那个女生松开人后又蹲下身，一双玉脂般的手狠狠地搓揉着小孩的脸蛋。艾米犹豫一下，又补充道：“您别把人搓死啊！”
“你们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小家伙。”松开手，莱茵整张脸都红扑扑的，他黑色的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样貌惊人的女生，听她说道：“跟我们走吧，留在这里你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出路，或许有一天你会出去，但被人操控的做法我想谁也不会喜欢。你终将会回到这里的，但我希望在你去面对未来的时候能够有足够的准备，而不是被人一味的欺压与欺骗。不要做井底之蛙，蓝照的未来，还需要你。”
对方朝他微微一笑，海光落在她脸上，显得更加的惊艳人的目光。她朝她伸出手，微笑道：
“我叫青凌，是马戏团的团主之一。我们呢，也没有什么目的，纯粹是我们可怜心泛滥，想拉你一把，你的未来我们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人只有你自己，想不想走出这个城市，这片土地，就是在你的一念之间，我们没有权利干涉。”
‘…其实你并不孤独…’记忆之中迅速闪过缨的妈妈临死前抓着自己的手说的话，那两行清泪流满了一地，她那颤巍巍的声音向他说出了一句话‘走出这片土地，你就会有许多伙伴…’但更多的就是那女人用尽最后的生命用狰狞的脸色对着自己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说下的那句话：
——去世界树，一切的一切将在那里将揭晓。
“好。”
莱茵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曾经的他别无选择，现在选择放在眼前，他选择去追寻真相，…他想去报仇，他想去知道真相，知道女人口中的那个答案。
听到答案的青凌会心一笑，侧头与走上前来的艾米相望一眼。他们在这里逗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纵然他们无法掌握蓝照内部的意图，但是根据今年发生的事情，他们难保这些孩子不会被立刻推上战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是怎么了解的。更何况原来蓝照上能保护他们的人自己都自身难保，若今天的保护能换来明天的和平，这单买卖其实还是划算的。
“一言为定。那你现在回去好好整理整理，修整完毕我们明天在广场上见！”
青凌爽快的又捏了把孩子的脸蛋，然后搂着艾米的肩膀就是往前带去，而艾米虽然是担心，但还是再三的和莱茵确认。直到最后，二人目送莱茵的离开后，艾米才松了口气，目光很是无奈的看着身旁的人，想了想，还是放弃开口。我们这算不算在人底盘上挖墙脚了？艾米很想这样问，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这样做。
莱茵整个人觉得好恍惚。回到家后的他，自个儿坐在床上发呆了好久，才渐渐回过味来。总觉得自己好像掉坑里了。但问心一句，这的确是他目前来的唯一出路…要一个五岁的孩子忽然接受这些还真的是很难，相信自己的选择吧！莱茵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爬上床看着窗外那迷离的海光，再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原来自己就这样，坚持了五年了啊！
“他真的答应了？成啊这次，终于能帮到一个了！艾米，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吗？”
“我绝对不会听错！”在飞船上的一个小房间内，灯光璀璨，暖呼呼的空气中带着狂欢的气氛和果酒的香味儿。一大群人坐在那里，高举手中的酒杯。艾米指着自己头上那双毛绒绒的耳朵，醉醺醺地叫道：
“我，绝不会听错！绝不会！我这是什么耳朵？老虎的耳朵来的！怎么会听错！”
“你那分明是猫耳！”
窝窝身旁，一个穿着暴露，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孩笑道。身旁的窝窝也是笑了笑，拿起一杯香醇的果酒优雅地喝了一口。派克看了看眼前的伙伴，拍了拍他那厚厚的大手，道：
“大家别太兴奋了！那小孩是什么身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能顺利离开蓝照的法则才是真正的安全。”
“对了，话说怎么…没见到团长呢？这果酒他们还没尝过呢！”
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趴在那放满了美味佳肴的桌子上，像一只猫咪一样蹭着桌布，啃着鸡腿儿问道。窝窝身旁的女孩就已经从桌上拿起一个面包扔了过去。爆炸头男一把抓住了那个面包，咬了下去：
“别傻了，团长他们的年纪还小呢！加上，他们很少会参加这种聚会的…”
未知的海域一片漆黑，星光坠落于茫茫大海中，消失在海水的深渊中，细小的微光与星光相互映衬着，那是属于海里的星星，它们星星点点的聚集，照亮了漆黑的海水，为自己和其他猎手们创造出美丽而危险的捕猎环境。但那些再美丽在危险的东西却永远无法侵蚀到那个玻璃罩罩着的城市。
那是个保护罩，也是个囚笼。
鱼群哗然从巨大的落地窗前游过，但不乏还是有一两条好奇的在窗前停下，死鱼眼的看着那玻璃的另一头，那星星碎碎的蓝色光点。房间里一片昏暗，唯有墙壁上的夜光石正发出微弱的光亮，依稀照出那蹲在地上背对着落地窗的身影，那背影的主人似是若有所感，回过头瞥了眼身后的落地窗。
小鱼惊慌失措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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