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幕蝴蝶梦

“不错，继续！重心向下，往那儿看呢，别转移视线！”

        一抹淡淡的鱼肚白从海平线上冉冉升起，微波粼粼的海光中就如成群游过的银鳞鱼，海鸥从头顶划过没入远方的海水中，只稍瞬间，就是将今日份的早餐从海水中带出，已成海鸥早餐的银鱼不甘放弃，在海鸟的口中蹦跶着，那晶莹剔透的水滴硬是三两滴的洒在了甲板上。此时时间尚早，甲板上人影都没有一个，可再往前走点，就能在船头那片空地上看到两个晃得飞快的身影。

        “可以呀！三天的时间就能这么熟练，看来我这个师傅是当得不错啊！”

        女生凌空一跃，稳稳的落在栏杆上，海风从她身后吹来，扬起了她那头长发，只稍是发丝那点挡住了视线，那刚才还有几步之外的男孩瞬间而至，紧握成拳的拳头在凑近女生的那刹紫光迸现，可在女生眼中却是牛毛般不足，她一手握住男孩的拳头，同时踩着栏杆的双脚微微用力一蹬，霎时间她借势跃上半空，并借以身高的优势将男孩整个人拔地而起——

        “砰！”

        小孩摔在了甲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女生挑眉，就见小孩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整个人就像个小炮弹似地朝她撞来。青凌往身后一仰微微卸力，同时一手抓住那炮弹似地小孩在空中一个转向，就是往别处带去。小孩不蠢，当即落地对着人一个横扫，对方却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似地，轻轻一跳，就是一手撑着人的头给落到另一边，末了还揉了揉小孩的头发。

        “不打啦，今天就到这里，等会儿绕甲板跑两圈下去餐厅吃饭。”

        “青凌姐你这是靠身高欺负人！”小孩懊恼的撇嘴道。

        “就是这样啊，谁让我比你高？憋着！”青凌哈哈大笑，又拍了下小孩的屁股嫌弃道：“赶紧的跑步去，跑完才吃饭。”

        小孩比她还更嫌弃，撒腿就跑，没几秒就跑了个没影。

        身体的适应程度远比精神的适应还要强大的多，绕着甲板跑三圈也没用莱茵多长时间，不到一会儿就跑完了，他匆匆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又跑去餐厅吃早饭，中途还见到刚起床的派克和卡特。一天的安排大概就是这样，莱茵抵达灵草的园子里时，青云还在修剪那些尖叫的灵草，一颗接一颗，可情绪就好像会传染似地，一颗正在被修剪的灵草尖叫起来，其他排队的灵草就接二连三的开始尖叫，而且他们的尖叫很独特，每个听起来都不同，可当它们一起叫起来的时候，那声音却就像是在听超音波似，耳朵听不见但在精神中却是一种煎熬。

        莱茵已经去就被吵得眉头直皱，然后就见之前做自己的腿部挂件不枯声七手八脚的缠在了他脚上。

        “……”

        “不枯声呢？”背对着莱茵的青云在身边的灵草中翻找着，然后注意到不枯声拖着还未收起来的触手一路看到了莱茵身上，然后：“……”

        “青云哥今天是要做什么？”青云的目光太过于灼热，莱茵一边上前一边扒拉掉身上的不枯声，可当他走了两步后，发现更多的灵草朝着他这头凑过来时却沉默了，然后用力将身上的狗皮膏给撕下来递给青云，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到了修剪的时候，顺便要换土。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青云接过不枯声，手起刀落利落得很。

        “嗯…”

        莱茵斟酌几秒，然后从右手腕上那墨绿色的存储魔导器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盆栽。自从前两天他可以使用微弱的元素后，他就慢慢的掌握了从存储魔导器中取出放入这个功能，而眼下拿出的那只小小的盆栽，是昨天刚从普通药草晋升成灵草的蓝冥王，青云觉得这时机挺好的，就把它送给了莱茵。

        这株刚晋升的灵草本体非常小，硕大的宝蓝色叶片就像襁褓一样将宛若婴儿胚胎般的本体包裹在内，只能隐隐的看到些许天蓝的色彩躲藏在其中。

        “昨天回去看还好好的，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焉了。”小孩捧着这小盆栽干巴巴的说道：“青云哥，你能看看是怎么回事吗？”

        青云愕然，转过身接过小孩手里的盆栽，食指微微挑动那硕大的叶片，然后又放回小孩手里指了指临近上二楼楼梯处的角落，说道：

        “焉了而已，你去那边找金色的那种泥土给它换上就好了。”

        “金色？”小孩哗然，蹭蹭蹭的跑去楼梯角落处，果不其然的见到几大袋金色的泥土，泥土中非常浓郁的元素之力让他感到十分舒服。小孩想了想，又问道：“那以后呢，它长大了我要怎么给它换土呀，普通的可以吗？”

        “种植灵草的泥土比较特殊，通常分作三个等级。之前在药草的那个房间里大部分用的都是红泥，这是药草最基本使用的泥土，然后下一个就是黑泥，最后就是金泥。金泥多数用于成型的灵草身上，因为汲取的能量大，所以金泥或者混合黑泥的金泥是最好的。”青云头也不回的说道：“蓝冥王的属于比较特殊，有点娇贵，所以你不能富养，最好是金黑两种泥土混合养，不然有一天你没了金泥它就可以死给你看了。你铲几铲子装起来放进你的魔导器里，用来作备用的，你那个存储魔导器比较特殊，可以存放活物，你放进去一两天泥土就能恢复。”

        “好的。”

        莱茵找到铲子，开始整理自己那小小的盆栽，而就在他给蓝冥王换土的时候，一道粉蓝色的光亮再次悄咪咪的跑了下来，安静的坐在了莱茵的肩头上，好似目光打量的看着莱茵铲子下那一株小小脆弱的蓝冥王。——如果莱茵将手中的蓝冥王与昨天见到的绝地白尘放一块的话，就会发现，二者其实挺有相似之处的，蓝冥王的幼年版就像是幼年版的绝地白尘。

        两人整个上午都在灵草的房间里忙着换土，杀猪似地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那声音期初还让人难受，可重重复复几次，就连莱茵也麻木了，手速非常快的三两下就将那些尖叫的小家伙从土里□□，有时候甚至快的连它们都还没开始叫就已经结束了换土，——一旁的待换土的灵草都表示瑟瑟发抖。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下午不用过来了。”青云站在莱茵身后看着小孩飞快的动作，笑道：“我们已经抵达边境，估摸着今晚上就能过了格陵兰海域离开蓝照的法则。如今你对元素的感知越来越强，你今晚大概会度过一个虚弱期，以来转变法则之间的约束。”

        “今晚就能离开？”小孩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的人。

        “对，如无意外的话，等明天一觉睡醒，我们就已经远离蓝照的法则了。”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青云心里补充道，他们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了点，正好赶在人鱼族的迁徙大军进入蓝照法则之前。青云拉过小孩的手，两人离开灵草的房间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只要今晚风平浪静，那他们就能离开了。

        粉蓝色的小不点止步于灵草房间的大门前，看着门被关上，小不点在一楼逛了一圈，又飞上二楼的，贴近琉璃穹顶狠狠地吸了吧那灼热的太阳光。今天的天气很明朗，阳光高照，天空一碧万顷，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小家伙飞回本体旁，停留了片刻，然后又飞回一楼，看着那被小孩放在地上的蓝冥王看了许久，终于朝着二楼属于自己的地方飞去。

        从某方面来説，绝地白尘也算是灵草中一等一的霸主。

        “大哥你真的确定没问题？虽然这天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下雨。”

        “希望如此，只是今晚是所有人最虚弱的时候，要真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两人快步走在船上的走廊上，青云手里微弱的青光亮起，然后慢慢的颜色变得浓郁，最后变成一个墨绿色近乎于黑色的魔法阵：“艾米他们的房间，船底龙骨和伽玛晶源控制处等等重地都要设上三层以上的防御魔法阵，不，不止是防御，阻隔和连结魔法阵都要。”

        “那要通知艾米他们？”

        “青凌。”青云停下，转身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把所有人带回去，莱茵也是。但几率这种事情阿燐看的比我们清楚，所以以防万一，我把监督者的权限给了阿武他们。”

        “其实你胜算并不大，对吗大哥？”

        青云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妹妹，没有回答她。

        冰凉的水流缓缓地从身边淌过，小孩躺在水中，然后缓缓睁开汪蓝的双眸，看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许久，才缓缓从水中坐起。精神识海中的自己，双眼是蓝色的，如同天气晴朗时澄澈的大海；而他身上，似乎就永远的都穿着一套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像睡衣，却并不是睡衣。小孩从水中站起来，看着那在不远处的巨树，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精神识海中唯一一点生机，里面却囚禁着全蓝照恐惧的东西。巨树下的囚笼一片黑暗，巨树上那枝叶似乎更旺盛了，一片落叶轻飘飘的从枝桠上飘落，被小孩给拿在了手中，小孩低头看着手中那片生机盎然的落叶，又抬头看向巨树那断口处，——然后，一道呼吸声渐渐从眼前的囚笼中传出：

        “你又来了，小鬼。”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面青的黑暗中传出，似是早已知晓又或者厌烦，黑暗里的怪物也没给门外的小孩一个眼神，就这么说道。小孩没回答，等里面的声音完全消失后，才双腿一盘，直接在坐在了水中。清水不深，站着的时候刚好漫过脚裸，但水的深度不止是如此，只是随着小孩意念的控制，他轻而易举的坐在了水面上，好似无聊的看着门里的黑暗。

        白海归于平静，仿佛小孩的到来只是个插曲，又或者他本该在这里。

        “我走啦。”

        很久很久，在没有时间概念的白海中，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坐在门前的小孩才突然说了那么一句自他这次出现在这里后说的第一句话。就三个字，却不带任何情绪，然后小小的身影就那么星星碎碎的消失在白海之上。

        莱茵睁开双眼的时候，落地飘窗外的天空，太阳已沉了大半在远方的海平线下，无边际的海面上一片金色微波粼粼很是漂亮。莱茵站在窗前好一会儿，突然转身从他睡的枕头下摸出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然后青光一闪，就是把它随手扔进手环中的存储魔导器。

        “啊！蓝冥王忘记拿回来了。”

        存储魔导器开启的瞬间他里头好像少了什么，随即就想起早上被他换了泥土后就放在一边的蓝冥王。小孩面色一慌，披上件外套就是匆匆朝着灵草的房间跑去，因为心急，他也就没注意到这一路上为什么没见到一个人。——灵草的房间还是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这次进去却只有他一个人。满房间的灵草都蠢蠢欲动的偷看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小孩，看着他站在楼梯下的角落，将差点被他遗忘的蓝冥王给抱起来，仔仔细细的查看一番，才放进存储魔导器中。

        “魔灵？”

        黑色的小精灵从二楼处飞下来落在莱茵的手背上，似是好奇的看着那被戴在右手腕上的墨绿色手环，然后下一秒就是做出一头往上面撞的节奏！莱茵吓了一跳，赶忙伸手过去挡了一下，却见小黑点碰壁似地下一秒被一股力量弹了出去。

        “别啊！小心点。”莱茵伸手接住那在半空打了几个转的魔灵，想了想还是双手拢住它就是往二楼上带，边说道：“那里你不能进去。蓝冥王是青云哥送我的，但你还是属于这里的——”

        魔灵的本体莱茵见过，是一颗像是竹笋的黑色家伙。似乎是听懂莱茵的话，手心里的小家伙憋屈的踩了踩小孩的掌心，莱茵笑的无奈，正要把魔灵放回本体上去，那小家伙却是找到缝隙瞬间跑了出去，冲上琉璃穹顶一下一下的撞着。

        “怎么啦你…”

        莱茵笑的无奈，抬头看去却是脸色微顿，——刚才在房间里看到的日落还是漂亮得很，只是没想到日落的另一边海上，却是乌云盖顶，似乎正慢慢的朝他们这个方向移动过来。莱茵收过神色，看着那回到自己身边的魔灵，笑了笑：

        “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在灵草的房间陪了魔灵它们一会儿，莱茵才离开前往餐厅那边，在这个点的餐厅往往大伙已经聚集在那进餐，所以当莱茵推开餐厅的门时，瞧见里头一片漆黑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

        是他来迟了？

        莱茵握着门把手犹豫地想到，可就在他迈步进入餐厅的那一刹，砰砰砰的一连几声巨响突然在耳边炸开！小孩顿时像惊弓之鸟似地跳起，却发觉落在身上的是飘飘然的像是碎纸一样的东西，然后慢慢的，前方的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光亮也是进入视线范围内。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轻轻的歌声在昏暗的四周慢慢响起，今日都不怎么冒头的伙伴一个个的走入那微弱的烛光下。青凌用小推车推着一个大大的双层蛋糕走到莱茵面前，微笑道：

        “生日快乐小莱茵，你今天六岁啦~”

        “！！！”

        莱茵震惊，无法言明的情绪一下子从心口那跳动的地方汹涌而出，他觉得眼睛发涩，声音也干涩要哭不哭的样，惶然道：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

        “问别人就是啦！你也是，怎么连自己的生日也忘了？那可是一年之中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日子呀！”艾米在一旁高兴的说道，身边窝窝和卡特派克他们齐齐拉着莱茵坐在餐桌旁最中心的位置，催促道：“我们等小莱茵你好久啦，来来来，赶紧许愿吹蜡烛！”

        “谢谢，谢谢你们……”

        跳动的火苗映在那黑色的瞳子里，小孩脸上的笑容藏不住，声音低低的说道，只是他说话的时候，两行清泪从脸颊上划过，整张小脸差点没皱在一块。窝窝在一旁赶紧用帕子擦小孩脸上那止不住的泪水，一边哭笑不得：

        “咱们小寿星怎么哭了啦？今天可是你生日啦，笑一笑，然后许个愿吃蛋糕啦~”

        “唔！”

        小孩死命吸鼻子，憋住那往外涌的泪水，狠狠地点了点头。

        蜡烛上的星火在跳动着，如此的微弱却是如此的温暖，被众人围绕在中心的小孩忍着那满腔的感动与澎湃的内心，对着面前的蛋糕缓缓闭上了双眼，几秒后，他睁开眼睛，对着蛋糕上的那支蜡烛轻轻一吹——

        噗嗤！

        微弱的火苗晃晃的被吹灭，一缕青烟从灭了的烛芯中缓缓升起，与此同时四周也再次陷入了茫茫黑暗。

        【生日快乐，莱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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