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皇宫
腊月二十这一日的傍晚，一辆朴素的马车行走在西街，准备穿过东街去往皇宫。
一截莹白的皓腕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好奇的往外张望。
临近年关，各种卖年货对联的小贩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双翦水秋瞳般的眼睛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
车厢里一位端庄美丽的妇人对那好奇张望的少女道：“韵儿，把帘子放下，小心着凉，待天气好了，让你二哥陪你上街逛逛。”
“好的，娘亲。”少女放下帘子转过身来坐正。
这少女长得很是娇俏可爱，皮肤白白，鼻子挺翘，小嘴儿粉嫩水润。
她身上穿了一件烟青色百褶裙，外头罩着的是一件淡青色镶着羊毛领子的斗篷。
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只简单的用了两只珠花点缀。
少女是御使中丞褚子墨唯一的女儿褚韵，年方十四，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今日皇宫夜宴，因着八日后朝廷官员多数将休沐，直到元宵过后的正月十六方才上朝点卯。
年底夜宴五品以上的官员可携家眷赴宴。
而褚韵的爹刚好是正五品。
褚韵从小身体就不好，九岁那年更是生了场大病，久不见好，京都天气有些干燥，不适宜养病，于是被送去了她外祖母家住了五年，那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
她年纪渐长，身体亦好。褚夫人见京都那些贵女，十三四岁大多开始相看了，心中着急，便让褚韵的大哥回娘家把女儿接了回来，月前方回到京都。
褚夫人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她生了两子一女，这也是褚子墨唯一的三个孩子。
褚夫人与褚子墨青梅竹马，两人原籍都是鹤县人士，她父亲是原鹤县的县令，姓蓝，前些年年纪大了方才辞官。
褚子墨的爹是鹤县一家书院的夫子，他上头还有一位大姐，他爹在他十二岁时忽发恶疾去世。
褚夫子与蓝县令生前交好，两家来往甚密，他娘与县令之妻还是手帕交，褚夫子去后蓝县令夫妇对他们母子三人多有照顾。
褚子墨在十九岁的时候参加廷试以一甲探花赐御史台台院待御史。
他没有纳妾，亦无通房，后院干干净净，这也使得京都各官员后宅之间盛传褚夫人是个嫉妇恶妇。
事实上褚夫人还真冤枉，她从没阻止过自家相公纳妾，至多也就没主动提过而已，是褚子墨自己不愿，说是不能容忍除自家夫人以外的女子躺在自己身旁。
褚夫人把自己女儿拉到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交代：“待会别乱走，跟着娘亲，宫里贵人多，怕冲撞了。”
少女嘟着嘴道：“我知了。”
褚夫人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褚韵的头，“你呀，真是野惯了，得收收性子了，十四岁的大姑娘，京都这些贵女像你这般年纪多数都开始相看人家了，甭管本性如何，在外头都是安静娴熟的。”
褚韵有些不服，“又不是戏子，做何天天带个面具？就为了能嫁个不错的人家？我才多大呀，娘你操心过早了。”
褚夫人无奈，“你呀，不早点相看好的都让人挑走了，你就等着做老姑婆吧。”
“老姑婆就老姑婆，除非您给我找个如爹爹那般的男子，一生只我一人，否则我宁愿去庵里做姑子。”
褚夫人皱眉看她，这孩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她又如何不想找个如她爹一般深情的男子做女儿的良人。
但，她爹真的只是例外而已，如今的世道，稍微有点身份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
就连褚韵的外祖父，自己的亲爹都有一房妾室。
褚夫人不想女儿高嫁，找个普通些的人家，有自家夫君和韵儿的两个哥哥在，人家多少也会忌惮一些不敢太过。
只愿女儿将来的夫君不要做出那等宠妾灭妻的事，后院不要一大堆女子来碍女儿的眼便算好了。
她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凝重。
褚韵见她娘心情不虞，转而说起了她在外祖母家发生的一些趣事逗她娘开心。
当她说到她与表姐表弟被狗追得掉到泥塘里成了小泥人时，褚夫人终是笑出了声。
鹤县民风彪悍，褚夫人的爹娘又是极宠孩子的，特别是隔了辈的更是宠得不成样子。
可恨自己娘家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没有生下跟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男儿，就褚韵说的表弟，也比褚韵小了三四岁。
要不是如此，让韵儿嫁回蓝家倒是不错的选择，自己也不会忧心她将来被人家欺负了去。
母女俩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宫门外，褚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褚韵却避开了丫鬟的手，自己提着裙摆一个漂亮的跃身跳下了马车，这行为让褚夫人眼皮突突的跳。
“哈哈。”褚韵的大哥褚连在边上看着她乐，褚家没有丑人，褚连也是一位三庭五眼皆标准的少年郎。
他与褚子墨一辆马车来的，褚子墨这会正跟两位同僚说着话，听到儿子的笑声他转过了身，一见是自己夫人和他的娇娇女儿到了，马上笑着走了过来。
褚子墨年近四十，但是长相俊美，眼角的两条皱纹更添魅力，也难怪当年能被圣上封为探花郎。
褚韵一见她爹就准备往他爹身上扑，被褚夫人一把拉住了，嘴里嗔怪：“多大的人了，在外头怎能如此行为。”
褚韵笑嘻嘻道：“那是不是在家便可随便抱我爹爹了？”
“……”
这话让褚家的三人齐齐不知如何回应。
褚子墨揉了揉褚韵的头，对她与褚夫人道：“我与砚归先进去了，余大人他们还在等我们父子呢。”
砚归是褚连的表字，今日褚韵的二哥褚祈没有来，说是要在家陪他祖母，其实是不耐烦宫里规矩多，他们三兄妹也就褚连是个成稳的。
褚子墨又特意叮嘱褚韵，“乖乖的跟着你娘，别乱走知道吗？”
褚韵撇撇嘴，“知道了。”
褚子墨父子走后，母女二人递了牌子在宫人的带领下往皇后的凤栖宫走去。
丫鬟不可以带入皇宫，停在了宫门外等候。
路上也碰到了几位夫人小姐，客气的打过招呼后又各走各的。
褚子墨为人刚正不阿，又因为职责所在，得罪不少人，所以连带着与褚夫人交好的夫人也没几个。
“成君，成君。”褚夫人听到后头有人叫她，停下了脚步侧过了身子，褚韵也跟着她娘停了下来。
只见一位圆脸的妇人带着一位长相清丽的少女笑着向她们走来，褚韵很快就认出了来人，正是她娘为数不多几位交好的夫人之一，谏议大夫魏大人的夫人与嫡长女。
褚夫人一见来人，脸上霎时浮起一抹笑。
魏夫人是褚夫人来京都后交的第一位好友，也是她最好的一位好友。
魏夫人比她女儿先到了褚夫人近前，拉着褚夫人的手笑道：“成君，待会宴席上咱们坐一席。”
褚夫人自然答好。
魏夫人看到她身旁的褚韵，讶道：“这是小韵儿吧，几年不见，你竟长这般高了，当年还是个小豆芽呢，如今可真真是俊俏得很了。”
褚韵马上对魏夫人福了福身道：“姨姨好。”
“好，好，可真是长大了。”说完退下了手腕上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拉过褚韵的手边往她腕上套边道：“姨姨不知你回了京都，也没准备小姑娘喜爱的礼物，先收着，下次补上。”
褚韵看了看褚夫人。
褚夫人笑道：“韵儿，你便收了，谢过你姨姨。”
褚韵便收下谢过了魏夫人，她们说话间，后头的魏家小娘子魏婉也到了近前，先对褚夫人问了好，又笑着看向褚韵道：“韵儿妹妹，你可还记得我？”
褚韵也笑着看她，“婉儿姐姐，我怎会忘记你。”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多年不见的生疏感便消失不见了，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边走边说起了话。
魏婉对褚韵道：“我还有两月就及笄了，韵儿妹妹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参加姐姐的及笄礼啊。”
褚韵道：“那是自然，你的大日子我怎会错过。”
不一会她又道：“听说京都这边的小娘子十三四岁就开始相看了，婉儿姐姐有属意哪家的小郎君吗？”
魏婉小脸一红，看着褚韵一时没说话，似没想到她年纪小小竟然会问这些话。
褚韵见她这表情，问道：“怎的了？”
魏婉回道：“我记得你幼时还算乖巧，怎的几年不见这样大胆了，你，你如此问，我如何答你？”
褚韵见她这样正经，哈哈大笑露出了她的小虎牙，眼睛也弯成了月牙，魏婉马上制止了，“我的好韵儿，可不兴这样大笑，你都十四了，得有嫡女端庄的风范才是。”
褚韵瑶瑶头，“婉姐姐，你不觉得端着太累了吗？开心就笑，伤心就哭，人活一世也就短短几十载，自己痛快了便好。”
“我不是说不让笑，是不要这样毫无顾忌的笑，世家大族的小姐们可没有像你这样的。”
“我褚家又不是什么簪缨世家，哪那么多规矩。”
褚韵眼珠转了一圈，上下扫了魏婉一眼，“哎，魏姐姐，你是故意打岔的吧，你还没回答我你有没有属意的小郎君呢。”
魏婉脸更红了，松开她的手快走了几步，嘴上还道：“不与你说了。”
褚韵笑着追了上去，“魏姐姐这样是有心上人了吧，跟妹妹说说，说不定我还能跟你出出主意呢。”
魏婉侧头看了看这个儿时的好伙伴，有些无奈道：“你呀，人小鬼大的，过两天我给你下帖子，你来我家，咱们在好好聊聊。”
“那可说好了，我等你下帖子。”说完两个人又拉着手往前走去。
到了凤栖宫两人跟在魏夫人与褚夫人身后进了花厅低头拜见了大启的皇后娘娘卫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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