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松绿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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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粼沿着曲折的长廊快步走向府内自己的居所——松绿轩。
“我爹我娘呢？”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但一步一步极其沉稳。
勉强小跑着跟上的络石回道：“侯爷午时去赴同僚的宴请，半个时辰前才回来，因为侯爷喝得酩酊大醉，夫人一直在近身伺候侯爷，先前房中烛灯已灭，想必应该都已经歇息了。”
陆粼点了点头，吩咐道：“既然他们已歇下，就不要去惊动他们了。”
“是，世子！”络石看了眼他怀中的女子，忍不住又好奇地问，“世子，这位小姐是谁啊？”
“我娘庐阳老家的外甥女。”陆粼沉声道。
“哦哦，原来是夫人娘家的表小姐啊！”络石应道。
奇了怪了，没听说夫人老家有亲眷近期要到京城啊。嗯……也许是他刚随世子从北境回京，还不清楚吧。
络石回头看了一眼紧紧跟在后面的小源子和藕荷。表小姐一名年轻女眷，只带了个婢女和侍从就从遥远的庐阳过来了，夫人娘家怎么也不多安排点人护送，能放心吗？
络石再问：“世子，您出宫后亲自去城门口接的？”
陆粼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络石心道，怪不得这么晚回来，世子怎么也不派人回府说一声，他好先在府内安排一下表小姐一行人的住所。
“我马上去给表小姐安排一下客房。”
“不用。”陆粼低头再看一眼谢研，一口气吩咐道，“她病了。我已让枫杨去请杜大夫过来。你去叫人准备热水！再派人守在松绿轩外，不准闲人入内！另外，让府里的下人不要多嘴，不准告诉梅姑姑！”
他口中的梅姑姑是陆粼母亲的娘家陪嫁，帮着她管理侯府的一切日常事务。
此时的陆粼不想父母那边的人这么快摸到松绿轩来。
“好的，世子！”络石虽不明所以，但立马应下，就去后院了。
已过宵禁时间，除了守夜的下人和巡府的护卫，侯府的丫鬟小厮婆子大多都在下房里歇着了。
陆粼抱着谢研在府内走了一路，引来一些护卫、下人的侧目，纷纷猜测世子怀中的女子是谁。
绕过了几道水榭长廊，来到侯府东面一处环境清幽、松竹林立的地方，院中有三排屋子，从内透出烛火的亮光。
“世子！您回来了！”在院前迎上来的是紫藤，陆粼的侍女，年约十□□。
陆粼朝她点了下头，道：“等热水来了，你就进屋。”
“是，世子。”
她还没来得及问话，就惊讶地看着陆粼抱着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脚步不停地进了院子，直奔院中央的正居。
藕荷和小源子在后面紧赶慢赶，看着他径直迈进了屋子。
毕竟这是在侯府，对方是世子，不敢贸然进入的两人停住脚步，看了门口片刻，回头看向紫藤。
“请问这位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小源子问道。
“这是我家世子的居所。”紫藤回道。
不是客房吗？小源子和藕荷同时瞪大眼睛。
公主万金之躯，如何能与肃北侯世子，孤男寡女共处他的住所？
换做紫藤提问：“不知二位是？”
“我们是……”
两人正想着是否按世子所说，假称是其表妹的侍从，就听见刚才门口那书僮的声音，“他们是夫人娘家来的表小姐的丫鬟和随从。”
原来是手脚利索，已安排好一切的络石恰好折返回松绿轩，替他们回答道。
“是、是，我们随小姐从庐阳来的。”小源子只得应道。
紫藤年纪稍长，已在侯府侍奉陆粼多年。她看着藕荷的穿戴比起京城千金小姐的丫鬟要更精致，甚至比一般富家小姐还要好，有些心疑，但一想到庐阳高氏经商几十年，是庐州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十分富足，方才匆匆一瞥，就能看出那位表小姐头上的珠翠、发簪价值连城，贴身丫鬟穿戴不俗也是正常。
可是，不曾听夫人提过娘家这几日会有人到京城做客啊。先不提这表小姐往年从没到过侯府，她一个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为何这次会不和其他长辈亲眷一起，而是独自从那么远的庐阳来到京城？
再者，世子又是怎么知道她要来京城，接到了她呢？也不见世子和庐阳那边有什么书信往来。
世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的络石哪里想到那么多，他问道：“紫藤姐姐，世子呢？”
“呃，世子抱着……”心中满是疑问的紫藤顿了顿，“……表小姐，刚刚进屋里去了。”
“进屋去了？”
在侯府正门外看见陆粼把表小姐抱出马车时，络石已经震惊过一次了，因此这会儿听见她的话，反应没有那么强烈。
紫藤回过神来，也是同样大吃一惊。从来没和哪家千金小姐有过什么特别来往的自家世子，把表小姐亲自抱回了自己的松绿轩不说，竟然还直接抱入了自己的正居？府上明明有很多客房。
“嗯。”紫藤点头，疑惑地问，“表小姐怎么了？她是不是病了？
“我家小姐确实病了，烧得厉害！”藕荷满脸忧色。
“那我去叫府里大夫。”说着，紫藤就要出院。
络石立刻摆手道：“不用了，世子已经让枫杨去请杜大夫了。”
紫藤又是一惊。杜大夫？就算表小姐生病了，也只是发个热而已，府中也有大夫，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不在话下，需要去请专看王公贵族、疑难杂症的杜大夫过来么？不至于如此吧。为何世子对表小姐如此上心？
踏入卧房，陆粼将谢研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方才抱着她时，便感到她身子一阵阵发颤，他拿来被褥替她盖上，再摘下面纱。
谢研闭着眸，面色潮红，嘴唇干涩，仿佛无声无息地躺在上面，额头渗出的冷汗将额前的碎发黏在额角。
陆粼掏出帕子，左手轻轻地替她擦了擦汗，右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预料中的滚烫滚烫，他微微抿唇。
“络石，热水来了么？”
听见房中传来陆粼的声音，络石忙答道：“来了来了！”
府中的婆子提着热水走近松绿轩，在他的示意下，放在了院子门口。
“紫藤，你请小姐的丫鬟一同进来！”陆粼又吩咐道。
闻言，藕荷看了眼小源子，见他点点头，她立刻抬脚进屋。
应声的紫藤连忙拿了盆热水和干净的脸帕、汗巾，紧随其后。
进了卧房，紫藤只见那表小姐躺在世子的床榻上，声息虚弱，虽是昏睡着，但仍能瞧出是一个罕见的美人胚子，而世子担忧的眼神片刻不离。
藕荷接过紫藤手里的脸帕，在热水盆里浸湿了，拧干后去擦谢研的额头和脸颊。
“小姐发了很多汗，需要擦洗一下身子，换一身新的衣裳。紫藤，你在旁边多帮衬些。”陆粼命道。
“好的，世子。”紫藤连连点头，然后对着藕荷问道，“这位妹妹，你们的随身行李呢？可否告诉我在哪儿，我叫络石去取表小姐的衣裳。”
“行李……”哪来什么行礼，藕荷想了想，胡乱诌道，“行李在来的路上不小心丢了。”
“这样啊。”紫藤看向陆粼，“世子，奴婢立刻去梅姑姑那里拿一些新的衣裳过来。”
刚抬脚要走，却听陆粼制止道：“这么晚了，就不要去打扰梅姑姑了。”
那怎么换衣裳呢？总不见得让表小姐穿上丫鬟们的衣裳吧？而且，为什么世子不愿她去找梅姑姑？正这么想着，紫藤看见陆粼从隔壁柜中取了一套自己的崭新里衣，拿过来交给她。
“快给小姐换上。”
紫藤微怔后立刻伸手接过，“是，世子！”
交代完的陆粼退出了屋子，对门外的络石吩咐道：“如果梅姑姑问起我是否回府，就说我累了已经歇下了，有任何事明日再说。”
“好的，世子！”络石应下。
接着，陆粼看了看小源子，用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走到角落的竹林处。
“源公公，今晚公主只能留在侯府了。我怕公主在此，无人传报华岚殿，为免宫中因此事横生事端，惊动太后、皇上和皇后，劳烦公公此时回宫一趟早做准备。”陆粼免去自称，语气恳切。
小源子自然心领神会，忙行礼道：“奴才明白，奴才回宫后定会打点好一切，请世子放心！”
陆粼点点头，“等枫杨带杜大夫回府，我会安排他送公公尽快回宫。”
“多谢世子！那公主……就麻烦您了！”
“也请公公放心，待大夫诊治后，明日我自会护送公主平安回到皇宫。”
小源子又朝陆粼行了个礼，随后走回到院外，焦心地等候着杜大夫。
陆粼负手立于竹林边，望着亮着烛光的正居，面色平静中隐约带了一丝凝重。
本以为只是护送永安公主往返一次皇宫而已，却不料一路上出了这么多变故，至此不得已将她带回侯府……也不知是对是错。
微风扬起陆粼的长袍下摆，月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落到地面的影子看起来有些萧瑟。
一声轻轻的叹息消散在晚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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