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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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研寝食难安确有其事,却不是因为心绪郁结,而是因为头疾发作。
此时听雪青禀报帝后已携手离开,她从床上坐起了身,雪青从交给自己保管的药瓶里取出一颗药丸,藕荷在旁递上水杯,谢研服下药丸,须臾后,头痛有了些许缓解。
“公主,皇上到华岚殿前,去了一趟颐宁宫。苏公公说是太后把皇上从淑贵妃宫里叫了过去。”雪青一边给谢研披上外衣,一边说道。
谢研微一思忖,便知道皇祖母必定因为听说了望月坊之事,心疼自己,才会把有意安抚安家而今晚原本准备宿于淑贵妃那里的父皇喊走。对于前朝之事,皇祖母虽处深宫,但心里门儿清,想必针对安翎睿一案,已经交代过了,接下来就看父皇会如何选择了。
还有,这个流言会传入宫中时机过巧,她不认为陆粼会清楚此时宫中情况,不知皇帝心思,又怎会做此举动?况且,传播此流言,到底还是会影响自己的清誉,虽然自己不在意,可他真会这么做吗?
听雪青又说到皇帝去了皇后宫中,谢研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兴许是几年监国公主的历练,她的心愈加冷硬,对后宫之事看得尤为透彻。此时的父皇母后或许仍旧恩爱,但作为帝王,本就是孤家寡人,他的情爱总与朝堂势力和繁衍子嗣挂钩,根本不值一提。
父皇口口声声说着最爱母后,后宫里的新人还不是一年一年地多起来,孩子也一个一个地生。而她……也并非父皇的第一个孩子。
虽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母后何尝没有在独守空房时,暗自垂泪过?
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皇后,就必须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若对帝王本就无情,只享尊崇地位倒也罢了,若是有情,最终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而母后生性和煦,做不到心狠手辣,久居于后位,实则是一种折磨,但她因为深爱父皇,才不得不隐忍克制,担下皇后的重任。
若只能依靠丈夫的宠爱而立足,哪天年老色衰,或遇男子薄情负心,又当如何?
人心是会变的,再深的感情也会逐渐变淡,唯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才是真真切切,不会背叛自己的——这是上一世谢研信奉且践行的信条。
可她忽然想到了肃北侯府。
听说陆家三代单传,偌大的侯府内,只有肃北侯和其夫人伉俪情深,没有侧室,没有旁支,简简单单,清清静静,着实令人羡慕。
小源子进了殿,说有要事禀告,雪青很有眼力见地带着藕荷和木槿退了出去。
“公主,派去探查的人回了消息……说许太医死了。”他恭声说道。
谢研诧异地问道:“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他回道:“潭州的郡守上了通报,说许太医昨日晚上赶路途中失足落水,因不谙水性,淹死了。”
“确定是淹死了?”谢研怀疑道。
“通报文书里附上了仵作尸检的结果,是说因溺水窒息而亡,这文书过不了几日就会传去太医院,倒时一看便知。”
谢研皱起秀眉,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案,又问:“他家中老母是否真的病重?”
“探子就快到南阳城,一有消息,奴才就向您禀告。”
谢研揉了揉眉心。许太医一死,这条线又断了,自己头上那根银针究竟是不是和他有关呢?
翌日早朝,皇帝再次下旨命三司限期三日内办结安翎睿一案。
众官员纷纷揣测时间如此紧迫是为了快速定性结案,不再深入调查,以免牵涉过广,再者,适逢太后寿辰临近,不能因此案影响寿辰活动。
对于此事,谢研想着父皇或许偏爱自己,不涉朝堂之事的外物,自然可以对他予取予求,但她并不认为此举中有多少是因为心疼自己受了委屈,作为帝王,这不过全面权衡过利弊后,为平衡朝堂势力,做的最合适的选择……想必他也清楚自己的皇子们已闻风而动。
从耳听风闻,到证据确凿,大理寺和廷尉府将之前牵扯出的另两起案件与最初的单案三案合并处理,办案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当日巳时,卫国公和其世子因皇帝下旨被召入宫中。
谢研早早便去凤栖宫请安,并和皇后一起等着二人的到来。
二人按礼拜见了皇后,一家人一起用了一个温馨的午膳。
午膳后,皇后和卫国公在正殿里唠起府内家常,谢研则拉着程景遥去了偏殿。
挥手让内侍退下后,谢研微微一笑道:“阿遥哥哥,父皇已经答应让我去荔山行宫住几日,明天我就要启程,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跟哥哥客气什么?爹都跟我说了,我本就要返回荔山大营,正好带队护送你去行宫。”程景遥自然是无事不应。
可当他听完谢研的话,却连连摇头道:“不行!永安妹妹,其他的事哥哥能答应你,这件事不行!”
“阿遥哥哥,这件事只有你能办成……”她咬了咬嘴唇,“你若是不肯帮我……我也无人可以再找……”
程景遥眼神中有忧色,“你好不容易从肃北侯府出来,无人察觉已是侥幸,为什么现在又要回去?不行!”
卫国公统管护卫皇城三大营之一的荔山大营,程景遥在营中亦有军职。原是谢研托他在护送自己去荔山行宫的中途,暗中送她去肃北侯府,由侍女扮作自己,待在行宫。
闻言,谢研脸上微微一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因为……我喜欢陆粼。”
“……”程景遥胸口一窒,几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你喜欢……肃北侯世子?”
“嗯……”谢研应道,面上佯装羞涩,心中却有片刻空茫。
上一世,她从未对陆粼本人说过什么喜欢,没想到,这一世会基于私利,以此作借口让表哥配合自己的计划。
程景遥心里纷乱如麻,为什么偏偏是陆粼?难道他用花言巧语蒙蔽了自己年幼的妹妹?
“你之前在侯府时,他是否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怎么就……就喜欢他了呢?”
陆粼曾为一己私欲将永安带入肃北侯府,险些生出事端,坏了永安名节,此时他怎能眼睁睁再看着自己妹妹羊入虎口?
“没有,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谢研有些窘迫地搓着手指,目光中仿佛涌动着万千情绪,“是我自己喜欢他。”
程景遥遇上她的眼光,心中一震。
他打量着眼前的绝色少女,一头乌丝挽作一个百合髻,鬓边斜插了一支金翠凤簪,垂挂着金丝流苏,日光洋洋照入殿内,她说话时稍稍一动,连带额头的一点海棠花钿都跟着微微一粲。一别经年,他这个表妹已经长大了,竟还有了心仪之人。
他带着困惑不解的神色,问道:“是因为他……救了你?”
“嗯……他对我极好……”谢研做出小女儿的娇羞状,一种既痛快,又苦涩的感觉,从她的心口缓缓涌出。
“永安妹妹,你……你是看了什么话本子,上面写着须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吗?”程景遥仍是不可置信地劝说道,“那都是假的!”
“我知道话本是话本,可我控制不住去想他……”见他仍是不答应,谢研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阿遥哥哥,你就帮帮我嘛……”
“我不能把你送去侯府。”程景遥身躯有点僵硬地立着,“凭着太后娘娘和皇姑父皇姑母对你的宠爱,永安妹妹什么男子嫁不了,他只是区区一个侯府世子,哪有让你这个公主纡尊降贵去追着他跑的道理,你以后会嫁给永安国最好的男子!”
“在我心里……陆粼就是最好的男子。”许是微觉羞恼,谢研偏过了头去。明明是从她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字字清楚,到了耳中却有些麻木,麻木之余生出淡淡的痛来。
永安竟对那陆粼如此情根深种么?程景遥眼里浮现微微的讶色,“你若真喜欢他,干脆告诉太后,我想她老人家会下懿旨为你和他赐婚。何必要冒险去他家府上?”
“不可!”谢研直摇头,她咬紧了牙关,片刻后怅然道,“如果只是因为赐婚而不得不娶我,他对我哪还会有半分真心?”
“……”程景遥沉默下来,联想到先前责难陆粼时的对话,也未曾去探明他对于表妹是真情还是假意。而且,听说京中他爱慕者众多,他却未和哪位千金有过来往,可见眼高于顶,难道想靠娶一位公主来抬高侯府门楣吗?
“阿遥哥哥,我常年在宫中,难以与他相见。我亦知京中有众多千金爱慕他,”谢研抿唇,定定看他,“所以,我才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若我尝试过了,而他确实对我无情……我便罢了。”她的眼中渐渐涌上泪水,“恳请阿遥哥哥助我。”
听她声音微带哭腔,程景遥心里也是难受。半晌,他才迟疑道:“若是被发现……”
听出他已松了口,谢研语气慎重,“不会的,我会做好万全准备……万一被发现……”她忽而对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就让皇祖母为我和他赐婚!”
兴许是明白安翎睿一案难以彻底击倒安康侯府,三司在保证案件公平审理的前提下,到底还是给了安康侯几分薄面,未将另两案的案情传入民间,也免得在太后寿辰前闹得满城风雨。
当晚,小源子自袖中取出一封来自大理寺少卿冯念歆的密函,递到谢研眼前。
犹疑的她打开一瞧,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北境大漠
谢研蹙眉,略一思索,心思灵敏的她很快便猜出三司初审后,安翎睿可能会被流放到北境大漠。
这是背后哪位皇子想要祸水东引?
万一安翎睿在途中或在北境出了事、丧了命,与安家曾有纷争,且管辖北境兵权的陆家就是最有嫌疑的主使。若是有心之人再做些什么手脚……陆家难以洗刷嫌疑,不只会成为安家的报复对象,也很可能为解决此事而不得已跨入某一派系的阵营。
这是为逼陆家站队提前埋下伏笔啊!
谢研唇边浮出一丝冷笑,揪紧了纸张,将其送到烛台边点燃。
看着纸张慢慢燃尽成灰,她心想,自己与这大理寺少卿有过往来么?
他为何会悄然给自己送来这样一封信?他的目的是什么?借她之手让安翎睿不去北境大漠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一时之间也猜测不出缘由,谢研即刻决定去颐宁宫。
太后见到她自然是关切与不舍,叮嘱她在行宫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一一应下,与太后好一阵撒娇。
之后,谢研状似无意提起安翎睿一案,听太后说准备将他流放关外,她故作懵懂地问道他从小养尊处优,会不会到时水土不服丢了性命?
太后默然沉思了稍许,浸淫两代朝野,谢研知她一定是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肃北侯府向来忠烈,已故的老侯爷、现在的侯爷以及世子皆是忠心耿耿、效忠皇室,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本不该牵涉朝堂党争,且陆粼刚救过自己,皇祖母必不愿陆家在此时被拉入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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