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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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安康侯府的愁云惨淡,陆粼这几天过得相当惬意,除了去随肃北侯一道返京的肃北军二千精兵驻扎在北城门外五十里的临时营地操练兵马,就是逛逛京城这一年新开的茶馆酒肆,喝喝茶,听听曲。
每次安康侯府的探子们都跟着,想查查他是不是干什么秘密联系皇宫的事儿去,但每次他出府都是绕城一大圈,倒把那些负责跟踪的探子累得要死。
这么跟了几日,安康侯得到的消息都是这日他去了这个场子,那日逛了那个铺子,想到自己儿子还在狱中,肃北侯的儿子却每日快意潇洒,气得他心口堵得慌,却又无可奈何。
一连几日,都未查探到陆粼与宫中有任何联系,他便吩咐底下人不用再跟踪他,以免被他发现,横生枝节。
本因皇帝派太医来为自己诊治,以为此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曾想今日从朝廷传出消息,皇帝下旨限期三日结案,安康侯的心倏忽一瞬几乎凉透,赶紧加派人手去三司打探。
翌日卯正,天一亮,孟子帆便到了松绿轩找到陆粼。
“今日来得未免也太早了,蹭早膳不带这么早吧?厨房还没做好。”陆粼对着好友打趣道。
“不是,我是赶过来告诉你一个大消息……”孟子帆故意顿了下,见陆粼坐在石桌边自顾自在看书,他继续道,“永安公主今日要出发去荔山的行宫住几天。”
陆粼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孟子帆回道:“昨晚卫国公府将公主从应天门到出京城的南城门之间的路线告知了我爹,巡防营要协防做好京城沿途路段的保卫工作。”
原来如此。陆粼放下了书。
“你说永安公主突然要去行宫,是不是因为望月坊的事传到宫里去了,其他皇子公主拿它嘲笑永安公主,所以她不高兴了?”孟子帆不放心地问。
陆粼神色一顿,回道:“兴许公主只是想去散散心。”
当日,亲耳听见安翎睿的大放厥词,谢研也没有什么反应,怎可能因为流言传入宫中而难受到要去行宫呢?
对于这个流言为何会突然兴起,以极快的速度在世家门阀之中传播,甚至传入宫中,陆粼也是十分奇怪。是谢研自己安排的吗?
陆粼微一沉吟,问道:“你知不知道公主几时从皇宫出发?”
孟子帆看了看天色,答道:“好像卯初便已出发。”
“枫杨!”陆粼蓦地提高了声音,唤了一声,对着站在远处的枫杨吩咐道,“备马!”
枫杨应了,立即快步走出去。
“怎么,你一大早准备去哪里?”孟子帆奇怪地问。
“京郊流憩亭。”陆粼站起身。
“你去那里做什么?”孟子帆脸上划过讶异,很快反应过来,“难道你是要去见公主?”
流憩亭就在出了京城往南40里,亦在前往荔山的必经之路上。
“是。”陆粼的回答简短有力。
已经多日不见,不知谢研近况如何,头疾是否发作,既然知晓她出了宫,不愿空等的他势必要去见她一面,问上一问。
“你不怕被安康侯的人看见?”孟子帆提醒道。
“他的人昨日就撤走了。想必是三司开始会审,自顾不暇。”
安康侯自以为探子身手不凡,殊不知,陆粼在第一日被跟踪时便已察觉到,否则哪会每日闲着没事在京城瞎逛。
就算被探子发现又如何,不过就是他一厢情愿纠缠公主。至少在目前看来,皇子间互斗,与谢研并无利益冲突,安康侯与其日防夜防中立的肃北侯府和永安公主,不如好好查探一番三司掌权者究竟是何派系,听命于哪位皇子。
流憩亭外,有附近农户搭了一间木棚,卖些茶水、烧饼、米粥贴补家用。木棚里面放了四张桌子,供路过此地的人休憩用。
辰初后,途经此处的宁府马车停在了木棚外。
宁归筝下了马车,进了棚内,选了最靠右的一张桌子,在旁坐下,随侍的丫鬟问农户要来热水,沏了一壶茶。
每月十五,宁国公夫人都会带她一同去京郊的寺庙烧香拜佛,昨夜其母突感不适,嘱她今日单独前去,其父拨了七八个亲卫跟随保护。
喝完一杯茶,宁归筝正准备起身,突有马蹄声急,抬眼间,一黑一棕两匹骏马自棚外前方树荫深处霍然穿出。
通体纯黑的骏马身量比一般马高大许多,膘肥体壮,一看就不是凡品。黑马上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衫,英姿昂扬,面容清俊,气质闲雅高华,正是陆粼。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似有仙骨般不染俗世凡尘的贵公子会是在沙场上掌握生杀大权之人。
这一瞬,宁归筝的心脏都仿佛要跳出来,真是意外之喜!
蓦地想起陆粼随肃北侯返京那日,自己特地寻了理由出了府,在一处酒肆高楼上,与黎民百姓一起遥望着进京的队伍。在队伍前方的陆粼也是骑在这匹黑马上,意气风发,耀眼夺目,令人神往。
而棕色骏马之上的年轻男子,笑容朗朗,洒脱快意,是与之同行,一路策马扬鞭到达此地的孟子帆。
二人勒住马缰,在亭外停下。
“时候还早,公主坐马车,肯定没那么快到,不如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孟子帆指着木棚建议道。
“好。”陆粼回道。
二人纵身下马,走向木棚,只见一位嫣然明媚,宛若芳花的小姐施施然迎上前来,对着他们欠了欠身,盈盈一笑道:“陆世子、孟公子,你们好。”
孟子帆立即认出了眼前女子是宁归筝,拱手道:“宁小姐好!”
陆粼没认出她是哪位,听见孟子帆的话,跟着他谦和得体地回了一句“宁小姐好。”
见他还记得自己,宁归筝掩住心中欣喜,眼睛亮亮地看着陆粼。
上一次和他说话,还是在兄长的生辰宴上,她不小心弄丢了母亲母家辈辈相传的手链,急得在花园中寻找,不曾想竟被他拾了去。
她一直是闺中守礼的姣姣少女,却在见到眼前举着手链的翩翩少年的那一刻失了心、丢了魂。从此以后,他便驻进了她的心底。
二人进了木棚,却见里面几张桌子都有了人,唯独靠右的桌子空着,宁归筝也是发现这点,笑道:“若不介意的话,二位可以坐在我那一桌。”说着,她走向自己刚才坐着的桌子。
见她逐渐走远,陆粼对着孟子帆轻声问道:“她是哪位?”
孟子帆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回道:“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宁归筝啊,你不记得了?”
陆粼微微摇了摇头,才见过一次的女子,要记得做什么。
想起在望月坊时陆粼说过的话,孟子帆讪笑道:“原来你真的不记得了。这宁小姐可是世家门阀小字辈中的第一美女加才女啊!”
陆粼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走到桌边,二人在宁归筝左右座位分别坐下。
陆粼招手叫了农户过来,要了两杯茶,因二人没有吃早膳就急匆匆出了城,还要了两碗白粥,几只烧饼。
他出手向来大方,给了些碎银,农户欣喜不已,接过后连声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想着农户能有什么好茶叶,陆粼哪里能喝得惯,宁归筝示意丫鬟回马车上去取两个茶盏后随意地问道:“陆世子、孟公子,你们这么早到此处,是要去哪儿吗?”
孟子帆随口诌道:“我俩约好一早到京郊赛马来着。宁小姐呢?”
“我刚从万佛寺拜佛回来。”
丫鬟把两个茶盏放在桌上,宁归筝提起刚才冲泡好的茶壶,亲自为二人斟了茶,“陆世子、孟公子,我这儿泡了一壶白毫银针……请用……”
“谢谢宁小姐。”孟子帆也不客气,直接端起茶盏吹了吹,就喝了起来,“好茶!”
陆粼则略一点头,并不说话,等着农户上吃食。
不一会儿,农户就端上了茶水、白粥和烧饼。
宁归筝柔婉地笑问:“二位未用早膳吗?”见陆粼喝了口农户送上的茶,又拿起烧饼,她再问道,“陆世子,这都是些粗茶淡饭……你吃得惯吗?”
陆粼瞥她一眼,淡淡回道:“还算吃得惯。”他丝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烧饼,细嚼慢咽起来。
行军途中,士兵常常只能啃又冷又硬的馒头或其他干粮,有时候甚至还会饿肚子。作为将领,他自然也与士兵们同寝同食,并不会因自己身份而有所区别。
若是其他世家公子,怎会去食用这样的粗食。可换成陆粼,矜贵如他,哪怕吃着最粗糙的食物,也一点没有破坏他整个人呈现出的遗世感。
宁归筝也是很快想到陆粼率军打仗时,不可能有机会享用玉食,必是早已习惯粗茶淡饭,顿时有些窘迫,粉脸现出羞红,桌下的手也揪紧了衣裙,她怕陆粼因此误会自己只知享受荣华,不知人间疾苦,对自己印象不佳。
连一向心大的孟子帆都察觉到了她的窘色,偏头对她一笑,帮着化解她的尴尬,“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陆粼,侯府那些早膳你都吃腻了吧?”
见陆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宁归筝心下稍稍舒了一口气,忽然瞧见他拿近粥碗的左手手掌上好几道红色血痂,“陆世子,你的手怎么了?”
陆粼还未回答,孟子帆便心直口快抢先道:“他那是救永安公主时受的伤。”
陆粼瞟他一眼,似是怪他多嘴,孟子帆却笑嘻嘻地全不在意。
宁归筝心思一动,眉目潋滟地看着陆粼,“我这儿有瓶药,取自民间偏方,专用于这样的皮外伤,我因练古筝,指尖经常有伤,涂了后很快就能长好,不留一点伤疤。陆世子可以试试。”
宁归筝交好的心意十分明显,陆粼却态度谦和有礼地道:“谢过宁小姐。不过,这点伤不算什么。”
谢研送来的特制金疮药有祛腐生肌之效,药效极佳,他以前用过,只是血痂脱落的时间会较往常稍长一些,因此此时伤口看起来仍是可怖,其实都快好了,待脱落后肌肤也能光洁如初。
虽听陆粼言语中有婉拒之意,宁归筝还是让丫鬟将药瓶拿来,递到他面前,“陆世子,请笑纳。”
陆粼脱口拒道:“真的不用。”
推辞间,看不下去的孟子帆喟叹道:“陆粼,宁小姐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
见陆粼仍是不动,他干脆接过药瓶,站起身,往他腰带间一塞。
“……”当着宁归筝的面不得发作的陆粼只好颔首微笑道:“谢谢宁小姐。”
见他终于收下,她清婉一笑道:“陆世子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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