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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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坊码头,琴台楼阁矗立,灯火璀灿,流光溢彩。
一辆辆华盖香车停在最大的那艘画舫前岸。
乘坐画舫,夜游永定河,本就是京中的王公贵裔子弟热衷的项目。
今夜,来此的世家门阀马车较往日却多了许多,皆是听说了肃北侯世子携表妹应了宁国公世子的夜游邀约,因此名士佳人尽出,各个织锦云缎,好不热闹。
一辆印刻着肃北侯府徽号的马车沿街朝码头驶去,枫杨和桧柏骑马跟在左右两侧。
即将到达之际,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枫杨和桧柏立即警惕地朝右侧望去,十余人骑马踏蹄而来,速度极快,扬起尘土飞扬。
一匹皮毛红如鲜血的烈马一马当先,疾驰过一条长街,“嗖——”地挡在肃北侯府马车之前。
车夫赶紧拉紧马缰,险险地停下马车。
骑在汗血宝马上之人亦是勒紧缰绳,汗血宝马的前蹄高高扬起,猛然停住。
只见那人一袭华贵的紫色锦衣,腰间玉带镂雕,系了一块暖玉麒麟玉佩,一开口就是张扬狂妄:“你们挡着本小王爷的路了。”
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除了安康侯府的二公子安凌睿,还有比之更甚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平南王府小王爷谢纭。
认出来人,枫杨和桧柏匆忙下马,上前行礼道:“见过谢小王爷。”
谢纭瞟了一眼马车上的徽号,神色喜怒难辨,“哦,原来这是肃北侯府的马车啊。”
“正是。”
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转向垂闭的帷幔,他的眼睛眯了眯,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家世子呢?在马车上?”
枫杨答道:“我家世子还在来的路上。”
松了口气的谢纭低笑了一声,“本小王爷听说,前不久,肃北侯世子为了不让安府二公子查看马车,刺伤了他,可有此事?”
才回京的桧柏不知此事,听后一怔。
枫杨则抿唇不语,心道,素闻谢小王爷难缠,世子不在,这该如何是好。
“本小王爷还听说,当时马车上坐了他的表妹,所以不让人查看马车,可是真的?”谢纭眸中浮起一丝轻讽。
“……”枫杨面色一变。
谢纭自顾自悠悠地说道:“听了这些传言后本小王爷特别好奇,陆世子的表妹长什么样呢?”
目光定在帷幔之后,他骑着马,向车前走了两步,问道:“现在马车上坐着的可是高家小姐?”
枫杨和桧柏大步一迈,挡在他的身前。
“马车上确实是侯府表小姐。”枫杨面露难色,恳切道,“小王爷,我们还急着去赴宁国公世子的约……”
“晚到一会儿又如何?难道宁明远还敢发难不成?”谢纭轻轻地皱了一下眉,“他若问起来,就说是因为本小王爷耽误了……”
他伸手蹭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又笑眯眯地说道:“或者,本小王爷陪高小姐一道过去,亲自向他赔罪?”
“不敢不敢!哪敢麻烦小王爷!”枫杨连声道。
“举手之劳,怎算麻烦?”谢纭的语音上扬,略带轻浮,问向车内,“高小姐,可否让本小王爷看上一眼?”
“表小姐毕竟是女眷,小王爷此举恐怕不妥。”桧柏亦在旁劝道。
“妥不妥,岂是由你这个下人说了算的?”谢纭挑眉,“你们主子反正也不在,让本小王爷看一眼高小姐也没事吧?”
“您不能看,对不住了小王爷!”枫杨和桧柏挡在车前,寸步不让。
“如果本小王爷非要看呢?”谢纭的脸色刷地冷下来。
随行的数十名侍卫将周围的人屏开。
气氛僵持了片刻,车前的帷幔突然被人拨开些许。
谢纭立刻朝里看去,只见端坐在内的谢研秀眉微蹙,冷冷睨了他一眼,“谢小王爷看到了?可否让行?”
终于见到谢研,他心里一动,嘴角微微上扬,一扫先前无礼狂妄的态度,客气地作揖道:“恕谢纭冒昧,叨扰小姐了。”
枫杨和桧柏都听说过谢纭的行事狂放,也眼见了他的阴晴不定,此时见他忽然如此乖觉,不免诧异。
桧柏对表小姐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而枫杨则心想谢小王爷恐怕是认出了永安公主,不敢再造次,不愧是永安公主。只是,若是认出了的话,会否对侯府对世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码头上,乍然望见骑着汗血宝马的谢纭进了码头,有人惊异,有人惊喜。
聚集在此的世家子弟们齐齐上去寒暄,恭谨的问候声顿时此起彼伏。
“见过谢小王爷——”
“谢小王爷好——”
下了马,谢纭闲散地把玩起手中折扇,面色微微不善,说道:“太挤了,怎么今晚这么多闲杂人等?”
一句话就把在此的众人都归入了闲杂人等,众人皆敢怒不敢言。
有人顺杆儿陪笑道:“没想到小王爷今夜也会来,真是抱歉。”
谢纭向来纨绔无羁,我行我素,京中名门世家都已对他的狂妄嚣张习以为常。不过,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
其父是亲王平南王,是皇帝唯一还在世的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兄友弟恭,感情甚佳。其母是静平郡主,出自东霖王府,是太后的亲侄女。
谢纭又是平南王和静平郡主唯一的嫡子,从小便待在京城长大的他,童年时还曾在太后宫中养过一段时间,能说会道,颇讨太后欢心。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缓缓驶来的马车,探究意味浓郁。定睛一看,那竟是肃北侯府的马车,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之色。
这是凑巧一前一后抵达,还是由谢纭引路,带着马车进来呢?
陆粼和其表妹就在这马车上?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陆粼表妹,众人皆是无比好奇,此刻更是翘首以盼。
宁明远早早就将一切准备妥当,和宁归筝一起在码头等待陆粼二人的到来,此时见到肃北侯的马车终于到了,他立即快步上前。
谢纭打开折扇,随手一拦,“宁世子这么着急做什么?”
宁明远微怔,行礼后道:“今夜是宁某邀请陆世子及高小姐夜游永定河,作为东道,总要尽谊。”
“美人还没下来呢,倒也不必这样心急。”
说着,谢纭径自往回走了几步,停在马车前,朝着车内又道:“高小姐,请下车吧。”
众人疑惑不已,谢小王爷与陆粼表妹相识吗?
车夫利落地跳下车放好马凳,车前幔帏轻掀,先是下来一个秀美的丫鬟。
接着,从马车内伸出一只素白秀美的手,手指纤长,甲盖莹玉,在灯光下宛如玉琢,玲珑剔透。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那只柔若无骨的纤手轻轻搭在了丫鬟的掌心,仿佛搭在了众人的心间,直叫人看得心头软绵绵的。
在丫鬟的搀扶下,一个纤细轻盈的身影缓缓从马车中走出,落入众人的视线中。
只见那少女一身青烟翠雾的罗裙,黑亮的青丝一半松松挽成百花分肖髻,一半垂于背后,发髻上仅插了一根青玉簪,走动间,簪子垂下的流苏摇曳,裙摆的弧线看起来就如初春湖边的柳枝才露嫩芽。
她微微抬首,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肤光胜雪,淡淡妆成,面纱掩映下,仅露的半张娇颜若芙蓉初绽,便已叫一众世家子弟神思不定,怦然心动。
这就是陆粼的表妹?!
怎么只见她一人,那陆粼本人又在何处?
尽管已三度见面,宁明远仍旧同人群一样微怔了片刻,随后问候道:“高小姐好。”
谢研朝他微笑点头。
从她下马车起,谢纭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分毫,余光轻扫了一眼看呆了的众人,他漫不经心地往她身前一挡,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视线。
“你们这些人不会都是来看高家小姐的吧?”谢纭顿了一下,语带讥诮道,“你们没有自己的妹妹么?怎么都对别人家的妹妹感兴趣?”
“……”众人面面相觑,暗暗揣测他话中究竟何意。
宁明远看了眼空空如也道马车,问道:“怎么不见陆世子?”
谢研芳唇微启,才要回答,谢纭已经抢先作答道:“想必陆世子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自然就没法陪高小姐一块过来。”
宁明远目露讶异,“陆世子来不了了?”
“高小姐远道而来,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陆世子就让你一人赴约,未免太不厚道。”谢纭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谢研,“左右无事,我可作陪。”
须臾之间,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众人放眼望去,纯黑的高头大马上的年轻男子濯濯如月中春柳,人群有一瞬的屏息,紧接着就是有了小小的骚动。
“是陆世子来了——”
先前,陆粼同楚朝霞一道入了城,话别后立刻赶回侯府东苑。
才到侯府正门,络石却告知他表小姐已经先行坐马车去了永定坊,于是又换上追日,加快速度朝这儿赶来。
“陆世子!”本以为陆粼不会前来的宁明远大喜过望。
在场的皆是京中世家门阀小一辈中的佼佼者和杰出人才,个个仪表堂堂、风度不凡,置于其中,陆粼惑人心神的俊颜却仍是一枝独秀。
世家千金小姐的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谢纭隐隐用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望了一眼陆粼,转瞬便恢复秋水般的澄明。
陆粼的神情平静而柔和,目光从谢纭身上迅速滑过,落在谢研的身上,笑意明显加深,骑近后,他在她身旁一跃下马,一只手缓缓搭在她的肩上。
“怎么不等等我?”声音温柔和缓。
谢研并未回话,甚至没有侧首看他一眼。
此时在众人眼中,站在高家小姐面前的谢纭与陆粼二人身形均是修长挺拔,俊貌非凡。如若非要争个高下的话,陆粼的俊容依然更胜一筹,无人能与他平分秋色。
千金小姐们见到二人同时出现,一个个定下魂后也是秋波盈盈。
谢纭的视线落在谢研肩头的那只手上,从他浓长的睫毛下的眼眸中隐约透出冰凉的寒意,“陆世子,你这表哥做得未免太不称职了,就派了这么几个侍卫保护高小姐,本小王爷实在看不过眼,就替你护送了一程。”
他的话语听起来温柔而怜惜,“这么一位娇滴滴的表妹,才从庐阳进京,就要一个人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本小王爷属实替她不平。”
闻言,众人一惊。谢小王爷这是在与肃北侯世子叫板?
陆粼神色不动,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确是陆粼之错,谢过谢小王爷。”
“……”真是温文尔雅,能屈能伸啊。
不屑的谢纭看向谢研,她的神情无波却淡漠。
见她微微偏头斜睨自己一眼,似乎暗含警告,谢纭收敛了一下神色,笑道:“看不得美人受委屈,举手之劳罢了。”随即执扇朝画舫翩然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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