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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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研三指举起茶盏，指若葱根。
她浅浅一饮，不疾不徐地问道：“不知若是本公主喝下这掺了毒的参汤，韩都尉会如何？”她一顿，瞥了□□陌一眼，“韩家又当如何？”
“……”□□陌神色一紧。
那还用说，若是永安公主在行宫遭害，他罪无可恕，韩家也定然是难逃灭顶之灾！
谢研微微抬了抬下巴，在旁站着的小源子立刻上前一步，拿起书桌上她先前翻看的那本簿子，走过去，把它交给□□陌。
他接过一看，是记录行宫太监、宫女的名册。
里面详细记录了这些人的资历和宫中分工，其中有几个人的名字处被画了圈，应该就是可疑人员。
永安公主的膳食中被人下毒之事竟不是自己这个奉命守卫行宫的左卫都尉率先发现的，犯下这么大的一个疏漏，□□陌只觉无地自容，连忙半跪在地。
“是卑职失察！卑职现在就带人去彻查，定很快给殿下一个交代！待卑职查实幕后之人后，任凭殿下处置卑职失职之罪！”
说完，□□陌便起身，想要马上退出书房，去做安排。
“慢着。”谢研轻轻的一句，叫住了他，不含任何情绪。
“殿下还有何吩咐？”□□陌顿步，转身恭敬地垂首。
“此事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谢研的语气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你先把这参汤喝了补补身子。”
“……”□□陌一怔。
此刻的他，哪有心思喝参汤？何况永安公主刚刚说了两盅参汤都有毒。
“参汤无毒，韩都尉请慢用。”
少女捉摸不定的性子让□□陌又猛地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那盈盈笑颜，“卑职不懂……”
“喝完再说不迟。”她微微仰头，鬓边斜插的凤凰金步摇随之颤动。
□□陌低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参汤，端起汤盅，依言喝了起来。
喝完一盅，见她又看向剩下的那盅，他干脆利落地拿起，又喝个精光，“殿下这回可以说了吧？”
谢研望向窗外那一树盛开的桃花，徐徐解惑道：“本公主的日常饮食既有专人验毒，也有随侍先尝，所以从饮食上对本公主下毒，不容易成功。”
好似听出她言下之意的□□陌容色谨慎地问道：“还请殿下明示，那毒……是下在哪里了？”
谢研视线未动，只是仿佛不经意地说道：“看，那花儿开得真娇艳啊。”
听她答非所问，□□陌沉吟半晌，心中大抵有了猜测，可能是送去她房中的花有问题，于是行礼道：“卑职明白了，多谢殿下！”
谢研颔首，淡淡一笑，又问：“韩都尉这次是带了一千左卫到行宫来吧？”
“是的，殿下。”
“行宫原有的一千禁卫军可是出自南衙？”
“殿下说的没错。”
此次守卫行宫，除了自己的人马，□□陌奉命于永安公主在行宫期间，代管这批南衙人马。
谢研“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陌告退后离开书房，一路走，一路琢磨她最后的问题。
总不见得是随口一说，是不是有什么寓意？
还有，是谁胆大包天要加害永安公主？
想到发现自己安全受到威胁的永安公主始终神态悠然，不慌不忙……
这样的她，怎可能因为安凌睿几句辱没的话及世家门阀中关于她心性不好的评价，就黯然神伤到需要来行宫来养心呢？
□□陌的背脊起了一层薄汗。
这永安公主太过难以捉摸，绝非等闲之辈，不是其他几个娇养的公主可比拟的，今后他须更加小心行事。
□□陌出了夏雨阁没多久，陆粼闪身入了书房。
昨晚借着夜色深浓，□□陌辨不清楚他经过一些修饰后的容貌，白日里可用不了这招，因此陆粼决定还是尽量不要和他打个正着为好，以免被他发现，节外生枝。
进屋后，陆粼先是看了眼□□陌刚坐过的位置旁台案上摆着的茶盏和空着的汤盅，再望一眼书桌。
摆着的宣纸上还有谢研新题的字，看来她兴致不错，还有心思写字给□□陌品读，心中不免有些吃味，说道：“公主和□□陌聊了挺久。”
谢研哪知道他那点心思，回道：“嗯，不是为了给你多留些时间吗？”
趁着她和□□陌交谈的时候，陆粼大致打探了一番行宫的安防布局。
在另一侧的座位坐下后，雪青重新为他泡了壶君山银叶。
茶香袅袅如雾，雾后的陆粼神色淡淡。
以为他一夜没睡累了的谢研又对藕荷吩咐了两句，她很快端上一盅滋补参汤。
陆粼看向谢研，嘴唇微抿，问道：“为何我只有一盅？”
同样一宿没睡，他的待遇还不如□□陌么？
谢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还未看习惯的面庞，“你喜欢喝参汤？”
她怎么不记得？
见陆粼点头，谢妍干脆让藕荷和木槿把熬满参汤的陶罐送进书房，示意他要喝多少自己盛。
陆粼不由失笑，为他那她完全不懂的可笑醋意。
待雪青、小源子等人都退下，二人进入正题。
谢研首先说道：“我刚才提示过□□陌了，他会去暗查内殿中那个毒花瓶的事。”
毒下在她的食物里是最蠢笨的方法，因此她才会让小源子注意其他可疑的地方——
这是来自上一世的经验之谈。
正是因为发现了问题，因此她才在收到了来自小源子的飞鸽传书后，选择回到行宫。
她本可以直接命人抓住那可疑宫女严加审问，可这样做太浪费了，倒不如卖个人情给□□陌，日后总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公主让他去查此事，是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陆粼所想与她不谋而合，谢研微微点头，“也许你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端起茶盏，一边喝着茶，一边思索起来。
她又问道：“你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可有收获？”
陆粼摩挲着茶盏的杯壁，“行宫内似乎都是□□陌自己带来的左卫人马，而行宫外、山中是南衙的人。”
“北衙的人一来，南衙的人都被赶去行宫外值守……南衙落魄至此，谁曾想到。”谢研微微垂下双眸，唏嘘道。
自从受皇帝直辖的北衙禁军势起后，南衙禁军便一落千丈，原有的人马都被分派至各处行宫或皇宫以外的其他地方，极难再有护卫帝王的可能性，已经是被边缘化的禁军一派。
如今，人们口中常提的禁卫军多指北衙，不包括南衙，而禁卫军统领周震实则管辖的是北衙五卫，南衙则由右相代为掌管。
“沈大人虽然挂着南衙统领的名号，但实则对南衙管理甚少。”陆粼放下茶盏。
“嗯，这批禁军不能直接动，也不能随意安置，无人想接手，只能先丢给他了。”谢研轻叩桌面。
一般的公主可不会了解朝堂之事，可听起来谢研似乎很清楚北衙南衙禁军的事。
陆粼心中一动，“让右相一个文官，去治理这帮武人，着实有些难办，这些年只能进谏不大幅削减南衙的待遇。”
谢研轻轻一叹，表示认同。
陆粼随手舀了舀桌上的参汤，沉吟片刻，问道：“公主可是担心南衙的人会有问题？”
说起右相，他突然想起谢研在画舫上回头看了一眼右相之子沈清池，不知她会否想起他，对他的第一印象又是如何，心头起了些许烦躁。
“不好说，毒花瓶没有让我中毒，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手。”她微微凝神，“先看□□陌查到哪一层吧。”
见陆粼低头舀着参汤，也不喝一口，似乎心不在焉，谢研问道：“你累吗？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行军打仗时，几夜不睡是家常便饭。不过既然谢研问起，知晓她素来这方面心软的陆粼顺水推舟地咳了几声，“还好，就是有些头昏脑胀。”
果然马上听见谢研关切的声音：“怎么咳嗽了？可是受了风寒？叫太医过来瞧瞧？”
陆粼心头的烦躁被暖意取代，“不用，稍稍休息一下便可。”
此时的沈清池还未与谢研相识，更谈不上有上一世那样忍辱负重的交情，此时在她身边守护她的人是他，他不该杯弓蛇影。
谢研还是不放心道：“那我让人熬点姜汤，等下你喝了。”
昨夜睡不着时，她也考虑了很多，内心深处仍是十分矛盾，既不想给陆粼希望，可也不想对他横眉冷对。
他豁出性命赶来救她，又执意要入行宫保护她，她无法不动容，又怎能心安理得做到冷漠以待。
“好。”陆粼乖乖点头，“公主昨夜也没有睡好，要不和我一块去小憩一会儿？”
他问得自然，谢研听了却微怔。
怎么一块小憩？
上一世的陆粼也总爱对她说一些容易叫人想歪的似是而非的话……
耳根悄悄泛了红，她轻轻一哼，起身朝门外走去，“不是喜欢喝参汤吗？先把那罐参汤喝完，你再歇息吧。”
“……”陆粼看了看还剩大半罐参汤的陶罐，微微一笑，“谢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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