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藏微
——话不要说得太早。
我前脚还没出门,我就发现了巷口监视手段不高明的影子。
那么我当然是跟上去咯。
跟到一条石榴巷子,花开得明艳,庭院深深。还别说,镇上和沿边渔村还是不一样的。
这人真该学学我的轻功,上房揭瓦一点没动静。
好家伙,原来大家都认识啊。
竹竿男瘫了似的趴在罗汉床上,哎哟哎哟半天才蹦出两个字,大意是,那女的真不是个东西!
我冷笑一声,我记着了。
壮妇咬牙切齿,别让我逮着她,否则要她哭着喊我姑奶奶求饶!
你姑奶奶我听见了。
但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坐在一块商量?都过了一顿饭的时辰了,你们还要吃饭啊?
赵姑娘涂着殷红的丹蔻,嘴角抿着阴狠的笑——我目力极佳。
竹竿男又问,你今天去那瞎子家怎么样啊?
壮妇冷嘲热讽的,还能怎么样?怎么样就不会是她这个脸色了。
好家伙,就三个人还搞内讧。
赵姑娘不怒反笑,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竹竿男哼哼唧唧,还能怎么回事?不知道她从哪蹿出来的,居然还有翠英的珠子!
红色一下子涂歪了,赵姑娘紧张地问,翠英?
壮妇十分恼怒,是啊,翠英,你先看上她男人,现在又盯上人家男人的亲兄弟!
赵姑娘扫翻了茶壶,吓得那对恶夫妻捂心口。
壮妇还嘴硬两句,谁知道卖那么远还能找回来,别是你们命里有缘!
竹竿男忙说,现在还扯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主要是怎么把伍三的伤兵补贴骗到手,再把那俩小的卖了收钱!
赵姑娘也愤恨,那瞎子油盐不进,你说东他说西,再不行就装和尚入定!
这时一个人从里屋走出来,把着两核桃,嘎吱嘎吱的,嘴边一颗长毛痣,眼下两片黑,阴恻恻的,说话更是:那还等什么?戏做得够久了,台阶也给他了,他不识好歹,就别怪咱们手下无情。
那三人都恭敬地喊了一声,三爷。
那三爷坐下来继续说,正好我手里一批货要出,那俩小的一块带着吧。
竹竿男忙应和,三爷说的是,那三爷觉得应该怎么做?
三爷哼笑,不以为意地说,要费什么劲?少他们一户不少,谁管这外乡人啊。
好家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是叫你们商量着干这些勾当的?
我拿剑一劈一砍,从屋顶上跳下去,还不忘出声提醒:
诸位,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你要是再坚持坚持,少抹点粉,多干点实事,他还能搪塞吗?
他们齐齐仰头,这震惊的模样,我以前也见过不少,一种熟悉的感觉——不,不,那不是什么多么值得回忆的往事。
竹竿男瞪大了小斜眼,你你你!
我噙着冷笑扫视一圈,目光停在壮妇身上,谁是谁的姑奶奶?嗯?说话。
壮妇身子一歪,手撑住桌子,一遍遍咽口水,半句话都没说出口。
三爷是见过场面的人,转着核桃又气定神闲的了,姑娘,浑水趟一次就得了,别得寸进尺。
别得寸进尺,这句话真的好耳熟,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这么说?
我斜他一眼,你别得寸进尺,坐那给我装什么老爷!
话音刚落,七八个大汉推门而入,个个都不是好惹的样子。
但他们没看到我带剑了嘛,这可是我,还有我的剑。
在一阵哀嚎声中,我脚踩壮妇——因为她老不服气——手掐赵女子的喉咙,剑指流冷汗的三爷,那竹竿男趴在那也动不着。
我沉声问,货鲜不鲜?茉莉还香吗?铃铛还响吗?
三爷不愧是见过场面,汗也不抹一下,还在那挣扎,女侠是道上哪路的?
怎么,还要套近乎啊?我再瞅他一眼,用着变了声粗犷的音,回答我。
三爷嘴角一抽,香着呢,响着呢。
我又问,镇上就你一家?
三爷核桃也不转了,你什么意思?
我心有不耐,说!
赵女子一下子叫出声,我也不是故意吓唬她的,就是刚才一气,手一动,在她脖子上划一道口子。
三爷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上的青筋叫道:酒香铺还有一家!
我继续问,那里是什么情况?
三爷咬着牙回答,我们就是打下手的,货都是他们出的,今天刚走一批。
我顺手倒了杯茶,吹着散薄的热气,眼神也不带抬地问,账本在哪?
没人答话。
我慢慢转着剑柄,说了,饶你们一命。
赵姑娘憋不住了,举起双手尖着声说:像座底下那底下!别动手!
三爷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我冲着她笑笑,抛了茶杯,抽刀断水。
不过我用的是剑。
三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倒在太师椅上,你……你不是说……不杀!
我什么也没说,手腕再一转。
等我找到酒香铺的时候,这一伙的人贩子早做好了准备,或者说,该撤的都撤了。偌大的宅子黑漆漆一片,水滴声清楚可闻。
风雨晦暝,电光晃耀,老树低吟。
似有若无的香气混在雨中,风一吹又散又聚,我忍不住皱眉。
是藏微香,这样的尖货,居然在这么个小地方出现了。
我在颈上划了道口子,心里想着这回一定要速战速决。
一道勾魂锁飞来,五道扣钩各有三段分叉,还是个行家。
同时一道白影在房上掠过。
我使出一招山雪倾江,一圈剑光散开,只听得暗中一声闷哼。
电光一闪,我定睛一看,四周房顶上站满了白影,形似幽魂。
我心神一晃,八道捆仙索将我束缚住,一紧再紧,我咬紧牙关运气。
血从我脖子上流下来,凉得像条蛇。
我最不喜欢蛇。
我大喝一声,在错骨的瞬间绕腕甩剑,一招秋风扫落叶急速使出,漫天枯蝶。束缚着的绳索一松,我立刻脱身跳出包围圈,接住剑以后踏梁柱而起,剑挑瓦片劈碎,再借机一剑刺过去。
劈、砍、切,没有十足的把握,哪怕为了掩饰身份,也不要妄将剑作刀。
第一个。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还有三个。
陆骞说雨是嗜血剑,招招致命。
莲青说雨夜莫动刀,杀则绝。
迷香已起效,我使劲摇头,一招千山万雪开出七成力。天线悬分,一滴两瓣,瓣瓣似莲,滚刃似飞瀑。
那三人齐齐坠落。
高手都是不回头的,主要是我再耽搁一会儿就得和他们倒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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