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蒋家,李氏也在问这个问题
“补锅,定秤,磨刀,修履,这条街上多的是这些靠手艺吃饭的老街坊,他们咋就不开门呢”
蒋大安专心的修整手里的筛盘不搭话。
“掌柜的,你说这到底咋回事,隔壁老赵家半个月都没个响动,他家再不开门,怕是都要吃院里草皮了”
蒋大安头也不抬“许是家里还有余粮吧”
“得了吧,他家从我小时候就养着狗,老的没了就从老的留下哪窝里留只新的。这么些年他家都没断过,前面咱家送粮的时候你也见过,他家老大都饿的皮包骨了怀里还抱着狗呢”
“但你看自从咱回来,这街口封了半个月,连个苍蝇都进不来,这两天你听过来宝的动静吗”
蒋大安放下手里的筛盘“咱前面不是扔了半袋子豇豆过去,总不会出事的。与其寻思他家,还不如想想咱自个儿,老幺咱真不送了?”
这些日子,顾将军愁,蒋大安又何尝不愁呢?
哪天老三的一席话好容易让他亲娘松了口,谁成想,老幺居然不干了。
平心而论,要是只能送一个孩子,他肯定是要让老幺去的,老大是长子,以后要顶门户。老三今年十四,再过两年该说亲,耽误不起。只有老幺,就是十年后真的不行也刚十七,再去学个手艺也来得及。
他咋劝都不听,最后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小儿子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就是梗着脖子说不去。
五好和六榕被老三说动,现在对老三上学没意见,可后面要是真五个孩子就老三能天天读书不干活,后面家里怕是再难向现在这样心齐。
“送,三兄弟,老大有铺子,老三去学堂,老幺在家待着哪儿说的过去,文娘,老幺现在不懂事儿,他总有长大的一天啊”
李文素叹息着放下手中的针线,耳边隐约能听到蒋泽在屋里劝蒋昙读书,她心疼钱,可是,要真送老三不送老幺,她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老幺投生到她肚子里,一天富没跟他俩享过,罪到是跟着他们两个没用的爹娘受了个遍。
他出生,自己大出血,要不是丈夫心疼她,把家里底子花了一半找的大夫,她怕是就死在出血上了。因着差点丢了命,哪怕大夫跟她说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也实在是跟老幺亲不起来。
家里儿子女儿都齐了,早过了稀奇孩子的时候。加上年景越来越不好,便就是给口饭的养着。这孩子仿佛也知道自己在家里不讨喜,小儿常病是一个没犯过,便也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活着。
二伯拿耗子肉做束脩被唐秀才发现之后带着丑宝跑了,他家却是跑不了的,唐秀才被这事儿气的脸都发绿,碍着面子不对外说,铺子却多了许多捕快赊账。三妮和四喜也被夫家送回来,屋子早让二伯子当了,哪里有地方去啊
家里生意越来越不好,眼瞅着蝗灾要到西北了,实在没办法,只能从街上搬到了村里。乡里说要选个孩子敬佛,作为唯一刚回来的,便只能是抽到他家了。要么舍一个,要么一家人饿死,她愁啊,却也只能把血泪往肚子里吞。
长成的孩子舍不得,两岁的老幺就被送了出去,族谱上的潭改成了昙,自家的骨肉便成了蝗虫老爷庙的小沙弥。
这些孩子到底是没挡住蝗虫过境,地里收成减了一半,家家都到处找能入口的东西。也许是有缘吧,她出去挖野菜竟碰到庙里的老和尚,她阴差阳错的非要拿五根雪里红跟方丈换孩子回家住一晚。
未曾想,当晚流民冲进怀化。庙里大小二十七个和尚加八个这样的祭童,全进了流民的五脏庙。
他家已是在村里站稳了脚根,村人都他们的态度和刚来时大不相同,一起对外瞒下了这个孩子。当时城里是实在进不去了,新皇帝查名户时只说名字是祖上的规矩,老小不从字。又使了半个杂粮饼,到底是含糊过去了。
这孩子当年也不到记事的年龄,几个大的也没跟他说过,却不知为何就养出了个小乖的性子。
他几个哥姐,说什么都听,被戏弄了也不生气。家里几个大的抱怨时他不开口却记在心里,为着老四的嘴馋抓半个月弄了条鱼。
家里住在村里就得看着和村人一样才不招灾,她带着几个孩子去剥树皮时就属老幺最下力气。几个大的心里都觉得反正地窖里藏着豆子,抢草根是给外边看的。就这个小的为了吃的能跟外面打的头破血流。
她以为是幺儿憨,结果听到有人说送粮换盐引后,他们老公母俩还观望,这个小的不声不吭就把粮往外搬。家里一共屁大点地方,小儿子哪里能不知道有豆子呢?
村里隐约也知道他们家得是有余粮的,但因为蒋昙抢东西时的凶悍,觉得不过是一点,哪能想到家里有十几车豆子在地下埋着。
村里几个大户看他家的眼里都泛着光,这下不走也不行了,于是才有了后面的凤阳之行。
罢了,家里没有盐引的时候不也活的好好的,老三都送了,再送一个也不算事了。
蒋大安看着李文素沉默半晌,终是抛出一句“那就听你的吧”大喜过望,他想赶紧去告诉安奎事情定下来了,在看到门栓时猛的止步,重重的叹了口气。
现在街上空的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大咧咧的上街,等于告诉所有人这家不仅有粮,当家的男人还不在家,要是没人过来抢才怪。
愁啊,这城里的留言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蒋昙实在是受不了蒋泽在他耳边反复叨咕要他读书的话,哪些什么金啊玉啊的他通过顾师傅早都见过了,何必要浪费钱去学字。
昨晚正逢初五,两位师傅在梦里劝了他一休,一睁眼竟看见大哥坐在屋里不睡觉盯着他看。他吓了一跳,然后,发现他醒了的三哥就又来劝他读书了。
他就不明白了,三哥怎么就会喜欢在凳子上啥也不干座一天呢?他光是看着都为顾先生感到窒息,三哥也看过状元哥上学啊,他怎么还会想去学堂呢?
他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只是打定主意,不管谁怎么劝,他都一定不会去上学。
蒋泽拖着前些天刚被父亲用木条抽肿的腿一瘸一拐的往外冲,见父母坐在院里,刚想开口再次向他们表明自己打死不读书的态度,却在刚要开口时,听到一阵震天响的击锣声。
蒋大安和李文素快速的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思量。
蒋昙止住还未开始的哭闹,往屋里钻
蒋泽一把拦住他,把他惯使的哪把小刀递过来,跟在大哥的身后。父子四人对着前院提防有人破门而入。
五好六榕一人提着一把□□,守着东西两侧的院墙,李文素盯着后墙,还不忘把桌上的破铁盆给两个闺女一人丢一个。
脚步声渐渐响起,不对劲,怎么这么乱
蒋大安死死盯着大门,百步,十步,五步,随着脚步声离大门越来越近,他握刀的手也越来越紧。
过去了,不对,有人停下来。
叩~叩~“有人吗,制衣的、修鞋的都在不在,谁家能缝补衣裳,咱半个月没浆洗衣服了,有出来做活的吗”
街上到处是这样的声音,却没有一家敢回话。
一家人在屋子里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做活拿米面顶,新发的米粮,三掺的勃勃,榆面糊糊”
咕噜,不知是谁咽了口口水,这些天整个怀化城家家闭门,以前还能偷摸让亲戚往城里送东西,现在,全靠前面的余粮撑着。
可是,这一条街,愣是没人敢做第一个开门的。
外面的刀兵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喊累了,他们甚至还拿着糊糊在门前喝两口。
五好听见隔壁有人活动,她不动声色的背过手打了个有动静的手势。一家人慢慢向她靠近。
咔哒,隔壁的铛墙栓卸下来了?
“各位,兵爷,您要制袜子不要,我家的,千里磨不烂,十双袜子,不用出布,换三个饼子”
青衣汉子有气无力的倚着墙,看着门外满街换了常服,身上却煞气不减的壮汉,颤颤巍巍的开口。
赵有余已是快有三天就靠十几颗豆子活着了。今天,便是当兵的不来叫门,他家也撑不下去了,若是被刀劈了,就当为这些老邻居探路了。
“要,要!拿着,快拿着”
顾长松把怀里满是榆面饼的褡裢直往赵有余怀里塞。
“莫怕,莫怕啊,咱真是拿粮买东西的,快吃,吃完咱这还有。”
赵有余呆愣楞的捧着褡裢,榆面的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他直把头埋进去,啃了一口,边咀嚼边哭
是真的,真的有吃的了!
他刚要跑,眼前一黑就往地下倒,顾长松连忙在一旁拽着他,才没把榆面饼摔到地下。
他顾不得道谢,摇摇晃晃的往屋里奔
娘!娘!有吃的了,咱能活了”
林溪街,后桥街,元宝街,状元巷,无数个门板被卸了下来
\"兵爷,咱家能制头巾\"
“兵爷,要竹筐子不”
“兵爷,我会修鞋,您要不让我给您看看”
沉寂两月的怀化城,终于活过来了
https://www.biqivge.cc/book/33672463/2584850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