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巫医显贵

“朕先前过于武断，认定是你谋害了明姝，”梁帝说话的间隙竟要停下来缓一口气，“幸而明姝这孩子醒来，为你辨明了清白，是朕错怪了你。”

        穆青菱自然要说些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冠冕堂皇之词。梁帝便又强打着精神，象征性赐下些东西做赏，瞧他的意思，此事便到此为止了，并不打算深究是谁要在天牢中加害穆青菱。

        自家的女儿出了事，就要大张旗鼓牵连甚广。其旁的子民不管受了多大冤屈，都可以稀里糊涂糊弄过去，免得麻烦。穆青菱又见识了一回梁帝的为人，低头叩谢时目光一片寒凉。

        梁帝精神不济，早早打发穆青菱离去了。而青菱既然进宫一趟，在回府前，免不了去宫中各处请上一回安。

        穆青菱先去长春殿稍坐了坐。皇后见了她甚是心喜，拉着她说了许多体己话。

        “你卧病在家，寥寥数日不曾出门，殊不知这宫里宫外发生了多少变化，”皇后长吁短叹，“皇上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对林贵妃几乎是言听计从。而明姝公主……”

        皇后说到这里，现出些难言的神色。穆青菱心中一动，问她：“明姝公主不是被巫医救醒了吗？如今可大好了不曾？”

        不问倒还罢了，说起这位巫医来，穆青菱才得知，巫医木老在宫中已经俨然有了国师的地位。

        明姝公主自病愈后，就不常出来走动，却将这木老视作了救命恩人，时常令宫人赐赏。林贵妃自从哄住了皇上，在谁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唯独对这位木老的话奉若圭臬。连皇上也待他礼遇非常。

        穆青菱听得哑口无言，越发觉得此事蹊跷。她思量再三，巫医似乎是向着林贵妃一边行事，眼前的局面可说是十分不利。便对皇后出言提醒：“可真是神了。想这木老一个凡人，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可别是仙乡里出来的吧。”

        皇后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她与穆青菱相识也有许久，便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又何尝没有查探过木老的来历。可惜此人身份成谜。线索到苗疆便断了。皇上正在宠信此人的劲头上，没有如山铁证，终究难以撼动此人地位……”

        穆青菱回忆着，前世时并没有巫医入宫一事，此时她也无法辨明此人来历与目的。又坐了片刻后，穆青菱便向皇后告辞。她心中疑虑重重，终于决定去梁明姝寝宫看一看。

        还未进门，穆青菱便听见了梁明姝大呼小叫训斥宫女的声音：“让你找个簪子，竟磨蹭了这许久。可见是偷懒耍滑惯了的，不把主子的事放在心上。”

        待看见梁明姝甜美笑着拿起簪子，直往那宫女嘴上戳，那宫女却躲都不敢躲时，穆青菱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梁明姝吗？

        “青菱？”梁明姝听见穆青菱额声音，却暂且住了手，撂下沾血的簪子，跑来握住穆青菱，“你总算好了。怎么才来找我？我还要多谢你拔下来银针救我脱离苦海……”

        “公主客气了……”穆青菱压下惊异回了句话，趁机细细打量梁明姝的神情。

        梁明姝面上的感激与亲近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又加上先前她竭力在梁帝面前为穆青菱说情的举动，穆青菱实在不能相信巫医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梁帝身体每况愈下，三皇子的势力却随林贵妃的得宠而水涨船高。看起来这巫医似乎是投靠林贵妃一党，为三皇子效力的。因此上，若是这巫医操纵了梁明姝，他绝不可能由着梁明姝相助林家的宿敌，穆青菱。

        可若说梁明姝一切正常……

        这位小公主的改变，何止是异于往常，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她往日不喜华服浓妆，发式也大多是俏丽的少女式样。如今却发髻堆砌如乌云，其上环翠堆积，唇上嫣红，眼线描得妖艳张扬，衣衫华美艳丽似翠鸟的羽衣。

        从前的梁明姝虽然娇蛮泼辣，却也爽朗明快。何尝发生过因为一根簪子虐待宫女的事情，又哪里会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

        “青菱别怕，”梁明姝好像看出了穆青菱的犹豫，抬手掐起来那宫女的下巴给穆青菱看，“你瞧瞧这是什么人？这下贱蹄子命硬得很，一时半会可死不了。”

        穆青菱这才发现，被梁明姝虐待的宫女，正是在梁明姝“疯病”发作时苛待于她的人。

        原来梁明姝认出了以银针残害自己的真凶，却未求梁帝做主，只暗施手段折磨报复。这宫女如今已狼狈得不成样子，满下巴被梁明姝扎得鲜血淋漓，不忍直视，清秀的侧脸被刻了一个笔画支棱的奴字。

        惨则惨矣，却也算咎由自取。这样看来，梁明姝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你扎我一下，我就千百下扎还给你。五马分尸太过便宜，总得让你零零碎碎受着罪。

        “对待背主忘恩的奴才，原该如此才是。”穆青菱心乱如麻，敷衍开口附和着。她心中总有些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直到梁明姝带穆青菱去看其他宫人互扇耳光，鬼哭狼嚎的场景，穆青菱才想起来，这种做法像是谁的手笔。

        甜笑着看地狱里的哀嚎，这是几乎是萧拂莫的日常了……

        穆青菱有了个危险的猜测，这想法太过大胆，她一时不敢确认。于是接着跟梁明姝交谈，想多套些话出来印证自己的猜想。

        “青菱还不知道吧，”梁明姝忽然闲话似得向穆青菱说，“父皇就要给我和完颜公子赐婚啦。”

        穆青菱心间瞬时有些失落，连套话的打算也暂且放下了。只觉得自她醒来，许多事都变得奇怪得很，身边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变了模样，让她觉得又生疏又不安。

        自重生以来，本以为可以游刃有余笑看前世风波轮番上演，谁知光怪陆离之事渐次现出了端倪，这一切像是个巨大的阴谋，不由分说的将穆青菱卷入其中。

        风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从来都未曾停息。

        完颜铭让韩语曦登堂入室，梁帝迅速的苍老，明姝公主举止怪异……穆青菱直到向梁明姝告辞出宫时，还处于恍惚之中，只觉得连禁宫都缥缈不实，这令她脚步有些虚浮。

        不会再有更奇怪的事发生了。穆青菱这样想。

        而下一刻，飞驰的马车自宫道上驶过，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尖厉笑着，从穆青菱眼前径直冲向车底。

        鲜血迸溅，穆青菱慌忙退避，却还是面颊上一热，伸手拂拭时只见触目惊心的红。

        那疯女人正是梁明涵的生母陈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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