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儿时玩伴

穆青菱被他丢到了地上猛咳，虽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一时却无法站起身。只得仓皇在冰面上往后缩。

        幸而她颈间只是被划破了皮肉，并未伤及经脉，样子虽然狼狈凄惨，却并无性命之忧。

        萧拂莫既然辨别出了来人的身份，就忙俯身拉她。却因她的闪躲，向前扑了个空，他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虚弱乏力，竟被带得跌跪在冰面上。

        与方才身法凌厉，五指如钢的样子截然不同。他跪在寒冰上，似乎一时站不起来。于是他双臂撑着冰面，缓慢向前膝行了数步，终于又把手覆在了穆青菱咽喉上。

        穆青菱方喘匀了一口气，眼前还在一阵一阵发黑。见萧拂莫如此执着，只想叹息，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让他不按死自己不罢休？再折腾两次，只怕小命当真要玩完。

        可是她误解了萧拂莫的意思。

        他冰凉的手掌温柔而坚定——竟是要给她止血。

        “你……”穆青菱想问他，你醒了吗？却发觉出了萧拂莫的不对劲。

        他左臂撑着地面，上身前倾，吃力地跪在她面前，气息有些紊乱，神色也萎靡极了。

        可是萧拂莫染血的右手仍旧执着地按在她伤口上——直到他栽楞了两下，倒在了她身上。

        穆青菱就这样被投怀送抱了。

        这算怎么回事呢？前一秒还在生死相搏，如今却怀抱了个昏厥的美男，像是在互相取暖一样——他手上还沾着她的血呢！

        穆青菱一时茫然无措，不知是不是该趁他病要他命。又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忽然脆弱成这个样子。

        冰室太过寒冷，穆青菱忍住哆嗦，渐渐回过味来——这里恐怕是萧拂莫练功的地方。他那冰气萦绕双眸，六亲不认的样子，想必就是练功时的常态。

        而穆青菱的突然闯入是个极大的变故，萧拂莫被她中途打断，后又强行收力，也不知是旧疾复发，还是走火入魔了。

        这样一来，穆青菱便有些下不了手。又算了算，萧拂莫原本也有许多次机会置她于死地，最终却放过了她。

        穆青菱思虑了片刻，若是今日最终寻不到解药，梁明姝的救治之途，难免还要着落在萧拂莫身上，便叹了一口气，将他轻轻从膝上推下去，自己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冰屑。

        萧拂莫被她推得就地滚了一圈，寝衣脱落，露出后背一片冰肌玉骨。穆青菱却浑不在意，任他趴在冰上，只管此处搜寻解药。

        托着夜明珠的灯柱上有一个抽屉。穆青菱打开来看，其中有一个封闭完好，雕龙画凤，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造就的盒子。

        轻轻拨开盒子的搭扣，她便发现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其表面晶莹，似六棱雪花堆积，嗅来有冷冽香气。

        想来这就是慕容千所说的“糖丸”解药了。

        只怕这解药需得在冰室中才得以保存，穆青菱左瞅右瞅，将灯柱两侧搁置的寒玉也取下来，搁在盒子中，这才妥善将盒子收好。

        东西既然到手，就该麻溜跑路走人。穆青菱正欲离开时，经过仍趴在原处的萧拂莫身边，瞥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就被他背上的银色纹路震慑了心神——这纹路她曾经见过的！

        前世与今生，在穆青菱年幼时，她都在一个孩子身上见过的！

        回忆在穆青菱心中翻涌起波澜，她不觉蹲下身去，也不记得要避嫌，径自端详着萧拂莫后背的银纹。

        果然没错，那奇异的纹路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身负这东西。

        穆青菱扳正萧拂莫的脸细细打量，他飞扬跋扈时还不显得，如今萎靡下来，竟能寻出些儿时玩伴的身影。

        当年那个郁郁寡欢的孩子，是穆青菱众多小伙伴之一。可穆青菱却是他唯一的朋友。

        那时穆青菱不过总角之年，她跟随母亲回外祖母家探亲小住。外公是告老还乡的三品大员，府邸近旁多住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

        小青菱生得活泼可爱，很快与同岁的孩子们玩到了一处。就听一个碎嘴的小胖子说起了城里有个“蛇妖童子”的故事。

        当年的蛇妖童子，就是如今的萧拂莫。

        小胖子说，这附近有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是蛇妖留下的祸害种，身上纹着一条三头的大蛇。

        小青菱胆大又好奇心重，暗搓搓溜出家门，要看看蛇妖童子的真面目。待寻到了人家，却发现什么蛇妖童子，不过是一个病殃殃的俊秀孩童。

        想来萧拂莫那时尚未习武，又是一副吃不饱饭的病弱样，竟打不过青菱这与他同岁的小丫头，一番缠斗后落得被她按在桌旁，剥了上衫看后背。

        “这就是你身上的蛇？”小青菱按着他趾高气扬打量，然后不以为然下了个评语，“还蛮漂亮的嘛！”

        那是一条三首的巨蛇，粗壮身躯盘满了孩童的整个后背，每个蛇头都怒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吐着信子。连蛇身细小鳞片都分毫毕现。

        旁人看了都觉得恶寒不已，穆青菱亮晶晶眼睛，夸他又威风又漂亮。

        如今穆青菱看着昏厥在地的萧拂莫，回想起儿时的事来，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当年被自己压着打的蔫娃娃，现在竟能在举手投足间要了自己的小命。这可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风水轮流转，十年河西十年河东。

        穆青菱为他拉上寝衣，遮住狰狞的银纹。多年不见，这三首的蛇竟似在他身上生长着一般，当年的浅银色也变作了如今的刺眼的银白。

        不知是不是穆青菱的错觉，那蛇眸隐约有些泛红。

        既然有了儿时这重渊源，穆青菱就不好意思将他置之不理。冰室苦寒，他运功时还能不受寒凉所侵，如今只着单衣倒在这，却怕是要冻出个好歹。

        只是该如何从冰室中脱身，这却是个问题。穆青菱去找自己落下来的那个缺口，却发现冰室顶壁严丝合缝，早已寻不到出路。

        摸索到冰室尽头时，穆青菱终于寻到了一扇侧门。她试着打开门，门后却是间简陋的小屋。

        硬板床露出柴木色，更有裂了角的方桌，泛白的棉布铺卧，一盏被烟火熏黑了的油灯，与一个陈旧的壁橱。这里布置得与萧拂莫儿时居所一般无二。

        穆青菱没想到，在奢华无比的地宫下头，在阴冷严寒的冰室深处，还藏着个这样一间屋子。

        她本以为萧拂莫爱极了穷奢极欲的享受，却不知他对那泛着苦味的少年时还留有一丝眷恋。穆青菱不知他在留恋什么。

        这屋子好歹比冰室暖和的多，穆青菱点着了油灯，回身要将萧拂莫也拖回来。

        她连架带拖，好歹把萧拂莫倒腾到了床卧上，给他盖上了棉被。正要将他的手臂塞进被子里时，萧拂莫的手指却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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