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冷宫变故

穆青菱自梁明姝宫中出来时，天色尚早。她瞧着明姝公主疯癫的情形，却想起了当年的陈妃。

        如今陈妃的韬光养晦之测已经躲避不开宫中的风云，皇后身体恢复后，第一个就要拿她开刀试试锋芒，找回点捻杀蝼蚁的权威。只怕下一个就要动到林贵妃头上。

        那么……陈妃还会吃闷亏，而不做任何反击吗？她是否当真没有了任何还手之力？

        心中思量着这桩事，穆青菱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冷宫近旁。这便是上一次遇见梁明翰的地方了。

        冷宫门的护卫已经换了一波，看来这也是皇后的手笔。梁明翰若再想进冷宫与陈妃商量对策，还能这么容易吗？

        穆青菱正犹疑着，便远远看见了梁明翰的身影。

        梁明翰如今的打扮比前些时候还要寒酸些。莫说不像个皇子，连普通官宦家的庶子都不如了。

        穆青菱还记得前世的冬季，各位没有出宫建府的皇子，份例都会比平时翻上一番。另会赐下锦帽貂裘，与暖炉的炭。

        而梁明翰这身打扮，明显是前面的旧冬衣。风毛领子塌着，淡黄冬衣的下摆已经磨破了边。面上甚至带着些菜色，只怕连饮食上都受了克扣。

        只要还在宫中一日，梁明翰就无法建立自己的势力，或者跟朝臣结交，也无法发展什么经济仕途。母子二人早已被皇上遗忘，小命全被拿捏在皇后手里。

        若不是皇后还要留着他们慢慢折腾，梁明翰又越发谨慎小心，只怕这两人连这个寒冬都过不去。

        自从冷宫换了护卫以后，梁明翰就不能再大模大样的进出了。他借着临近宫院围墙的掩映，绕到了一处低矮些的墙边。

        穆青菱不动声色悄悄跟着他。梁明翰倒真钻了个好空子！

        原来过冬以来，冷宫的后院墙坍塌了一块。上报了内务府，却没有人理会，修葺的拨款也迟迟没有下来。

        只不过派了个小公公，阴阳怪气过来看了一圈，便告诉这些护卫与嬷嬷：“如今国库空虚，内务府里也没有闲钱。各宫贵人的份例所用还难以给足，更何况这冷宫呢？”

        护卫也只得陪着笑：“可这墙塌了也终究不是办法。若是有罪妃因此逃了，冲撞到什么人……”

        小太监打了个哈哈：“咱们只得互相体谅些。将坍塌的砖瓦捡拾捡拾，再为你们堆起也就是了。”

        那倒坍了的墙壁只剩下些碎砖烂瓦，如何能用？即便如此，也没有谁再说什么。于是这面墙便比周围都矮了小半截，上头用些茅草垛着，勉强不叫他四面漏风。

        梁明翰便是捡了这个漏洞，他来到了这面墙附近，小心翼翼看了圈四周，将垛上的茅草往里推了一点，然后掐着时辰，就这样按照一定频率推了三次。

        穆青菱捂着嘴在一旁偷懒。第三缕茅草落地时，那茅草堆中蓦地伸出了一只黝黑精瘦的手！

        这只手穆青菱曾经见过的，正是陈妃的手！上一回穆青菱跟梁明翰进冷宫时，陈妃就是用这双手，狠狠掐住了穆青菱的脖颈。

        那手中握着一张破破烂烂纸，梁明翰飞快接了过来，又递过去了自己藏在袖中的一张纸。

        这两人私相传递消息，原本就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因此也并未用信封装着，以免读阅时麻烦。

        冷宫中哪来的什么纸笔。据穆青菱的推测，陈妃每次书写，应当就是写在梁明翰递给她的信纸背面。所用“笔墨”，只怕是锅灶里偷回来的炭。因此那信纸才会被刮破而破破烂烂。

        一时间穆青菱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如果在此时大喊一声，让陈妃与梁明翰就此被撞破会怎么办？

        皇后与林贵妃一定都会对陈妃重视起来，而一个行事还要问疯子娘的皇子，也一定会被梁帝厌弃至极。

        更重要的便是那信纸上的消息。如果他们商议的是什么阴谋诡计，那登时就会要了这两人的命。

        在这皇后娘娘倍加关注的风口浪尖上，有什么样的消息，值得他们两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千方百计互相通信呢？

        千万种可能，逐一在穆青菱心中推演。而那围墙边的梁明翰，已经在将那破破烂烂的信纸揣往袖中了。

        是否嚷破，就在穆青菱一念之间，可是她最终握紧了拳，没有出声。

        这绝不是因为对梁明翰还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只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梁明翰母子受到致命的冲击，穆青菱就不愿出手。

        如果梁明翰情急之下，将所传递的信笺毁尸灭迹，在冷宫中又搜寻不出别的证据，这便白白打草惊蛇了。

        届时，梁明翰或许会在梁帝面前将自己包装成循规蹈矩，虽然牵挂生母，但只在围墙边徘徊的孝子。而穆青菱就变成了毁谤、陷害皇子，别有用心的外臣之女。

        再不受宠，也是梁帝自己的儿子。在自家人与穆家之间，梁帝的选择将会毫无疑问。

        幸好穆青菱没有叫出声。

        她下一秒就看见，梁明翰趁着四下无人，飞快阅读了信纸，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激动，然后一把将那炭木划拉的破信纸塞进了口中！

        这母子两人果然不会留下丝毫证据。这样看来，他们接头的频率和时间，以及相应的暗号，应该都是有着严格的要求。想要伪装成任何一方都绝不可能。

        穆青菱见证了两人交换消息的一幕，便想悄悄离去。走了不远，却与从另一条路上拐过来的梁明翰撞了个正着。

        梁明翰原本因为得了母妃给自己递回来的良策而野心勃勃，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没想到却在回宫的路上遇见了穆青菱。

        光鲜亮丽的穆青菱，与枯槁狼狈的梁明翰狭路相逢，顿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冷酷的现实将梁明翰从令他沾沾自喜的美梦中惊醒。

        梁明翰略有些困窘地藏了藏自己袖边被挂花的蟒纹，一张油腻的俊脸上浮现了些许尴尬。

        他在宫中众人的面前原本是被欺负惯了的，因此格外能受住侮辱。但在外臣面前，梁明翰还是想留住些残存的体面。

        “九皇子安。”穆青菱装作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得体地向梁明翰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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