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三章 瘟疫
从生到死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余烬能感受到阿弥是怀着何等绝望的心情,跨越山水,日夜兼程的来找她求救。
余烬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放心,我会救他们的。”
那些人都是她的族人,黑山部落帮着照顾他们,余烬不会放弃他们。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稳定阿弥的病情。
她曾在一次游历中跟着一位名医诊治瘟疫,症状恰好和阿弥的情况相似。
名医呕心沥血研制出了一个方子,对瘟疫有极好的效果,余烬刚好还记得方子,便假前人之便,行今日之事。
有几味药材部落里是常备的,只有一味犀角存量极少,她须弥芥子中仅存几钱,两副药的剂量。
要应付瘟疫,要做好十足的准备,不可贸然行事。但南方距离北地千里,又由不得她慢慢来,真真是两难境地。
为今之计,只有集全族之力一起面对瘟疫了。
事不宜迟,余烬也不管天亮没亮,敲锣打鼓的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有的人还有亲人留在南方,当即软了身子,哭着求余烬一定要带他一起去。
瘟疫是会传染的,余烬上神之躯不必畏惧,族人却都是普通人。
这年代里没有口罩,而事发突然,那种铁质的防毒面具一时也打造不出多少。余烬便让织女带着雌性们一起织布,蚕丝织成的布透气性还可以,三层布合在一起,用藤绳串上,便是个简易的口罩了。
大筐大筐的草药被族人背在背上,大角牛太慢,他们决定自己飞回去。
还差的药材,余烬放出话去,愿用大量物资交换。
疫情面前,她来不及思考昆藤会不会因此猜到什么而打压她,金河部落会不会因此元气大伤。
她想的只有千里之外,躲在阴暗的山洞中的族人们。
仅剩的犀角她制成药留给阿弥,几十个金河族人戴着奇形怪状的口罩和她一起冒着暴雨,日月兼程的赶往南方。
金河部落的举动果然引来各方势力的猜疑,有人说余烬是去杀以前的仇人,说的头头是道煞有其事。也有人觉得金河部落实在是财大气粗,用数不尽的物资换这些草啊骨啊的,莫不是这些东西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猜忌纷纷,余烬一概不知。
赤羽部落,昆藤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禀报道:“族长,似乎是金河部落以前留在南方的人生了一种怪病,余烬带着几十个族人去救人了。”
“哦?”
昆藤放下手中的龟甲,若有所思。几年前他曾占卜过一卦,卦象大凶,言大荒将临大灾,无人可免。
彼时他不知这大灾应在何处,现在看来,或许正是这怪病。
他喜玩弄权术,但若大荒中人都死光了,这权要来何用?
片刻后,昆藤道:“余烬所缺之物,吾族有者,悉济之。”
昆藤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大灾的种子已经埋下。
黑山族长知道他们这怪病会传染,所以严令禁止山洞里的人出去,为的是不祸及其他无辜的人。
幸而附近部落少,只要他们不主动出去,就不会有人找到他们。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听话的,食物和水一天天的少下去,黑山族长还要着重照顾雌性和幼崽老人,所有人的吃喝都被限制了。
沉默,绝望,浑浊,在阴暗的空气里交杂酝酿发酵,最后爆发。
爆发的源头是那个小孩儿,他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上东西了,但他知道所有人都一样,所以乖巧的没有说话。
但幼崽毕竟脆弱,饿到傍晚,他的脸有些浮肿,晕乎乎的,嘴中念叨着余烬每次让人带回来的那些美食。
然后,突然咳嗽了一声。
神经脆弱敏感的众人就像惊弓之鸟,齐刷刷的往他这里看,幼崽吓得往母亲怀里缩了缩,他母亲不再流泪了,喝下去的水本就少,再哭流的就该是血了。
雌性怯怯的搂紧孩子,嗓音沙哑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人说什么,只是角落里一个雄性突然暴起,发疯似得叫道:“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等死?他,他一定得病了,族长,你就让我们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传染,然后死掉么?”
黑山族长嘴唇蠕动了一下,有气无力道:“我们不能出去,出去会害了别人的。很快的,很快余烬就会来救我们了。”
“余烬余烬余烬!老子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们这群疯子,把自己的命等着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救,做梦呢!”
“徕,闭嘴!”
“我就是不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不想死,我不会在这里等死的,我要走!”
雄性眼眶赤红,肤色也泛着不正常的红,往山洞外冲去。
“快拦住他!”
黑山族长本就是个温儒的中年胖大叔,饿的中气不足,但好在威信还在,四五个青年冲过去拦徕。
突然,其中一人尖叫道:“他,他身上有红疹!”
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人像潮水一般往里挤去,惊恐的看着徕。
徕瞪大眼睛,掀开自己的衣服,喃喃道:“不可能,我没有得病,我怎么可能得病,我要活着,我要走,我不能待在这里!”
说着,徕继续往外跑,这次没有任何人敢拦他,黑山族长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大叫:“站住!畜生,你不能出去啊畜生!”
外面雨声如注,风飒沓如雷,他微末的呼唤还没传出去就被风吹散了。
黑山族长踉跄着爬起来,脸颊抽动了两下,咬牙道:“徕应该是昨天碰过那些死人染上了病,这里不能待了,不然我们也会被传染的!”
昨天撤退时,徕惦记一个死人身上的盐扯了下来,都怪他,看到了却没有阻止。黑山族长绝望的闭上眼睛,他们现在就像雨夜里任由风吹雨打的浮萍。
哪里才安全?他们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如果有神明的话,神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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