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放飞的风筝
医生不让艾默随便走动。于是,她就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呆在家里不去面对那个人。
坐在电脑前回复完几封email,艾默靠在扶手椅里休息。慢慢的,她把脚也踩了上来,整个人缩在椅子里面,头靠在椅背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婴儿一样的姿势,伴随着温暖,安定,宁静的,从母亲的子 宫里就存在的久远记忆。
伸手从桌子上摸过烟盒,点了一只烟。思绪像婀娜的烟雾升腾在空气里,脑子里空荡荡的。她就这样的靠着,宽大的扶手椅像个最安全的,可以包容一切的胸怀,安静的承托着她的依靠,不会问什么,也不会索取什么。
屋子里很安静。电脑主机的风扇嗡嗡的吹,空调发出微弱而单调的声响。阳光打在白色的墙壁上,被窗棱分割开来。一片明亮的中间,是一个暗色的十字。
生活在艾默看来,就应该是这样单调而默不作声的背景。宁静的,平淡的。岁月,以人无法控制的速度和方向流淌而过。她只是一艘小船,顺流而下。手中是舵盘,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其实,那不过是命运用来麻醉和迷惑人的幻觉。你费尽心思的想要躲开去的暗礁,最后,还是这样迎头撞上。
手里的烟突然被人拿开,可是左右找不到可以按熄烟头的烟灰缸。
“你来啦。”居然都没听到书恒进门的声音,艾默长叹一声,把肺里的残留污浊呼出去,“扔水杯里吧。”
书恒把烟头拿进洗手间,扔进马桶,“默,严雨不知道你抽烟吧。”
“不知道。”艾默起来把空调关掉,打开窗子散味道,然后一只脚跳着去拿空气清新剂。
“我记得他的烟瘾不是你帮他戒的么,怎么你自己抽起来了?”
“我也不是经常抽,很偶尔的来一根。”
“我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说起来,你抽烟的动作还挺有那种味道的。”
“什么味道?风尘味?”
“黑色的长发,雪白的脸,纤细的手指,红润的唇。烟无论是夹在手指上还是贴在唇瓣间都是妩媚。野玫瑰的味道。”
“喔,喔,喔,夸张了啊。你小子若不是个gay,我该怀疑你爱上我了。”
“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么,还是故意装傻装天真?都能让严雨那么有风流潜质的人都对你死心塌地的,就让我这个弯的偶尔直一下又怎样。”
艾默拍开书恒凑过来的脸, “你欠扁直说。”
艾默的手重了点儿,书恒揉揉自己的鼻子,倒没有生气。他们这样打来闹去的十几二十多年了。也只有艾默能当着书恒的面儿gay来gay去的讲,换了别人,早被书恒劈了。
“默,话说,我真没想到严雨对你那么坦白。他那个秘书我见过,年轻,漂亮,能干,身材也好,性格更是温柔。人家女人上赶着往上贴他都能坐怀不乱,居然还把情书上报给你,说实话,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不知道是严雨不是男人,还是你手段高明,把他吃的死死的。”
艾默也没想到。那个Evelyn对严雨的关注她是早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那女人那么敢做敢为。也不怕落下证据,洋洋洒洒一大篇的书信,还是手写的。娟秀的小字儿,流畅的文笔,看得艾默都觉得感动。
通篇没有直接的表白,只是晚辈对前辈的崇拜之情,严雨每次在工作上对她的提拔和帮助都记得清清楚楚地。只透着一股子“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的味道。男人多少都有这么点儿虚荣心。不知道严雨心里有没有一点儿“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的感觉。不过反正最后严雨拿着那封信献宝一样的给艾默看了,Evelyn自己也自动辞职走了。一场原本顺理成章的办公室恋情,顺应潮流的第三者事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艾默这个当事人,反而有点儿置身事外的迷茫。
是因为艾默对严雨的信任让他心存感激,还是Evelyn根本不是他的菜,不对他胃口,艾默无从可知。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严雨在公司那帮子小女生中的口碑算是上升到了神仙的级别,偶像地位更加不可动摇。业内的男士们,却开始传他是妻管炎的闲话。反正人在那位子上,好不好都有话说,怎样都是焦点。
“扶我去餐厅,今天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我饿死了。”
严雨去海南出差了,原本要带艾默去的。别说她平时忙就没空,现在有空在家,脚又不行了,横竖是去不成。艾默没有什么朋友,几次打电话找萧颖也都没有人。书恒俨然成了跑腿儿的,艾默给了他一套钥匙,每天负责过来给艾默送饭。
书恒过来扶艾默,顺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脸上挂着个**的笑容,“趁严雨不在家,让我调戏调戏。”
艾默瞪他一眼,“胡闹。我家那醋罐子说不定在家安了针孔,24小时监视你有没有监守自盗。”
书恒装模作样的被吓到,“哇,不会吧。那家伙这么变态。话说你这么聪明,真要偷人,也不会偷到家里来了吧。”
“去,你丫才偷人……”
俩人嬉笑着搀扶着进了餐厅,坐下消灭那油大盐大的快餐。艾默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做饭。书恒,让他做饭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
“唉……书恒,如果你有女朋友就好了,现在可以拉来当小保姆。”艾默皱着眉头拿厨用吸油纸吸炸猪排上的油。
“你要小保姆直接雇一个不就行了。铁公鸡一只,自己舍不得花钱,还嫌弃我。”
“我说,你就从来没爱上过女人么?”
书恒很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曾经有过想要照顾一个女人,关心一个女人的念头。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
“怎么就不知道啦。特想和她在一起,特想要照顾她,特想要呵护她,那应该就是爱了吧。”
书恒擦擦嘴,结束战斗,“因为我抱着她,心中不会有欲望。”
“呃……”艾默也放下筷子,很认真的问书恒,“你父母最近怎么样。”
书恒脸上挂着的笑容退了下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爸去年也下来了,整天在家对着电脑玩桥牌,根本不理我。我妈还是见到我就唠叨,唠叨两句就哭。”
“他们还是没有接受?”
书恒苦笑一声,“如果你的儿子将来有断袖之癖,你会是什么反应?”
“打断他的腿。”艾默的手在空中比划过去。
“哇,好怕怕。幸亏你不是我妈。”
艾默也叹口气,“我其实对同性恋没有什么偏见。但是事情搁自己身上的确还是会偏激一些。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说,说不定等我有了儿子,我还真打不下去。养了十几二十年,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只要他能幸福,怎样我都能接受了。”
“话说,你和严雨还要不要孩子,都这把年纪了,再不要就晚了。”
“哪把年纪了啊,啊?哪把年纪了?”艾默作势要抓书恒的头发,那小子就宝贝他那一头狗毛,一边躲一边求饶。艾默无奈脚伤活动范围有限,最终放弃,叹口气,恢复正题,“不知道,我俩现在都忙,就算有空生也没空养。人命关天的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书恒趴在桌子上,用筷子蘸水画圈圈,“你说,严雨现在在海南怎么happy呢。”
艾默向后靠着,把手臂搭在椅背上,“唉,他爱咋happy咋happy贝。”
“哇,你是不是他老婆啊。海南可是男人的天堂,空气里都是暧昧,放眼过去都是诱惑。是个正常男人都能被薰晕了头,你就一点儿也不怕?”
艾默抿着嘴蠕动两下,“要不,我现在追过去?呵呵,书恒,你也是男人,你觉得我除非24小时跟着他,否则半小时一次电话查勤,或者叫他的同事哥们儿看着他,就真的能把男人留在身边儿一辈子不出轨么?”
书恒坐直了身子,一脸惊讶,“不会吧,你别和我说你不在意严雨跟别的女人上床。你夫妻俩可真是神仙级别的了。”
艾默摇摇头,“不是不在意,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在意自己的老公上别的女人的床。只要她爱他就一定会在意。”
她想起不过在几天前对严雨说过的话,“只要别搞出孩子来,别搞出感情来,爷您随意。”
但是真的可以让他随意么?艾默想,自己并没有那么洒脱。只是男人天生就是像风筝,线虽然抓在你手里,却并不真的就能随心所欲的控制着。除非你真的不想让他高飞,揽在身边,一辈子做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就算有心出轨,也没那个金钱地位实力让小姑娘往身上贴。
但是严雨是个在天上飞的人物。越往高处,风力越是强大,风向越是诡异。在国外的时候,似乎心里还比较塌实。没有那么多应酬,没有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回来这才两个月,周围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让艾默这么淡定的人也开始惶恐。她也开始想拉着,扯着,但是她又恐怕力气大了,把线扯断了。
顺其自然吧。她告诉自己,男人不是物品,他有自己的思维想法。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命里注定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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