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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羽飞这话一出,众人越发感到了不同寻常。知州大人一句话都说不出了,脸上血色尽失,低头跪在那里,两腿都开始发颤。
韩四盯着那群侍卫手中的账簿,拧着眉头,有些不敢相信,一时也有些侥幸,想着未必就把自己扯了进去。
谁知道接下来,容王半合着眸子,淡道:“说吧。”
于是这总掌柜先生先颤巍巍地开始了。原来当初这四海钱庄本属于孙家的,后来知州大人贪图这四海钱庄的偌大资产,便想从中捞得一些好处,怎奈这孙家倒是个有骨气的,只是这是祖宗留下的门面和牌号,是不能让孙家之外的人入股的,于是愣是不想让他涉足。
这知州大人一气之下,便暗中设下许多法子来陷害孙家。
说到这里,掌柜先生用袖子抹了抹老泪:“可怜我那少东家,因遇了这事,一蹶不振,就此病故去了。因少东家不在了,孙家各房主事的心都散了,这四海钱庄便一日不如一日。原本便是再不济,好歹也能勉强经营下去,谁知道那一日来了一个韩公子,非要盘下我们钱庄。”
这总掌柜的一席话,说得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诧。
其实孙家的事他们也多少知道,是觉得这孙家几年之内接连出事,实在是家门不幸,谁知道这事儿竟然是他们知州大人从中捣鼓?
这也委屈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就在众人惊诧不解之际,账房先生及时向大家解了疑惑,原来这件事全都是由韩家老四一手安排的。要说起来,洪城内哪一户最是风光,自然是韩家。可是若论起哪家藏着的银子最多,那就是四海钱庄的孙家了。
因了这个,韩四原本就对孙家有些不满,那一日又恰因为和孙家六房争一个勾栏院里的女子,闹得一肚子气。于是他在知州大人的指示下,便开始对四海钱庄设下重重陷阱,最终导致了四海钱庄的没落。
韩四和知州大人听到这番话,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辩驳了。
实在是他们做的那些事,如今被人一一道来,真是犹如亲见一般。
知州大人狠瞥了一旁的韩四一眼,想着此人实在是做事不牢靠,却是连累了自己!
而韩四却也颇觉得委屈,他早已收买了账房,驱赶了掌柜先生,并命人将他杀死在荒郊野外的,哪里知道这该死的没死呢!
韩老夫人原本是一脸的决绝,几乎是要和容王拼命的架势,如今听着这一席话,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后,她苍老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跪在那里,他竟然连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咬咬牙,终于问座上的容王:“敢问容王殿下,你说四海钱庄之没落和我儿有关,可是你却要知道,我儿不过是在四海钱庄有些许干股罢了,我儿犯下种种罪行,难道只为了得那星许好处?今日四海钱庄之主何在,难道此事和他竟无半点干系?”
容王听到这质问,眉眼都没动一下,只是抬抬手。
于是周围的人顿时明了,当下带来了沈从嘉。
沈从嘉戴着脚镣,衣服褴褛,透着暗黑色的血痕,脸上红黑夹杂,看上去就像一个鬼一般。
他艰难地走过来,早间的阳光从旁边的桃树枝桠中洒下来,落到他的眸中,一时他有些觉得刺眼,只好眯起了眸子。
容王抬了抬眸,淡道:“羽飞,说给大家听。”
于是萧羽飞上前,沉声宣道:“此人姓韩名齐飞,乃是韩四爷的之友,如今为四海钱庄之主。他曾签下一份文书,言明四海钱庄四分之一为韩四爷所有,四分之一为知州李庆同所有,其余二分之一,为韩齐飞自己所有。”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一份文书,呈现给大家看。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却见上面果然是写明了这个,且有知州大人和韩四爷的手印画押。
韩老夫人见此,脸都白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己儿子,哆嗦着挪过去,拿起拐杖劈头盖脸地打向韩四爷:“畜牲,你说,那些事真得是你所做?”
韩四爷低着头,如木头一般任凭韩老夫人打着,连吭声都不敢。
威远侯上前,忙扶着韩老夫人劝慰道:“祖母息怒,想来四叔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话说到一半,忽而想起容王之前说的话,他顿时把后半截劝慰的话缩下去了。
说白了,若是容王所说为真,那韩家甚至可能是抄家灭门之罪。
谁知道这边韩老夫人打了一番自己儿子后,竟然噗通一声陪着跪在那里了,对着容王一边磕头,一边泪如雨下:“容王殿下,实在是老身我教子无方,才使得他犯下这等罪行,还请容王看在你和威远侯平日的情分上,看在死去的驸马情面上,也看在平溪公主的情面上,从轻发落!”
容王挑眉,淡道:“老夫人,你可知道,这位韩齐飞为何被本王囚禁之后严刑逼供,又是否知道四海钱庄的钱财都运往了哪里,去做什么勾当?”
这话听得老夫人一愣:“容王,你这是何意?”
容王眸中泛冷:“韩齐飞原姓沈,名从嘉,乃是本朝叛逆,先投南蛮,为南蛮出谋划算,实为背祖离宗之辈,后南蛮战败,假死以脱身,改头换面,勾结了北羌之人,意图谋害皇上。”
这话一出,不但老夫人听愣了,便是在场众人,都呆在那里,不敢置信地望着一旁那个神情萧索浑身污血的囚犯。
他们这群人,平时便是手脚不干净,贪了一些,也是有的,如今看着这一场热闹,原本以为不过是强抢民女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罢了,万不曾想,竟然是刺杀皇上,那可是株连九族的谋逆之罪啊!
顿时,一众人等脸色都难看起来。
当下纷纷在心里暗自回忆,自己是否和那韩四以及知州大人有过交道,以往交往过密的,不免胆战心惊,平素没有交往的,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容王望着这场上呆若木鸡的众人,已经有些不耐了,蹙眉道:“韩老夫人,各位大人,莫非你们还要追问本王关于这沈从嘉刺杀皇上的证据?”
一时众官员忙摇头道:“既是容王亲手办下的案子,自然是不会有错的!这等刺杀皇上的谋逆之事,实在不是下官等该过问的。”
此事那韩四爷和知州大人也是吓傻了,盯着沈从嘉,结巴地道:“他,他说得……可是真的?”
沈从嘉削瘦的脸庞上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不过他听到这话,抬起手来,挡了挡那刺目的阳光。
太久没有看到太阳,他实在是有些不适应了。
此时的情景,让他想起上一世,他跪趴在萧永湛面前的情景。
他苍冷的眸子扫过地上的那两个人,鄙夷的冷笑一声:“你们不过是萧家养下的两条狗罢了,如今萧永湛怎么说,你们自然是怎么信!”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地上的那两个人,连带一旁跪着的韩老夫人,都脸色越发难看了。
竟然敢直呼容王的名字,那看来真是要谋逆的样子了……
韩四两眸忿恨地盯着沈从嘉:“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敢利用我!”
说着,他拼了浑身的力气冲过去,那样子仿佛要和沈从嘉拼命。
一旁侍卫忙上前,一把将他拦下,又狠狠地将他按到在地上了。
容王见此,淡淡地吩咐道:“全都关押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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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厅中韩老夫人晕死过去,威远侯自带着韩老夫人离开了。容王审完了这一场,忽而觉得有些疲倦,便来到了后院。
前面这么热闹,消息自然是传到了阿宴耳中。
虽然早已经明白的,不过知道那人果然是沈从嘉,心里还是不由颤了下。
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实在是一点不想看到这个人,想起这个人来就没来由地厌恶。
恨只恨当初怎么没一刀砍死他呢?
竟然留下这么一个祸害。
此时见容王过来,神情中竟然有几分萧瑟,又想起昨晚的事儿,不免心疼,忙上前道:“昨日个才说把人给放了,我就说着,怎么心不在焉的,原来根本没放,就留在那里惹自个儿不开心呢!”
说着,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你便是有心事,那就说给我听,做什么一个人在那里闷想。”
容王见她倒似一个解语花一般,唇边不免泛起一个笑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不想让你多想罢了。那沈从嘉如今还活着,竟然还意欲谋害皇兄,我自然会处置了他。”
可是阿宴如今坐在后院中,大约也听说了些消息,便随口问道:“昨日个求见的那个,叫长随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他这几日的不对劲和这个长随有些关系的。
容王摇头,淡道:“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故人罢了,既来打秋风求个住处,我也不愿意赶他走。”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阿宴自然明白,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能让尊贵的容王殿下都头疼的事儿,自然不是什么小事。
不过她凝视着自己的夫君,半响后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永湛,有些事,你既然不说,那我就不问。左右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信你的就是了。”
容王凝视阿宴半响,反握住阿宴的手,点头道:“好,等我把处置的人都处置了,咱们一家五口好好过日子。”
接下来的几日,容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雷霆之势排人封查了四海钱庄,捉捕了四海钱庄一众人等,严加审讯。这四海钱庄之人,固然有普通的伙计丫鬟仆妇,可是却又颇有一些会武之人,来历不凡的。
如今容王统统将这些人制下,严刑拷打之下,终于得出供词,却原来他们本是北羌留在这里的探子。
这下子罪名算是落实了,打开了这个缺口后,一众涉案人等纷纷写了供词画押。容王将此事结果以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往了燕京城,三日之后,仁德帝下旨,所有涉案之人一律当斩。
至于韩家,自然也被株连,没收所有家产入归国库,同时男则发配边疆,女则贬为官奴。
至于威远侯虽在韩家宗谱之中,却因他是平溪公主之子,自然不受牵连。
消息传出去,满城皆惊,在洪城独领风骚百年的韩家,就这么玩完了。
平溪公主在遥远的燕京城听得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急怒交加,自己这个婆家便是再不济,那也是她的婆家,不曾想如今竟然牵连到这个刺杀事件中,就这么轰然倒塌。
她穿着孝衣,前去求见仁德帝,跪在御书房前整整一天一夜,只求仁德帝能网开一面,然而仁德帝听到这个消息,却是连见都不曾见这个姑母。
而在洪城,威远侯试图保住韩家,却无济于事,最后容王到底是卖他一个面子,命人将韩老夫人放出来,由威远侯好生奉养。
韩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眼看着一只脚踏进棺材里去的人了,临死前竟然遇到这种事,她羞愧难当,只觉得教子无方,竟然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威远侯没办法,只好温声劝慰,实指望她能想开。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偏偏有一个不识趣的,那便是韩姑娘。
这位韩姑娘自从韩家轰然而倒后,便沦为官奴,她堂哥威远侯不忍心见她被人作践,便又求了容王,将她接到自己临时下榻的府邸,实想着能护庇于她。
可是她在绝望之余,竟然想起容王,便执意求着要去容王府中为奴。
威远侯哪里肯呢,自然严词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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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倒了,洪城几乎是天翻地覆,一切看起来尘埃落定了,可是阿宴却想着不知道那沈从嘉该怎么处置?
知道问了容王也不会对自己说的,便干脆去问自己哥哥顾松,顾松却道:“如今那沈从嘉就被关押在州府的地牢里,过几日我便会燕京城,亲自带人将他押解回燕京城,交给皇上处置。”
阿宴听着,便点头:“如此也好。”
想起沈从嘉,她总是不安的,如今由哥哥顾松亲自押解回燕京城,便放心了许多。
可是想到哥哥便要离开了,不由道:“明日就是寒灯会了,你既马上要走,何不去寒灯会上见一见那陈姑娘?”
顾松想想也是,凝重地道:“也好。”
阿宴听了便笑道:“既如此,那我这就写信,约她明晚同去寒灯会上赏灯,到时候她若应了,你就跟着一起去就是了!”
顾松脸上微红:“听说陈家家规甚严,婚前私下相会,总是不好吧?”
阿宴见他竟然这般神情,不免嗤笑一声:“哥哥莫要说这种话,你说这寒灯会,原本就是男女借故私会才有的寒灯之夜,便是陈家再是家规森严,既然来了这洪城,那何妨入乡随俗呢?再说了,你们都是定过亲的,便是见上一见,又能如何?”
其实阿宴心里想着的是,盼着哥哥和陈姑娘能够在婚前有所了解,趁着这寒灯会旖旎的气氛,或许心里就有了对方,也省得成亲之后,两个人举案齐眉地生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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