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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四回 促狭


崇庆殿里春色满屋,景仁宫与关雎宫虽按时下了钥,宫里各处的灯也按时熄了,宗皇后与林贵妃各自的寝殿内,却一直亮着灯,今夜于后妃二人来讲,也将注定是一个不眠不夜。

        二人一开始哪里想过宇文承川能真将治水的任务圆满完成,一个打小儿病弱,别说似她们各自的儿子那样,读书习字骑射谋略样样都有大儒名师教导,本身还争气,自然文韬武略样样都出色了,指不定连字都认不完的婢生子,他哪来的那个本事与能耐去完成神仙都几乎完不成的任务?

        就算她们早年曾低估过他,以致竟让他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装了二十几年的病,甚至那几年她们派出去暗杀他的人也每每无功而返,显然他手下还是多少有点势力的。

        可他那点势力,在她们两派人暂时联合起来的巨大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她们不想低估他的,可他也得有让她们高估的本钱哪!

        所以整个二月,乃至三月前半月,宗皇后与林贵妃对前朝的事还能气定神闲,虽然后宫因为多了一个妙贵嫔,生出了那么多事端,让后宫保持了多年的格局一下子被打破了,以致上下都跟着蠢蠢欲动起来,但只要这次她们能成功将宇文承川拉下马,之后便只是她们彼此之间的较量了,其他几个早已非分之想,或是新近才生出了非分之想的妃嫔连同她们各自的儿子,根本不足为惧。

        是进了三月下旬,二人才开始慌张起来的。

        那个婢生子在江苏运筹帷幄,竟然将河工治水之事给进展得有声有色,不管他们的人使什么招数,他都能游刃有余的给化解了,让他们无功而返,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过去二十几年,他到底有什么奇遇,竟然让他比之她们苦心栽培的儿子也毫不逊色?他手上到底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和底牌?!

        至此二人也终于开始庆幸起他们的父兄儿子有先见之明来,那个婢生子能将河工开展得这般顺利,说到底还不是手上有足够他折腾的银子,如果没有银子,他纵有惊天之才,又凭什么完成任务?

        关键在于,银子从哪里来,户部是有银子不假,顾氏那贱人的舅舅是户部侍郎也不假,可没有皇上的旨意,顾氏的舅舅纵然只挪用了一两银子,那也是大罪,何况他挪用的还是军饷,就等着被斩首抄家,那个婢生子与顾氏也跟着永无翻身之日罢!

        万幸当时她们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留后手,那个婢生子铁定完不成任务时,大家都没有听她们的话,照样做了万全的布置,不然如今事到临头,再来想法子,哪里还来得及?那个婢生子侥幸躲过了一次他们的算计,难道还能次次都躲过不成,且走着瞧罢!

        即便如此宽慰自己,宗皇后与林贵妃心里依然抱了几分侥幸的希望,万一到了最后关头,那个婢生子就出了什么事,譬如突如其来一场洪水将他给卷走了,或是他就一时得意忘形,着了他们的道儿了呢?不到他回宫那一刻,一切仍皆有可能。

        只可惜,宇文承川今日到底还是平平安安的回了宫,听说皇上在乾清宫接见他时也是龙心大悦,他又占了太子的名分,只要皇上的心稍稍偏向他那么一点,他的胜算都将大增……也就不怪宗皇后与林贵妃夜不能寐了,若非知道自家还有后手,她们就不止是睡不着,就该发疯了。

        次日才四更天,顾蕴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宇文承川已经起身了,她眼睛都睁不开,含糊说了一句:“你要去上朝了吗?”

        得了宇文承川低柔的回答:“我是要去上朝了,今儿是我返朝的第一日,自然不能去迟了,你安心睡你的,我下朝后就回来陪你。”

        她“嗯”了一声,便又睡得人事不知了。

        等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了,有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让整个内室都笼上了一层明亮的色彩,看得顾蕴心情大好,忍不住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虽然昨晚上很累,可她的确好久没睡得这么好过了。

        念头才闪过,她便猛地想到,太阳都这么高了,她去景仁宫请安肯定迟了,若是平时还罢了,大不了借口‘身体不适’,谅谁也挑不出她的不是来,可昨儿宇文承川刚回来,她今儿便不去景仁宫请安了,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阖宫上下,她昨晚上与宇文承川的“战况”有多激烈,以致她都下不来床了?这不是明摆着授人以她恃宠而骄,轻狂不知羞的话柄吗?

        顾蕴忙叫道:“锦瑟,卷碧!”

        待二人应声进来后,第一句话就问道:“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也不说按时叫醒我?”

        锦瑟与卷碧却都是满脸的笑,屈膝给她行过礼后,才道:“是殿下不让我们叫醒娘娘的,皇后娘娘那边,殿下也早吩咐人替娘娘告过假了,说娘娘昨晚上见殿下身上添了好些新伤,伤心了大半夜,快交四更天了才睡着,所以今儿不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请皇后娘娘恕罪,娘娘只管放心罢。”

        说她是因为见了宇文承川身上添的新伤,伤心到四更天才睡着,所以不能去请安……虽然这个借口听起来实在蹩脚,可总比没有的好,何况宇文承川身上有没有伤,宗皇后难道会不知道?

        顾蕴如释重负,这才发现浑身都酸疼得紧,不由申吟一声,又躺回了被窝里,道:“既然不用去请安了,那我再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罢。”

        哼,某人仗着自己如今年轻力壮,就可劲儿的折腾她,不论她是撒娇也要求饶也好耍赖也好,都置若罔闻,他有本事等她三十岁如狼似虎时,再来与她大战三百回合!

        只可惜她注定还是睡不成了,因为锦瑟道:“胡良娣几个正等着给娘娘请安呢,而且殿下带了好些土仪回来,娘娘总得亲自瞧过后,冬至公公才好安排人往各宫送去。”

        顾蕴只得哀叹一声,认命的爬了起来,让胡良娣几个空等一场再让人打发了她们还没什么,宇文承川带回来的土仪却得尽快分送出去,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送得迟了,情意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一阵忙碌后,顾蕴出现在了自己的寝殿明间,果见胡良娣几个俱等在外面,她接过白兰奉上的燕窝粥吃了半盏,又吃了几个水晶小笼包,漱了口,才冲紫兰点了点头。

        紫兰便去到外面,冲胡良娣几个屈膝一礼:“太子妃娘娘请几位小主进去。”

        胡良娣几个这才鱼贯走了进来,虽早等得满心的不耐与恼怒了,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一进来便恭恭敬敬的给顾蕴行礼:“嫔妾们参见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顾蕴点点头:“都起来罢。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太子殿下昨日回宫之事了,本宫还要安排人分送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土仪往各宫去,就不多留你们了,至于你们那一份儿,回头本宫自会打发人与你们送去的,你们跪安罢。”

        竟是一句话都懒得与自己几个多说,一照面便要打发她们……胡良娣几个如何甘心,太子殿下一离宫就是好几个月,她们素日已鲜少能见到太子殿下的面儿了,好容易如今正主儿回来了,依然不让她们见上一面,太子殿下本就待她们淡得不能再淡,如今只怕她们站到他面前,他也未必知道她们是谁,不尽快为自己谋出路,设法讨得太子殿下的欢心,难道真以处子之身,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

        胡良娣第一个就忍不住开了口,不过没忘记先堆起满脸的笑:“嫔妾们的确知道太子殿下平安凯旋之事了,所以今儿过来除了给太子妃娘娘请安以外,再就是也想给太子殿下请个安了,到底是嫔妾们的夫主,这几个月以来,嫔妾们也都惦记着太子殿下,总要亲眼看见太子殿下平安无恙,方能安心。”

        说着见顾蕴眼睑下虽有一圈淡淡的青影,却一脸遮掩不住的娇媚,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子慵懒与满足,饶胡良娣没吃过猪肉,也是受过相关教引的,如何不知道她昨晚上一定被太子殿下滋润得不轻?几乎不曾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日日大鱼大肉的,难道就不会腻的吗,分她们一口汤喝怎么了,难道太子殿下就只是她一个人的男人,不是她们的男人不成?

        忍了又忍,胡良娣方忍住了已到嘴边的恶言,继续赔笑道:“何况娘娘不是说要安排人分送殿下带回来的土仪往各宫去吗,嫔妾们虽拙,帮着娘娘跑跑腿儿,做点体力活儿还是没问题的。”

        马良媛几个忙也赔笑附和道:“是啊娘娘,嫔妾们闲着也是闲着,您有事只管吩咐嫔妾们便是,能为娘娘分忧解劳,嫔妾们很愿意,也是嫔妾们的福气。”

        不管怎么说,她们也一定要拖到太子殿下回来,见太子殿下一面才是,万一太子殿下今日就瞧上了她们中的哪一个呢,太子妃娘娘是漂亮,也得太子殿下宠爱,可山珍海味吃久了,偶尔想换换口味也是很正常的不想吗?

        顾蕴闻言,就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到底是嫔妾们的夫主’,这话是在告诉她,宇文承川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也是她们几个的夫君吗?

        果然这阵子她们的安分守己都是假象,话说回来,男人都不在,她们纵有千般心计万般手段,也得有施展的对象,万一惹恼了她,要发落她们,可连一个护着她们的人都没有!

        不过她们既然等不及要作死,她少不得只能成全她们了,顾蕴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直看得几人后背都快要冒汗了,才笑盈盈的开了口:“既然众位妹妹一心为本宫分忧解劳,那本宫就不客气了,说来殿下带回来的土仪不少,本宫还真需要帮手呢。胡向安,你带几位小主去后面配殿里,帮着大家搬一下东西罢,记得别让几位小主搬太重的东西,虽然她们自己说了‘跑跑腿儿,做点体力活儿还是没问题的’,到底她们也是娇养到这么大的,可不能累坏了。”

        胡向安立刻上前单膝点地应了一声“是”,然后笑向胡良娣几个道:“几位小主还请随奴才去罢,小主们不知道,殿下带回来的土仪什么都有,可东宫人少,好些人还粗手粗脚的,万一搬东西时不小心把东西弄坏了,可就白白浪费殿下从这里远带回来了,几位小主肯屈尊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见胡良娣几个的脸俱已是白一阵青一阵红一阵,跟调色盘似的,煞是好看了,心里更是已恨不能生吞了顾蕴,她怎么敢这样对待她们,她们好歹也是有正经名分的,就算她是主母,可她难道就不怕传了出去,别人说她善妒不容人吗?便是寻常人家,主母是后院的天,等闲也不敢这样对待有名分的贵妾,她怎么敢?

        然正如顾蕴所说,帮着顾蕴‘跑跑腿儿,做点体力活儿还是没问题的’这话是她们自己说的,那她们就算是含泪也只能领命去行事,不然顾蕴立时就能治她们一个‘抗旨不尊’的罪,那才真是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了,倒不如就这样领命办事去,指不定等到回头太子殿下回来,瞧得她们一个个的都累成那样,就对太子妃心生不满,对她们则心生怜惜了呢?

        胡良娣几个只得委委屈屈的给顾蕴行了礼,说了一句:“那嫔妾们就先告退了。”含恨随胡向安去了后面的配殿。

        顾蕴这才气定神闲的看起方才胡向安奉与她的宇文承川带回来的土仪清单来,果然东西不少,定能好生让胡良娣几个“运动”一回,好生出一回汗,就是她们身上漂亮的衣裳和脸上精致的妆容有些可惜了。

        锦瑟卷碧几个则在一旁挤眉弄眼,太子妃娘娘可真是促狭,就这么言笑晏晏间,便给了胡良娣几个这么个哑巴亏吃,可真是太解气了,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胡良娣几个上赶着来找不自在,太子妃娘娘才懒得与她们一般见识呢,所以她们吃哑巴亏全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约莫一个时辰后,胡良娣几个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向顾蕴复命来了。

        她们几个在娘家时虽都算不得得宠,或是娘家条件有限,却也都是锦衣玉食,使奴唤婢长到这么大的,几时真做过搬东西这样的体力活儿?饶胡向安与在场的其他宫女太监多少得顾及她们主子的身份,分给她们搬的都是些比较轻巧的盒子匣子,一个时辰下来,她们也殿内殿外来回跑了不下数十次,四月底的天又已很热了,她们又累又热又渴又饿,若不是全凭一口今日定要见到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知道顾蕴有多可恶,她们有多可怜的气硬撑着,早就地倒下爬不起来了。

        这会儿趔趄着进得殿中,瞧得顾蕴高高坐在上首的宝座上,旁边是香茶点心,身后还有两个宫女轻轻给她打着扇,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几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有什么办法呢,她是主母,她们只是嫔妾,人在屋檐下,不低头又能怎么着?

        只得委委屈屈的给顾蕴行了礼:“嫔妾们已按太子妃娘娘的吩咐,将事情都办妥了,特来向娘娘复命。”

        好在她们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高唱:“太子殿下回宫——”

        几人立时转怒为喜,来了精神,总算不枉她们方才辛苦一场,好歹拖到现在还在崇庆殿,不然怎么能这般顺利就见到太子殿下,这么巧就让太子殿下知道太子妃的恶行呢?因忙各自低头酝酿了一番,等再抬起头来时,每人都已红了眼圈,一副泫然欲泣,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的样子,真是好不可怜,就不信太子殿下见了,能不怜香惜玉。

        片刻之后,一身太子礼服的宇文承川果然进来了,顾蕴忙迎上前几步,屈膝拜了下去:“殿下回来了。”

        胡良娣几个忙也跟着拜了下去:“臣妾们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行礼毕,都怯生生的抬起了头来,满脸又惊又喜的表情,眼里还隐有泪花闪动,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不敢说,终于等来了救星为她们做主,宇文承川就是她们的天,是她们唯一倚靠的模样。

        只可惜,宇文承川却并不买账,不但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反而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头:“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胡向安,平日复杂洒扫崇庆殿的宫女太监都有谁,你去问问他们都是怎么当差的,连个屋子都打扫不干净,东宫养他们何用,把他们都给孤退回内务府里,另挑好的来使唤!”

        胡向安忙应声上前,面露难色的道:“回殿下,并不是宫女太监没有将屋子打扫干净,而是那个……”

        “那个什么?”宇文承川一脸的不耐烦。

        胡向安不敢再迟疑,“回殿下,其实这味道不是屋子没打扫干净发出来的,而是、而是几位小主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话一出,胡良娣几个都是勃然色变,就算她们再不得宠,在东宫再没有地位,也不是胡向安一个狗仗人势的狗奴才可以随意轻贱的好吗?

        胡良娣先就哭了起来:“殿下,这是您还在呢,臣妾们已被作践成这样了,素日您没在时,臣妾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殿下可一定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她哭诉时,王才人与刘才人因位份低些底气弱些,已在抬袖子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了,太子殿下再不待见她们,也不会无端说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难闻才是。

        谁知道这一闻,二人自己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她们搬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汗水出了不知道多少遍,怎么可能没有异味,若只是汗味也还罢了,偏她们想着今日要给太子殿下留一个好印象,都是着意打扮了的,如今脂粉味合着熏香味,再合着汗味,每个人身上的熏香味还都不一样,这气味能好闻就真是奇了怪了,也就不怪太子殿下会皱眉了。

        这般一想,二人又下意识往其他人身上看去,就见其他人俱是头发蓬松,钗环凌乱,衣裳也皱巴巴的早不若先时那般整洁飘逸,更惨不忍睹的还是脸,被汗水将胭脂水粉给冲得一道道的,真是多看一眼都能让人倒尽胃口,由人度己,显然这会儿她们在别人眼里,也定然是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王才人与刘才人忙冲旁边的马良媛两个使起眼色来,示意大家尽快一道告辞,还嫌今日的人丢得不够大吗?

        马良媛两个也不是傻子,彼时也已反应过来了,双双把脸涨得通红,马良媛因素日与胡良娣走得最近,忙不着痕迹的扯起她的衣袖来,几不可闻的道:“胡姐姐,我们还是先退下罢,太子殿下才从外面回来,热得很,一定很想梳洗一下……”

        话没说完,已被胡良娣一把甩开了手,没好气道:“马妹妹碍于形式比人强,咽得下这口气,我却咽不下这口气,若今日太子殿下不为我们做主,今日是胡向安作践到我们头上,明日是不是东宫任意一个粗使太监粗使宫女都敢作践到我们头上了?我今日一定要为自己和大家讨回一个公道……”

        马良媛脸就涨得越发红了,既是羞的,也是气的,真想就这样扔下胡良娣一走了之了,想起胡良娣位份比她高,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继续小声道:“方才姐妹们都出了汗,味道的确有些不好闻,就算胡姐姐要给太子殿下请安,好歹也等回去沐浴更衣后再来。”

        胡良娣被说得一怔,这才发现马良媛几人都是形容狼狈,她再迟钝,也把该反应的都反应过来了,当即便恼羞成怒起来,不敢对着宇文承川和顾蕴发怒,虽然顾蕴正是造成她们几个这般狼狈腌臜的罪魁祸首,只得对着马良媛低吼了一句:“我自己想什么时候过来给太子殿下请安,就什么时候过来,要你管!”

        连礼都顾不得与宇文承川和顾蕴行了,以袖掩面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余下马良媛几个又是羞愧又是担心宇文承川与顾蕴动怒,好在夫妻两个都一脸的平静,倒是不像动怒的样子,几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忙屈膝冲二人行了个礼,说了一句:“那嫔妾们也告退了。”鱼贯退了出去。

        胡向安待几人一走,立刻便吩咐起殿内的宫女们来:“快,把窗户都打开,再把香炉里的香料都倒掉换新的来,花儿也都换新的来。”

        又赔笑着恭请宇文承川和顾蕴:“还请殿下与娘娘往殿外去稍待片刻,奴才很快就将殿内收拾妥,管保不会让殿下与娘娘再闻到任何腌臜的气味。”

        说得顾蕴忍俊不禁,看向宇文承川道:“你也真够损的,哪有你说的那么难闻了,不就是稍稍有点异味吗,若不是你说,我还没闻出来呢。”

        宇文承川道:“就那一点异味也够我恶心了。”一面说着,一面牵了顾蕴的手至内间坐定,才笑道:“你与她们一般见识做什么,不想看见她们,只管打发了,再找借口下令将她们禁足了便是,何必与她们白费精神?”

        他在路上就知道崇庆殿发生的事了,这才会一进来便说殿内气味难闻的,他才懒得与那几个女人淘神,直接让她们羞愧而去就好了,看她们短时间内,还有没有脸到他面前晃悠。

        顾蕴偏头娇嗔道:“怎么着,你心疼了啊?也是啊,将你的爱妾们都累得香汗淋漓的,也难怪你心疼了。”

        话音未落,宇文承川已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心疼她们了,她们又算我哪门子的爱妾了,还香汗呢,我都快要被熏死了好吗?”

        顾蕴笑不可抑,道:“我今日才知道,女人出了汗与男人没什么两样,都一样的臭,也不知道‘香汗淋漓’这一词到底是怎么来的?”

        “也许发明这个词的人,是对着他心爱之人时才生出的感触,就像我觉得你出的汗就是香的,一点也不臭一样?”宇文承川顺着她的话胡诌着。

        “呸,油嘴滑舌的,就知道哄我开心。”

        夫妻两个笑闹了一回,顾蕴才正色问起宇文承川今日朝堂上都有些什么事来:“你圆满完成了在文武百官眼里神仙也难以完成的任务,文武百官都是什么反应?柯阁老之流难道就没有话说?”

        谈及正事,宇文承川也是神色一正:“文武百官自是歌功颂德,请皇上定要好生奖赏我一番,为我记一大功的多,便是柯阁老,也说我有大才,恭喜皇上后继有人,惟独几个官员关心我此番到底花了朝廷多少银子,提出要户部和工部公示此番的一应账目,还说若我仗着近水楼台,花费成倍的代价才有了今日的成果,那也没什么可值得称颂的地方。大舅舅适时站了出来,说户部与工部还要核对一遍账目,至少也得十日到半个月才能公示,请皇上恩准,皇上也答应了。”

        不用说,柯阁老的颂扬只是表象,真正的重头戏其实在后面那几个置疑账目的官员身上,如今他们先提出这件事,让皇上和文武百官心里都有了底,等十天半个月后,账目都对不上了时,就是他们的发难之日了。

        顾蕴沉吟道:“那这段时间里,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来麻痹他们吗?”

        宇文承川笑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自有主张,断叫他们有来无回!”

        顾蕴闻言,也就不再多问了,只道:“那皇上可说了要赏你什么吗?一百万两银子呢,都够我把东宫的地面全部铺上一层银子了,只怕还绰绰有余,真是光用想的,我已心疼得要死了,皇上总得赏点什么给我们找补一下罢?”

        “会有什么物质上的赏赐我说不好,或许直接就没有也未可知,”宇文承川道:“不过皇上今日发了话,要为我挑选东宫和詹事府的属臣了,我得尽快想个法子,把孟先生计先生和东亭都弄进来,让他们各得其所才是。”

        总算皇上愿意为宇文承川挑选属臣了,这赏赐可比任何物质上的赏赐都来得珍贵多了,因为这不仅仅意味着宇文承川这个太子总算渐渐名副其实,可以有自己的直属班子了,更重要的,还是此举代表的皇上对他的肯定,只要皇上愿意肯定他这个太子,其他人就算想得再多做得再多,也是白搭!

        顾蕴就笑了起来:“那是得尽快想个万全之策才好。”心里已在想着孟先生等人进了东宫后,该怎么安置他们了。

        宇文承川点点头:“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且待我明日见了义父和两位先生后再计议也不迟。对了,散朝后皇上还发了话,晚上在景仁宫设家宴为我接风洗尘,你且准备一下罢。”

        再说胡良娣与马良媛等人一前一后回了她们各自的院子,第一件事都是叫人立刻准备热水香汤,她们要沐浴,每个人的院子都是好一通乱。

        待好容易各人都消停下来,已是下午了,几人心里都羞愤恼怒至极,尤其是胡良娣,更是恨不能生吃了顾蕴,若不是她居心叵测,故意折腾她们,她又何至于在太子殿下面前出那么大的丑?本来太子殿下就不待见她了,以后岂非越发不想看到她了,——顾氏,我与你势不两立!

        惟独徐良娣在自己屋里磕着瓜子喝着香茶,差点儿没笑掉了大牙,一群蠢货,就算等不及要爬太子殿下的床,好歹也过个十天半月的再行动啊,如今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正是小别胜新婚之际,别说太子妃容不下她们了,便是太子殿下,眼里也只看得见一个太子妃啊,蠢成这样,也就不怪脸都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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