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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是死是生


耳中只有哗啦哗啦的水声,整个身体也感觉沉浸在水里,好似婴孩儿在母亲的腹中,没有多余的欲望和感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在温润中肆意的徜徉,而且还不用呼吸。

        呼吸?一想到呼吸,所有的暖意全部褪去,周身一片冰冷,陈恪下意识一吸气,一口水灌入口腔和鼻腔,使尽浑身的力气努力的向上游动,在他觉得马上就要力竭的时候,终于头上一空。

        新鲜的空气冲进口鼻,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刚要环顾四周的时候,右臂一股大力传来,拉着他向一艘木船游去,船是南方水乡常见的乌篷船,陈恪有些闷涨的脑中闪过疑惑,这乌篷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拉着他的人不由分说的把他往船上托去,船上有两个人拉着他的手把他拉上船。

        上到船头的陈恪刚要说声多谢,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啪”的一声,他只感觉天旋地转,刚想爬起来骂娘,耳畔就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陈璞,乖乖的听话又何苦如此遭罪,这三月的云梦湖水可还舒爽?”

        虽然这人说的话带着一股浓重的南方口音,可奇怪的是,一生没有过到黄河以南的陈恪却听得懂,陈璞?云梦湖?谁啊?咋的了?

        “老六,这小子估计水喝多了,给他排排水!”那个声音似乎非常不满意他的沉默,又说道。

        “好嘞,看你六爷爷的气力。”另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说着拎起陈恪,把他驾到肩上,用宽厚的肩膀头顶着陈恪的肚子,一个猛下坠再上顶,一股巨力传向陈恪的肚皮,哗啦哗啦的水声伴随着呕吐声响起,陈恪呕水的同时还不忘联想,嗯,这力道应该是在水里拉我那厮。

        趴在船头呕到开始吐酸水的陈恪刚要询问究竟,脑中却好像有个闷雷炸响。

        不似人间能有的疼痛在脑中炸开,偏偏他还清醒异常,一段段如同碎纸片的记忆冲入脑中,一瞬间记忆流好似巨坝开闸的流水在脑中奔涌,陈恪满面通红,脑门上青筋游走,七窍开始有血丝渗出,他努力的想抬头看清身边人的样貌,终是不能,一头昏了过去。

        “六叔,你答应我下手要轻些的,都七窍流血了,陈公子若是死了,我和妹妹不会再理你了!”一个明显处于变声期少年的声音担忧又愤怒的道。

        “老六,这小子还有大用,你别真的弄死了。”阴测的声音再次响起。

        “二哥,我连两成气力都没有使出来,谁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经不住耍弄。”粗豪的声音有些委屈的道。

        被称为二哥的阴测汉子,上前探了探陈恪的鼻息,才松口气的道:“还有气,走!上岸,回去!”

        陈恪看似昏了过去,实则是在消化记忆,他竟然狗血的穿越了,只是这个朝代根本不在他的记忆里,听都没听过。

        他所处的是一个叫做武阳的国家,皇帝姓杨,至于叫什么他这具身体的前任也不知道,现在是武阳弘德十三年,这里是云梦湖畔的云阳城,绑架他或者说绑架这个叫陈璞的年轻人的三个人,是某个组织的分舵人物,找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希望他可以画出云阳首富瑞福祥张家的府邸地图,以便实施偷盗。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陈璞,今年十七岁,不是本地云阳人,跟着母亲和一个叫王忠的老仆,辗转到了这里定居。

        可能因为儿时的记忆过于遥远,幼年时的住所模糊不清,只记得是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一个白雪铺满地的大庭院。

        母亲陈李氏有一手上乘的绣活,一家人全靠母亲的双手养活,因为跟着母亲进出过做活的瑞福祥张家府邸,所以被这帮不知道什么组织的人物盯上,掳到船上威胁,因为从小母亲管教极严,秉承君子有所不为的陈璞宁死不从,也可能是因为记忆中那抹美丽娇俏的身影,总之被恶徒丢入湖中,本来想着吓唬吓唬他就捞起来,谁知道丢下去没多久就溺死了,被陈恪魂来附体。

        陈恪本是东北人,出生在黑龙江一个小城,按部就班的上学,考上一个三流的野鸡大学,毕业后壮怀激烈的直奔北京城,成为芸芸北漂中的一员,混到三十岁,一事无成,别说买房,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正在惆怅是回老家还是继续飘着的时候,边思索边往北京郊区的租住地走,路过一座桥,前方不远一个窈窕的身影一身明黄,摇曳生姿的走着,这时候前方驶来一辆货车,直奔女人而去,陈恪来不及多想,上前一脚踹飞女人,自己再想躲开已是来不及。

        被疾驰的货车撞飞的一刹那,脑中最后的画面是一张被他踹向桥下时扭曲却依然精致的玉容,最后的记忆是脑中有一个悠远而苍老的声音道:“如意灵签,与你有缘,开!”

        陈恪,这会儿应该叫陈璞的少年,被重重的扔在一堆柴火垛上,被扔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清醒了,想着还是装昏比较靠谱,虽然疼可还是小命比较重要,重活一回总不能这么快就交代在这鸟不拉粪的地方。

        “狗牙,去,盛一盆凉水,把他浇醒!”二哥吩咐道。

        “不用!不用!醒了!醒了”陈璞爬起身,慌忙道。他这才第一次抬眼打量起身边的三个人,虽然陈璞的记忆中有些画面,可毕竟天黑并不清晰,被称呼二哥的中年人长得如同他的声音一般阴狠,眼睛狭长闪着冷光,长脸无须,少了左耳,跟人说话习惯性的把头向左偏转,五尺的身高,精瘦。

        被称老六的汉子看着大概三十岁左右,三月时节天气可不暖和,这汉子却只穿了一件粗布马甲,精赤油光的胳膊有自己两个粗,比二哥矮了半头,却壮的像个牛犊子,瞪着牛眼盯着陈璞。

        叫狗牙的小伙子最像正常人,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睛灵动,四肢细长如猿猴一般,古铜色皮肤,却有一口雪白牙齿,这会儿正焦急的看着陈璞。

        二哥上前一手捏起陈璞的脸颊,那力道恨不得捏碎他的下巴,“哼!你小子倒是机灵的很,醒了就老实在这待着,等我跟分舵主商量完事情,倘若你仍不愿为我们画张府地图,也就别怪二哥我手黑了。老六,你和狗牙看住了他。”临出门还有意无意的一脚踩断了一根儿臂粗的木头,回头毒蛇般的看了陈璞一眼,转头离去。

        陈璞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渍,揉着被捏的生疼的脸颊,真恨不得给这一只耳一脚,然而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还是面对现实吧。既然他们有求于自己,那就有周旋的余地,只要不是举旗造反,总有逃出生天的办法。脑中思索着怎么脱困,嘴上却道:“狗牙老弟,有换洗的衣服没?再这么穿着湿衣服熬下去要生病的,万一我一病不起,谁给你们画地图?”

        狗牙惊喜的道:“陈公子,你答应啦?太好啦,公子不用遭罪,妹妹也不会不理我了。我去给你拿衣服。”说着跑出柴房。

        “那个,六叔,这狗牙的妹妹认识我?”陈璞希冀的看向老六道。

        老六瓮声瓮气的道:“六叔也是你叫的?某家……呃……我,我是你焦爷爷!”说到最后莫名其妙地大吼。

        陈璞扇了扇震落的尘土,刚要询问究竟,就听见一个孩童的声音道,“嘻嘻,六叔,你又忘了费爷爷给你取的名字了吧?焦作仁,要告诉你多少次你才记得。每次喊出名号都磕磕巴巴,一点气势都没有,只会乱吼。”一蹦一跳走进来一个小女孩儿,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两张烙饼一碟咸菜,递给陈璞道:“秀才哥哥,饿了吧,吃大饼吧,我哥去拿衣服,马上就来。”焦作仁宠溺的看着小姑娘,咧开大嘴嘿嘿的笑。

        陈璞接过烙饼和咸菜,望向小女孩儿道:“小妹妹,你认得我?为什么我遭罪你就会不理你哥哥?”语气尽量的温柔和蔼。

        奈何小女孩儿根本不领情,凶巴巴的道:“别把我当小孩子,我是大人了。”掐起小蛮腰,娇俏可爱。

        陈璞哈哈一笑,起身抱拳作揖道,“请问这位小姐,可认得在下?”

        小姑娘咯咯的笑,刚要说话,就听见狗牙笑道:“小蝶,不要闹了,公子先换过衣服,我来解释吧。六叔你也去睡觉吧,有我在这,没事的。”陈璞接过衣服,笑着看向小姑娘,“小姐是否要仔细看看小生的身体?”小姑娘脸一下通红,呸了一声转身往外跑去,焦作仁也跟着走出柴房。

        陈璞边换衣服,边听狗牙叙说,他们之间还真有一些渊源。

        狗牙和小蝶本是一对乞儿,爹娘在兵荒马乱中得病死了,两个孩子只能乞讨为生,五年前,时值寒冬腊月,陈璞在乞丐聚集的城隍庙大门前玩耍,手里拿着母亲烙的大饼,刚吃了一口,就看见一个乞儿浑身脏污,流着口水看着他,陈璞也大方,撕了一大半给他,可这乞儿拿着大半张饼并不走,眼巴巴的盯着陈璞手里的另一半,陈璞有些舍不得的看了看手里的饼,又看了看乞儿,不甘心的又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也递给他,转身回了家。

        正是这张饼,救活了眼看就要饿死的小蝶。也因为这张饼,乞儿得了个狗牙的名号。那时叫陈璞的少年也不会知道,这一张饼救活了两个人,一个是叫做龙蝶衣的小姑娘,一个是叫做陈恪的灵魂。

        陈璞衣服换到一半,一块玉牌从内衣中滑出,陈璞盯着这块玉,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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