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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苏醒(2)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了凳子上,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医生把屋子里面的蜡烛点亮了更多,木屋的门被关上了,他靠在门上,手边有一个酒瓶和他的那个医疗包,我能闻到劣质的酒味,他好像给自己来了满满一瓶。

  医生的脸纵横交错,像是树根一样的皱纹爬满了他的脸,虽然不很深,但是看上去毫无疑问有一种沧桑感,他留着两侧的鬓角,中间剃着光头,戴着一副有裂纹的眼镜,眼镜后面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我。

  “对付你需要点儿手段。”他看着在椅子上不断挣扎的我,开始在那个包里面摸索起来,当他再站起来的时候,手里面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支注射器,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像是血。

  “这是什么?”当他把针头抵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不久前我才给你打过一针呢,这玩意可以治愈你的身体,也可以让你知无不言。”他狞笑的把针头刺入了我的身体,紧接着,我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注射的疼痛,那是人体的排异反应,那像血一样的液体不断地被挤压进了我的脖子,整个脖子都麻木了下去。

  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开始重影。

  “小杂种,这片森林的出口在哪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口了。

  我没有回答,一个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然而我根本没什么疼痛的感觉,我甚至没有看清楚他动手,因为我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雾。

  “我想回家。”医生忽然像一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她们就在树的后面看着我们,我有时可以听见她们的笑声,我的女儿......你能听见吗?树木在说话,树木在唱歌。”

  “不对!不对!”他忽然歇斯底里的发了狂。“森林的地下有电流!电流!它会把我们都搞疯的!”

  接下来是这个男人的喃喃自语,他碎碎念的说了很多东西,我都没法集中精神去听,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他的情绪逐渐崩溃了,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急促,最后在我面前大吼大叫着什么。他揪着我的衣领,像一个萨满巫医一样开始跳舞,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给我一巴掌,我都不知道他是有精神疾病,还是喝了他自己酿的劣质的土豆酒发了酒疯。

  拳头一次接一次的落在我的身上,我咬着牙硬扛着,半边脸都没知觉了,最后医生一记重拳,把我打的天旋地转,椅子倒了。

  “再不回答,我会把你像狗一样宰了!”

  我躺在地上,眼睛只能看见天花板,但是我听见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麻木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部传来的剧痛,到处都是血,我的鼻子流出的血一定把我整个半张脸都染红了。我咧了咧嘴,能感觉到我的脸到处是淤青和肿块,这家伙一定有家暴的习惯。不管怎么样,他暂时走了,这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我调整了一下状态,虽然脑袋被他打了一记闷棍,还有点发晕,但是我的身体又莫名其妙的“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由于翻倒的缘故,椅子背后绑住我手的绳子似乎松了一点,我努力的挣脱,把那个缝隙扩大,然后抽出手来,支撑起了我的身体。

  木门被锁上了,我在房间的东边发现了几件破衣服,里面只有几根细铁丝,它们对我出逃毫无帮助,蜡油没有覆盖的地方倒是有一个小暗格,从开口来判断不会太大,这就是我们波兰人经常用来存放土豆的地方,里面也许有什么东西,不过也打不开,锁已经坏了。我尝试着用手掰开它,然而纹丝不动。

  我把玩着那两根细铁丝,把它们缠绕在一起,然后伸进锁眼,捣鼓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这把锁的结构不会太复杂,问题是我不是小偷,而且,这细铁丝实在太细了,根本吃不上力,我试着把它们抽出来再翻折,增加一倍的宽度,然而还是不行,要是小锁还好,这种地窖锁的钥匙一般特别大,无论如何,根本打不开。

  我灰心的坐在地上,目光落到燃烧的蜡烛身上,然后是融化的蜡油。

  它们就像是山上的池塘一样坐落在凝固的蜡山上,中心燃烧着火苗。

  我灵机一动,拿起了那件破衣服,从里面撕出一块破布,然后吹灭火焰,伸进了滚烫的蜡油里面,我掏出了一捧蜡油,然后把它们倒进了锁眼里面。这是我突发奇想的点子,用蜡油来弥补合不拢的缝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接着,我等待了一会,蜡油逐渐冷却凝固了,我拨动伸进锁眼的铁丝,一开始铁丝纹丝不动,我反复的试了几次,听见啪嗒一声,锁打开了。

  我笑了笑,伸手想要抬起地窖,然而地窖门还是纹丝不动。

  锁太老旧了,可能是被铁锈堵住了结合处,顾不得会发出声音,我努力的把木头门拉出一条缝隙,然后把我的日记塞了进去,抵住缝隙,接着全力往上抬。

  一声啪嚓的巨响过后,在飞扬的灰尘中,我终于打开了地窖的入口。

  地窖下面是个一立方米的空间,没有出口,但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我伸手进去,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圆柱体,上面有一个开关。

  啪嗒,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一秒后,微弱的光亮了起来,那是一个老式手电筒,它的电池虽然所剩无几,但是依然还可以用。

  借着光线,我看见地窖里面还有一把破损的铁铲子,或许这玩意可以用来撬开木门。

  我带着铁铲来到了门前,努力的把铲头插进门缝里。老旧的木门被我撬的吱吱呀呀乱叫,铁铲松动了,我下定决心继续用力,木门上的锁终于被我啪嚓一声破坏了,与此同时,我将手电照向门外。

  黑暗中我看见了什么东西,那是一盏台灯,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朝着我扑了过来,我能听见他声嘶力竭的暴喝。下意识的用手电去照他的眼睛,他被我这一晃慌了神,仅仅是半秒钟的犹豫时间,我朝后撤了一步,他那原本在空中呼呼作响的拳头落了空。

  我在华沙练过半年的拳击,那是我妻子和我离婚后最难熬的时光,我还记得在昏暗的拳馆里面弥漫着伏特加的气味和殴打沙包的声音,墙上挂着镰刀和锤子的标志,还有那句读上去像是白痴但激励着无数人为之奋斗的口号:为了苏维埃。

  或许是自己也有了怒气,我根本没给那家伙重新思考的时间,黑暗中响起他的惨叫,我一拳接着一拳痛击着他的肋骨和头部,在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腹部之后,他痛苦的跪了下去,然而我扶住了他,接着一个有力的膝撞,我听见他的哀嚎回荡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些温热的东西撒在了我的身上,那是这家伙的鼻血,他的鼻梁似乎断了。

  他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我的呼吸一点点的平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搏斗让我有了一丝兴奋,仿佛食肉动物捕猎的时候,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信息素。

  或许是我心底里就崇尚暴力。

  “妈的,你不是医生。”在地上的人影忽然说。

  我捡起手电照他,这家伙满脸是血,鼻梁上的眼镜被我揍的稀巴烂,他此刻正在地上摸索那副眼镜。我把眼镜踢给他,然后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

  “你是谁?”等这家伙缓的差不多了,我开口问。

  “重要吗?不过都是他的猎物罢了。”他哆哆嗦嗦的把眼镜戴在断掉的鼻梁上,然后用手擦了一把鼻血,那样子滑稽的像个小丑。

  “那个医生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他回答。“我的房间就在你的隔壁,我拧坏了门锁,逃了出来。然后一直待在客厅里的黑暗中,我听见你房间传来的动静,以为他在审问你。”

  “尴尬的误会。”我撇撇嘴,那家伙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他吸了吸鼻子,仿佛记恨我打他的那一顿。

  “这家伙的屋子在一片森林的北边,我们都叫它“老森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有办法合作逃出去。你是猪村的居民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不知道什么猪村羊村。”我摇摇头,没心情和他废话,当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要紧,我拿起手电,照向四周,墙角有几个很大的用布掩盖着的铁笼子,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注意到有一些铁笼的铁条被撕裂的变形,似乎里面关过什么凶狠至极的东西。我看到医生的注射器和医疗包被摆放在一个柜子上,医疗包的拉链还开着,不管怎么样,他似乎非常匆忙的离开了,以至于忘记了带上他的宝贝。

  我走到门前,却发现门被锁住了,窗户也被木板钉的严严实实。那家伙耷拉着脑袋,看到我打量被封死的窗户的样子,他说了一句:“现在出去就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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