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陆念没有立刻回答。
偌大的宠物医院里，沙发边的两个人又陷入诡异的对视中。
大厅正中的光线充足，将两个人都笼罩在光里。
过亮的灯光让陆念觉得有些刺眼，微微眯了下眼，先一步移开视线。
他想了想刚才闻野的问题，才不会踩进坑里。
“与我无关。”陆念轻声说了四个字，顿了顿又补充道，“好事坏事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
闻野在套他的想法，但陆念不想说。
闻野又换了个说话：“那你觉得我变化大吗？”
陆念：“大。”
陆念觉得不够贴切，又补了一句：“很大。”
闻野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不那么正经的笑容道：“那可能是因为我变秃了，所以也变强大了。”
虽然知道对方在鬼扯，但陆念还是没忍住，朝着闻野浓密的发顶看了一眼，随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里有两个傻逼。
满嘴跑火车的闻野，以及对瞎话做出反应的自己。
陆念脸黑了下来：“……”
“不逗你了。”闻野大概猜到陆念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自己了，但在提到闻素音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变扭，“你遇见我……妈了？她让你问的？”
闻素音毕竟不是他亲妈，短暂的相处还不能让他对闻素音产生“母亲”的概念，即便如此，能独自一个人将原主抚养长大，他仍然觉得对方是个很伟大很厉害的妈妈。
见状，陆念觉得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了，点点头算是承认。
“人总要有长大的时候。”闻野收敛起笑意，“以前我从来没有体谅过我妈一个女人，每天带几十个学生上一天的课，回家还要再替我洗衣做饭，忍受了一天初中小孩无穷无尽的嬉闹，回了家也不能消停还得受我的气。”
末了，闻野轻声地说：“突然有一天，我就清醒了。”
陆念默然。
重生以后每一次和闻野相处，他都觉得是在重新认识对方。
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一样，带给他巨大的冲击力。
陆念父母还在的时候，闻素音和他们家就经常互相串门，后来陆念父母去世后，闻素音对陆念也是多番照顾。
所以陆念一直很同情闻素音，也想替她问一句：“那你不会……再和之前一样了吧？”
闻野挑了下眉，眼里带着零星的笑意：“哪有越活越过去的道理呢？”
陆念站在沙发边始终没坐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了解了想要知道的，他也就不愿再说话。
猫咪要做的检查多，时间也久，闻野东看看西看看，最后侧头视线落在陆念身上。
哪怕站了那么久，身板依旧是挺直的，但看上去并不僵硬。
与同龄人身上的那种稚气幼稚不同，陆念身上有股与年龄相悖的禁欲气息。
就光是站那儿就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才将闻野发直的视线拉扯回现实。
【与数学死生同衾】：你和陆念是私奔了吗？哪去了？
是陈方圆，估计是睡醒后发现闻野不见了。
【w】：去月球
【与数学死生同衾】：……
【与数学死生同衾】：草，好冷
【w】：刚看你睡得太香了，就没喊你，睡醒了等会干嘛去？
【与数学死生同衾】：不知道，随便找个网吧将就一晚，等明天再说吧
闻野皱了下眉，低头翻了翻聊天记录。
在他印象中，原主和陈方圆借过钱。
果然很快翻到了那笔转账记录，闻野又加了点钱给陈方圆转过去。
【与数学死生同衾】：？
【w】：之前借你的钱忘还了，要不晚上去开个快捷酒店吧，网吧怎么睡觉？
【与数学死生同衾】：这么多钱够我住几个月网吧了，去酒店才住几晚
【与数学死生同衾】：不过你不提我都忘了，天降横财，野哥谢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医生过来喊他们进去。
“我们给猫猫做了一些常规检查，骨头内脏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一些表面伤，背上也被咬秃了一块。”医生给他们指了指拍出来的片子，又看了其他一些检查报告，最后开了各种药并叮嘱，“涂药膏期间记得给它戴伊丽莎白圈，别让它舔伤处就行。”
“这个是药品的收费单，主人先去缴个费，我去拿药。”
陆念和闻野商量了一下，决定一个人留在医生这里看着猫，另一个人去付钱。
“那我去缴费，陆念你在这看着吧。”
陆念看着把自己团成一个雪团安安静静待在桌上的银渐层，表示没有异议。
等闻野离开后，他将手伸进桌子和猫之间，安抚性地揉着小猫咪又软又胖的肚子，银渐层很快换了个姿势，趴到陆念面前，喉咙里愉悦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家里的柴犬特别喜欢被摸肚子，陆念也差不多练会了。
闻野很快就回来了，陆念本以为拿了药就能走，但没想到闻野有些局促和尴尬：“江湖救急！”
“江湖救急？”陆念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江湖救急，我不救。”
闻野：“……”
靠，这是在讲什么尬到头皮发麻的冷笑话。
被闻野气到无数次心梗的人终于成功复了一次仇，陆念心情好了不少。
“什么事？”
闻野开门见山：“没钱了。”
陆念：“……”
闻野身上的钱在经历过修手机，买材料，还钱给陈方圆后，已经所剩无几了。
见陆念沉默了，闻野说：“就当我先借你的。”
陆念：“……”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闻野从良以后居然透着圣母的光辉，猫也不是他的，怎么还自己垫上钱。
但他也懒得多问，跟上闻野去前台付了钱，又等医生拿了药写医嘱，这件事才算彻底的结束。
带着看完病的猫站在四楼门口，闻野敲了敲门。
小姑娘很快跑过来开门，兴冲冲地把猫箱接了过去，喊了声“公公”，又甜甜地朝着陆念闻野道了谢：“谢谢两个大哥哥。”
闻野又蹲了下去，拿出医嘱和发票清单，仔仔细细地和小姑娘说了一下用药的事情：“……记得戴伊丽莎白圈，药的使用情况都写在纸上了，刚才我也说过一遍了，如果不记得的话就去给爷爷看这张纸，或者来问我也行。”
“还有这个。”闻野将发票清单递给小姑娘，“这是这次给猫猫治病花的钱。”
小姑娘很聪明，一点就通，拿着单子明白过来：“猫猫是我的猫猫，所以这个钱要我出哒，但是珠珠没有钱，哥哥等一下，我去找爷爷拿钱！”
闻野觉得小姑娘可爱，笑着抬头想说什么，就看到陆念眼神奇怪，随后挑了下眉，问：“你不会觉得我会自己出钱吧？”
陆念当然不会承认：“我可没说。”
闻野耸肩：“我又不是大冤种。”
“那你也不怕先付了钱以后他们翻脸不认人？”
闻野想了想：“不至于吧，大家当邻居这么多年，这点钱也要昧良心吧？”
陆念就是很想知道：“万一呢？”
“那我只好忍痛负债，给我的债主当牛做马直到还清欠债为止了。”闻野这么一想才记起来，“我好像真欠你钱。”
……还挺多的。
突然天降负债，闻野生无可恋自暴自弃：“债主，你看我这张脸值钱吗？”
陆念懒得搭理他：“……”
这时候小姑娘拿着现金给了闻野，声音清脆：“谢谢哥哥，你数数！”
闻野数完了钱，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于心，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问：“小妹妹，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喊你家猫猫‘公公’？不觉得这个称呼……有点不太好吗？”
小姑娘似乎听不懂闻野的意思，歪着脑袋一脸困惑问：“为什么不能叫公公，可是公公大名叫蒲公英呀！”
成年人龌龊的小思想被暴击，闻野：“……”
心中的疑惑就此全部解答，闻野也没别的事情了，和陆念一起和小姑娘告别，上楼回家。
停在五楼拿钥匙的时候。
陆念看他一眼：“其实我觉得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亲自告诉阿姨会比较好。”
闻野笑了笑：“你以为我没说过？但她还是以为我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才不告诉她的，所以我觉得需要一个第三方让她知道我没有在外受委屈，我是自愿的。”
“我知道了。”陆念不置可否。
陆念回了自己家，刚开门，就看到外婆坐在沙发上，柴犬蹲坐在茶几边。
外婆语气严肃：“你还有什么事是哀家不知道的？”
陆念先是看了眼电视，确认没开后又看向外婆：“？”
然后视线一移，落在了茶几上的月考试卷上。
陆念：“……”
他记得外婆一般不会乱翻他东西的，怎么把试卷给找出来了？
陆念主动开口问：“外婆，你在哪找到的？”
外婆说：“本来想把你房间扫一扫，谁知道胖胖直接往你书桌上跳，这一跳就把试卷带下来了。”
胖胖就是他们家的柴犬，大名胖橘，小名胖胖。
都是外婆给起的名字。
她见陆念低着头，又问：“在想什么？”
陆念：“……”
陆念：“狗肉火锅。”
外婆大惊失色：“哎呀，胖胖可是你小叔叔，怎么可以这么想！”
陆念看了眼在一旁吐着舌头，两个绿豆眼憨憨模样的柴犬：“……”
他以为这狗充其量是他弟弟，怎么还能升辈分？
外婆见陆念不说话，满脸不认同，便把他招到沙发上坐下理直气壮的解释：“你看这狗是我捡来的，是我养大的，可不就是我儿子？那不就是你小叔了？”
“再说了，胖胖可比你爸懂事靠谱多了，要是你爸现在还活着……算了算了不说了。”外婆也不想提以前的事儿，及时打住换了个话题，又看向桌上的试卷，“你这次月考……”
陆念自知心虚，轻咳了两声：“外婆，这次是意外，以后我会努力的。”
外婆有点担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呀，是怕你这次考砸了心情不好，我是想告诉你，成绩考差了没事，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知道吗？”
外婆的态度有些出乎意料。
陆念张着嘴愣了愣，眼睛微微弯了弯，露出笑意，点头：“我知道了外婆，我今天也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外婆问：“什么事啊？”
“我想学画画，今天去买书的时候看到一个画室在招生，我想去学学看。”陆念说。
外婆犹豫了会：“学画画是不是很累啊，你看你平时又要上课还要再学新东西，外婆是怕你没空休息累到了怎么办。”
陆念只好做了个保证：“我会尽量平衡时间的，不会占用太多休息时间。”
外婆也就不纠结了，乐呵呵地说：“那你去报名吧，到时候学会了画画晚上去广场把你外婆优美的舞姿画下来。”
“好。”
“行了，那也没事了，赶紧过来吃晚饭吧。”
陆念隔天就在微信上和那天画室的招生老师联系上，报了课程，确认完开课时间以后，那天的女老师知道陆念没学过画画，推荐了一些画笔和颜料。
然后等着上课就好了。
周末两天很快过去。
陆念一回座位就被闻野戳了戳，后者看了看后门口压低了声音说：“周六我们一起去时尚新天地的事别告诉沈思嘉啊。”
陆念心想谁和你们一起去的，但还是点点头，又问：“为什么？”
“我们三个都去了，没喊他去，他肯定不乐意，这不得闹起来？”陈方圆在一旁补充道，“所以一定得保密。”
陆念懂了。
三人刚做好约定，沈思嘉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野哥，野哥，不好了不好了！”
闻野心里咯噔一声，害怕沈思嘉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
但嘴上还是很冷静：“淡定淡定，你野哥很好。”
沈思嘉喘着气凑到闻野桌前，“野哥，我听说昨天外国语那边打架喊你你没去啊？现在五班六班几个在和外校商量要换个校霸呢！”
闻野：“……”
闻野：“我觉得不当校霸挺好的。”
“那怎么行？”沈思嘉一脸不同意，“校霸可是男人的身份象征！哎，陆小念你胳膊碰到我了，往那边靠一点呗有点挤，野哥我觉得你得重塑校霸荣光，给这群人一点colorseesee！陈方圆，你眼皮抽筋？昨晚没睡好？我跟你们说，只要野哥出马……”
陆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在沈思嘉身边站了好一会的老宋：“……”
没救了，毁灭吧。
“沈思嘉！我看我是要给你一点colorseesee了！”老宋气不打一处来地打断沈思嘉的搞事发言。
刚才还眉飞色舞的沈思嘉顿时浑身僵硬，像树懒闪电似的缓慢偏头朝老宋看去。
几分钟后，老宋终于给完了沈思嘉颜色瞧瞧，又不放心地看向闻野：“闻野，你不会再去打架了吧？”
闻野很认真地点头，然后进行了一个甩锅：“我答应过陆念同学就此从良，不问江湖纷争，不信你问他。”
突然就变成众人关注中心的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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