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浴室的暗流
关于“当狗”的对话不了了之,太宰也没有去向克里斯汀女士揭穿我。心怀鬼胎的重组家庭生活表面仍然一团黑气……啊不,一团和气。
我知道,他要等到这件事更有价值的时候才会出手。不过克里斯汀女士可不是森先生,我也不是太宰,他把这件事积压在手里就只能等着贬值,更加不能威胁到我。
再说了,森先生可是个我没有提出要报酬、他也就顺势绝口不提的屑,克里斯汀女士要算账,那也是拿森先生第一个开刀,我一个给boss白白□□工的柔弱养女,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也就只有那天被他撞个正着,才短暂地不安了一下。
“纱绘子?”
“嗯?”
我握紧叉子抬头,对上克里斯汀女士关切的眼神。
“你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啊。”
“诶,其实还好……今天放学之后,先和朋友去吃了一些甜品。”
这应该是正常女子中学生日常事项吧?
但其实,我是去干掉了又一个被森先生指明的废物点心,在回“家”前还不得不仔细收拾了一番。
每次做完这些事之后我都会有一段贤者……不是,是冷感时间。看淡一切,生无可恋,包括食欲全无。
其实这样对于mafia来说太矫情了,我知道。我又基本上不需要近战,完成一次暗杀不过就是远远地发动异能力精准狙击,再划掉名单上的又一个名字而已,就应该像无现金刷卡支付那样无感才对……
我思维发散到“需要再多多磨炼自己的mafia精神素养才行”那里,再因为克里斯汀女士又关心了我而转了回来。
而且,现在是我们这个塑料重组家庭难得的塑料聚餐时间,和太宰这种口味清奇还在喜欢在台面下搞事的人同桌,没胃口才是……正常的吧!
一边这样想着,我一边狠狠地踢了太宰一脚以示回敬。
……这个在桌布遮掩下光脚踩在我毛绒拖鞋上的不正常的家伙!为什么在餐桌明面上还能若无其事地对着我扯出一个恶劣得不能更恶劣的笑容啊——
“我看到了哦!在那家百货商场吧!”
“……是的,那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
就在我寄存“琴盒”的寄存柜对面。
我借着举杯喝水的动作看了眼一直笑眯眯就是不说话的森先生。
拜托管管你的便宜儿子吧!别让我怎么想都觉得克里斯汀女士和您虽然是利益联姻但还是吃了很多额外的亏的样子啊!
……不过,我偶尔也会,嗯,姑且算是赚回来一点。
……因为那家伙姑且算是皮相不错。
所以,现在就来说说第一次浴室事件吧。那是在太宰故意蹲点我完成暗杀任务回来并大放厥词,大约三个月后发生的事情。
那天,我房间里浴室的淋浴系统出了点问题,我只能带上东西去用空置客房里的浴室洗漱。这幢房子也不可能有客人入住,所以我对这间房间里虚掩的浴室门并未多想,直接地推开——
哇哦。
真是……一副充满病态美的身躯。
“哈?病态?还美?”
之后听我叙述的朋友叶月发出了美学水平一点也不高的评论。她是我在那所贵族女子学校唯一谈得来的同学,勉强升级为朋友。
我神情深沉,手上握着笔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你不懂病态美的话,只能说你太不懂欣赏美了。”
“那你说说?”叶月诚恳发问。
我维持着深沉的神情陷入了沉思。
至少当时,在我推开门并且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的那一瞬间,我很可耻地悄悄咽了咽口水。
是绷带怪人太宰治正在里面换绷带。
他的大衣随意地搭在一边,衬衫将将脱到一半,有些缠在身上的绷带已经松松地散落。我眼尖地注意到散落的那些绷带上有几段染着淡淡的血红。
“哇,他人都受伤了,但是纱绘子你只想着欣赏病态美?”
“那,那又怎么了。”
“没事,”叶月露出“我也就是随口吐槽”的表情,“你喜欢就好。”
……是有那么一点喜欢。
不是喜欢他那个人!只是……按照时兴的说法,“馋他的身子”,是这样说的吧?即使那时我还非常讨厌太宰。
我是视觉动物,我承认。
在清瘦后背上随他动作不时微微凸现的一角肩胛骨,略显苍白的皮肤,肌理之下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有水珠滴下滚落的发梢,还有……
那双斜斜看向我的鸢色眼睛。
被我凝视的太宰偏过头,也正在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
投下的冷色调灯光把他翕合的嘴唇照得一丝血色也没有,让我没头没脑地想起之前看的一部悬疑电影。
在那部电影里,有个离奇死去的人。当警方发现他时,他呈现出了一个被凶手摆布而成的,柔顺漂亮的姿态。
因为失血过多和死去已久的缘故,那人僵白的皮肤看起来甚至泛着温润的石材光泽,苍青的静脉血管则是石材表面优美的纹理。
让我印象很深的还有那个人被挖去了双眼。他垂下的眼睑遮住已经没了眼球的眼眶,被人轻轻一触,还有雨水从中滚落。
清冽又残酷。
在我眼中,此刻被笼罩在白灯冷光下的太宰,和电影中那具死去的雕像几乎重合在了一起。他那副背对我又转头斜觑着我的姿态,看起来甚至算得上柔弱可欺,待宰又乖张的羔羊——
“看来纱绘子很喜欢呢。”
太宰轻轻吐出的这句话就像没有完全拧紧的花洒渗出的水珠一样,在我耳畔滚落,直到和我有如擂鼓的心跳合拍在一起,把我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
我眼前突然有些发黑,狠狠地闭了闭眼之后才好了一些。
等我再睁开眼,太宰整个人都已转过身来,神情大方地向我展示着半遮半露的上身。绷带上那些淡淡的血红,来自他左臂那道才愈合没多久又崩裂的伤口。
“不止这一道伤口哦。其他地方的,纱绘子要看吗?”
说话时,他还歪着头朝我笑了笑,背光处那双眼睛里暗流汹涌。
……那部电影也是《暗流》。
我扭头,转身落荒而逃。
——“有腹肌吗?”听我磕磕绊绊追述到这里的叶月淡定发问。
“……还有绷带缠着。”我的意思就是没有看到。
“唔,那你反应那么大跑掉干嘛?亏了。”
我:“……”
不应该是跑掉才正常吗?
“纱绘子,这么纯情可不行啊。你不是从英国来的归国美少女人设吗?”
我:“……好了你别说了。”
反正当天我回房间深呼吸了很久,估摸着他处理完了才拿上衣服再次去了那间浴室。
先前浴室还是干燥的,被太宰使用后就变得潮湿起来。我机械地把手伸向通风系统的开关,才发现他没有关掉。
还……会考虑到这个啊。还是单纯忘了关?不过那个智多近妖的家伙……会忘吗?
我脱掉衣服,站在浴缸前看了许久,直到反光的白瓷让我双眼刺痛。
先前倚靠在这里的人已经走了,血水也被冲得干干净净,不过……我还是放弃了原先泡浴的念头。
就当我心里有鬼吧。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其实并不是。
到深夜,我失眠了。
脑海里都是我觉得十分具有病态美的那一幕,在不受我控制地反复回放。当我刻意不去想这一幕时,那个悬疑电影中宛如大理石雕像一般的死者又会在我脑海中浮现。
“……”
整个人蒙进被子里没用,抱紧玩偶熊也没用,走到阳台前吹了一会冷风也没用……我大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就是没有睡意。
关于这个失眠夜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我恍惚中想要伸手探进已经干涩无比的眼眶。想要伸进去,在似乎空荡的眼眶里,搅拌心中那些复杂的思绪。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在指尖抵在微微颤动的眼皮上时,我从恍惚中醒了过来。要是真的这样做了,叶月可能还会误会我是那种看了男人身体就要挖了自己眼睛的烈女吧。
但这其实只是因为……我的幻觉症状加重了。不是我骂我自己,是我很清楚自己的确脑子有病。
有病就需要药。
第二天,我往那间浴室里放了一些处理外伤会用到的药。
……还有绷带。
……好像显得我病更重了。
“其实我觉得纱绘子你这样有点亏啦。不觉得为观赏强壮精悍的□□花钱出资才更值一点吗?更何况你连腹肌都没看到。啊,就我远观太宰先生的印象来说,那么清瘦的人说不定没有呢。”
“……叶月,我只是放了一些药和绷带。”
“嗯嗯,那也是你花钱买的东西吧?”
“……可恶被你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好像在倒贴什么但是万一已经被发现了,再拿回来好像更丢脸……”
“那你就直接用啊?”
——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我和太宰关系畸变的第一个拐点?
不过,一开始我只不过是也会时不时在那间客浴处理外伤而已。而且……不想承认有什么默契,但是之后我和太宰确实没有再在那里狭路相逢——
直到有一次也是帮森先生做事的时候,因为此前太过顺利而轻敌的我出了点失误。
……不过也认识了一个……还算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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