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章 生死枯荣

地下室内变得出奇平静。

        可是没过多久，陈枫便感受到了周围的怪异。四周开始忽冷忽热，忽而充满生气，忽而弥漫着腐败的气息，忽而让人精神愉悦，忽而导致人心情低沉……仿佛是许多相互矛盾的力量在共同主宰着一切。

        一个个拳头大的血球突然汇聚成形，向陈枫袭去。这无疑是风雷秘尊的手段。谁想到，血球还没有逼近陈枫，便被一团团白色的光点包裹，随后消散。

        “你怎么处处与我作对！”风雷秘尊的声音再次出现，陈枫却无法从中判断其方位，只能依稀感觉到他眉毛倒竖的大怒模样。

        黑潮忍不住笑了，几乎是津津有味地看着眼前的闹剧。身在牢笼中，经历了刚才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战斗，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拥有多么高的境界，而是他真的已经看透，即使他再怎么努力挣扎，一切都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我马上让你和眼前的二人灰飞烟灭！”风雷秘尊再次大吼，听起来是与其妻再次发生了冲突。

        血球再次出现，一个个放出刺目的血芒，因为附着力风系秘术，尖鸣声大起。偏偏那白色光球也出现了，和血球对峙，仿佛这对夫妻双方要作对到底。

        “他们一时半会斗不出结果的，你赶紧恢复秘力吧！若是可以突破周围的秘阵，你最好逃出去！”黑潮一看形势，顿时又燃起了希望，再度开始考虑生死，赶紧指点陈枫。

        “真的是吗？”陈枫却冷笑一声，让阴阳石碑迅速变大，挡在了自己身前。

        “轰隆！”一声巨响，一团雷暴在阴阳石碑前炸裂，随后露出了风雷秘尊的身影，而刚刚说话的黑潮被爆炸的余波湮没，直接昏死过去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风雷秘尊说话时，身上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虚影。原来他消失身形之后，女子便被其镇压住了。他说的那些话，只是让陈枫失去防备，妄图直接偷袭杀死陈枫，谁想到被陈枫识破了。

        “你和黑潮的话未免太多了点。”陈枫说。他确信，刚才黑潮也被风雷秘尊控制了。

        “识破了也无妨。我现在已经有把握送你去死，你身上的一切都是我的。”风雷秘尊说着，身上散出了惊人的威势。

        只见一团团旋风凭空出现，旋风之中，闪着一道道雷光。风雷完全凝聚在一起，形成了极为诡异的漩涡。一个个漩涡浮现后，里面竟然还有幽微的彩色光点出现。地下室内，生气和死气形成了一团团乱流，却没有彼此抵消，都按照各自的规律运转着。

        “这是我最后一击。”风雷秘尊说着，一大片白色光点涌入旋涡，竟让旋涡附近的空间发出了“嗡嗡”的响声。地下室有些地方竟开始出现扭曲变形，墙体也几乎坍塌，只是因为秘阵的存在，才维持现状。至于地面，仿佛一张平整的白纸，突然皱起来一般，而离旋涡越近的地方，空间扭曲程度明显也厉害。风雷秘尊大概也很得意自己的这一击，补充了一句：“这一招秘术，名为生死！一招之下，必分生死！你我二人，自然也要分出生死！你让我很吃惊，我料定你是我的大机缘！你死，我生！你永死，我长生！”

        “那我也有最后一击！”陈枫也意气风发地说。

        风雷秘尊也愣，没想到陈枫还有这精气神。不过，他随即大笑起来，因为陈枫的攻击，只是弹出了一块简陋的陶片。

        初时，他还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宝，有点严阵以待的味道，可是许久之后，当他的秘术已经酝酿得差不多，那陶片还是懒洋洋地躺在地上。

        风雷秘尊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觉得陈枫真的无比可笑。

        谁想到他的笑声未落，那块小小的陶片俨然如星光一闪，随即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从中飞出，有的是绿色，有的是灰色，有的是绿灰间杂，有的则趋于透明，一个个都有略微的差别。这些光芒狂涌而出，仿佛万千星辰装点夜空。若非身在大战之中，闲暇时观看的话，会给人心醉神迷之感。

        这一刻，风雷秘尊也有些愕然。眼前的光芒虽然千差万别，但是没有丝毫秘力波动，也没有给他任何危险的感觉。如果非要评价的话，只是好看一些。

        “故弄玄虚，骗骗女娃娃还差不多。现在，你可以死啦！”风雷秘尊不愿意再耽搁时间，终于发动了最终的秘术——生死！

        陈枫手臂对着风雷秘尊一指，喝道：“领域——枯荣！”

        已经将秘术释放出来的风雷秘尊还是忍不住一愣：领域？这可是他毕生追求的境界，谁想到却从一个初阶秘师口中叫出。惊诧之余，他终于确定，眼前的青年是得了失心疯了。早知道他怕成这样，哪里需要这么辛苦地去酝酿秘术，随意吓唬他一下，就将其弄死了。

        可惜归可惜，风雷秘尊还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秘术。可是，当他的秘力倾泻而出时，他终于发现了不同。

        他陡然感觉，自己竟然与秘术脱离了联系，甚至仿佛离开了尘寰，到了另外一个新的世界。

        春花秋月，自古多情。花开花落，来取匆匆。有旷谷幽兰独自芬芳，有青冢白花目送黄昏。杜宇声声，话不尽斜阳；娇花处处，摹不完大千芳华。这世界，山野之花、庭院之花次第开放，有人不见，有人痴醉。

        有山野之花，有心中之花。喧嚣尘世，勾起多少惆怅心怀？修炼艰难，舍弃多少儿女情长？人间的是是非非已经变幻了多少沧桑，可爱恨依然在纠缠。他感受到了陈枫所说的枯荣，可枯荣之后，只余下思念。

        他忆起了妻子和儿子，心中终于有了愧疚。他忍不住叹息，叹悲欢离合，一曲清歌。不过，长亭古道，衰草连天，人海茫茫，潮起潮落，他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就连他自己，大名鼎鼎的风雷秘尊，最终也只是生命的过客。红颜易老，秘者难存，心中的枯荣，只余下浩叹。

        哭哭笑笑，痴痴傻傻。他风雷秘尊自诩精明，曾登三月山，曾养九月花，曾乘百岁鹤，也做着千年万年的长生梦。如今老树枝头，枯藤缠绕，昏鸦振翅而飞，仅见烟雨茫茫，他狰狞的眼眶竟然涌出了泪水。

        他仿佛看到了一棵幼苗被他一脚踩死，那是他儿子；一朵娇花被他折断，那是他妻子；一棵千尺大树转眼苍黄，那是他自己。

        人之一生，犹如原上之草，一岁一枯荣。何时枯，何时荣，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常常在间，心淡如水，人生仿佛是昨日云烟，一点一点地回到起点。

        黑潮悠悠醒转，实在想不清楚刚刚经历了什么，自己才昏过去。不过，他却看清楚了醒来后的一幕。只听“噗通”一声，刚才俨然魔王的风雷秘尊，竟然泪流满面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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