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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乡村天王(157)


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  谢茂和衣飞石没有在大堂休息,  立在门前等候。

        他俩低声交流判断徐女士的情况,  光从照片上来看,  徐女士确是生病了。

        生病不要紧,祛病咒作用强大,  总能治愈。只是她对谢茂那条短信的反应显得很不正常。

        这么多年对儿子不闻不问,  好像没这个儿子,  谢茂才和她联系不到半小时,  她就匆匆忙忙飞车赶来,  这么自相矛盾的事,  正常人做不出来。

        ——她对儿子的冷淡,不是两天,  两个月,  是整整二十年。

        如果她真的在乎谢茂,  这么多年她干嘛去了?如果她根本不在乎谢茂,  今天这么着急赶来,是不是也有着图谋呢?当然,  谢茂和衣飞石都不愿把徐女士往不忍言的方向去揣测,  衣飞石觉得,或许徐女士与宿贞一样,  有着无法求助也无法言说的苦处,  因此只能对儿子远远地看着?

        谢茂对此只是哂然一笑。宿贞是这种人,徐女士……不大像。

        率先赶到的不是徐女士的车,而是拿着内卫证件的六人安保小组,  和酒店做了交涉,提前拿到了宾客名单,并暂时封掉了三号门与附近的电梯与消防梯。察觉到谢茂在门口等候,一个个头不高、留着短的内卫上前询问:“你好,我是徐女士的安保主管,这是我的证件——您就是谢茂吧?”

        谢茂看了他的证件,赫赫有名的某团军官证,号称内卫。徐家对徐女士还算上心。

        “我是谢茂。”

        “徐女士三分钟之内就到。您走这边。”安保人员带着谢茂前往三号门。

        和太子不同,徐女士出行显然没有封路的特权,不过,她出门也是一支车队,前哨后卫,保护得相对严密。车队在被封闭的三号门前停下,十多个穿着便服的内卫下车建立警戒线,确认安全之后,徐女士乘坐的那辆车才开启车门。

        率先下来的是徐女士的随行医护人员和助理,她自己急急忙忙地下来,看见谢茂之后,又不大自在地绞紧身上的开衫,掩住瘦弱的身躯。更像是忐忑不安被法官审视的囚徒。

        好不容易走近谢茂身边,她看着谢茂的脸,说不出话来。

        “妈妈,”谢茂毫无心理障碍,张口就来,“外边风尘大,回房间坐。我给您切瓜。”

        徐女士被他一句妈妈喊得满眼泪花,一边点头,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地掉。

        谢茂很习惯地伸手扶她。每个妈妈都需要儿子的拥抱,给妈妈一个拥抱,就能得到妈妈的一切——为人子女就是这么占便宜。徐女士被他扶着走着路都飘。母子二人相携向前。

        衣飞石没有上去凑热闹,这母子俩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呢,他再上去不是添乱么?

        随在身后的他注意到,谢茂靠近徐女士的时候,随行的医护人员都很小心地关注着徐女士的动向,显得很慎重。这种紧张和慎重掩盖住了应该有的乐见母子团圆的欣慰感。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徐女士,衣飞石打电话索要了酒店保留的顶层套房,专门待客。

        电梯直达顶层客房,鲜花空调果盘都已经准备好了,谢茂扶徐女士在客厅坐下,衣飞石含笑打了招呼,打开两扇窗户。徐女士的安保人员也已经检查过了房间,确认安全。

        谢茂说了给徐女士切瓜,实则并没有切随身空间里的白果智慧瓜,只将检查过的果盘端来。

        ——就徐女士身边如此严密的安保等级,他不会给自己找事,随便给徐女士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这妈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是两说。真要在他跟前出了事,他说得清?在徐家人眼里,他不过是徐女士存在的附庸,一旦他涉嫌伤害徐女士,什么表弟外甥亲戚,屁都不算。

        果盘是切好的。

        谢茂顺手将银叉戳在果肉上,他习惯将银叉从果肉的正中心戳下去,眼准手稳,黄金分割。

        谁都没想过谢茂习惯性地戳果肉,这也能戳到徐女士的心窝子里!

        看见谢茂随手习惯的动作,她眼中有了一丝朦胧的泪光,双瞳失去焦距:“一模一样。你和他一模一样。他也是这么叉水果,差一点点都不行,必须叉在正中央……”

        随行医护人员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一个三十多岁非常质朴的女医生上前安抚她:“女士,您要分清楚现实和幻想……”她利索地拿走了徐女士手里的银叉,交给背后的护士。

        护士则立刻取来低温药箱,抽取针剂,交给医生。

        徐女士反手推开女医生,细弱的声音变得尖锐:“走开,我不打针!我很清醒!我来看我儿子,我不打针!”

        “女士,您目前情绪比较激动。我保证这支针剂只帮您控制病情,绝不会阻碍您和少爷交流……”女医生耐心地和她沟通。

        徐女士脸色苍白瘦弱憔悴,行动力却很惊人,她看似紧绷着一根线和女医生谈判,聆听着女医生的每一句话,然而,就在女医生说话中途,她突然操起茶几上的果盘,朝着护士手里的针剂和她带来的低温药箱砸去——那叫一个凶残勇猛!

        因为距离太近,守在旁边的内卫都来不及营救,衣飞石眼疾手快操起一个抱枕垫了一下,护住了护士的手,好歹没有被玻璃果盘砸成血葫芦。饶是如此,果盘飞起的玻璃渣依然四处飞绽,离得比较近的衣飞石无法幸免,手背上被擦破一点儿血花。

        徐女士为了确保自己砸碎针剂,那是相当地拼命——她用手拿着果盘砸,并非投掷。

        果盘砸碎的同时,碎片也划破了她的双手,鲜血淋漓。受力的食指一侧露出森森白骨。她瞪着女医生,满眼凶狠。然而,当她看见衣飞石手背上的血花时,那点凶残就褪色了:“茂茂,茂茂你受伤了,快让医生给你看看……”

        医生都快被你打跑了!谢茂哭笑不得,徐女士精神不大正常,病时根本不认人。

        他上前将衣飞石护到一边,先看了一眼衣飞石的手,碎屑划伤,不碍事。不过,那一点儿血花依然很刺眼。谢茂拿指尖在衣飞石手背上按了按,指腹一点儿温暖就能治愈小伤患。

        天地良心,也不过就耽误了五秒钟!

        徐女士就飙了!

        “谢润秋你个大渣男!不许碰茂茂!茂茂是我的儿子,和你没关系!放开他!”徐女士尖叫。

        她对女医生的攻击方式是上前狂砸,对“谢润秋”的攻击方式却是后退。一边尖叫,似乎尖声呼喊就能吓退“谢润秋”,一边颤抖着往后退。她瘦弱的身体不住抖,恐惧的眼泪簌簌而下,“不许碰他,他不是你的儿子,你不配做他的爸爸……”

        女医生趁机想要控制住徐女士,然而,护士手里的针剂和低温药箱都被砸坏了,欲哭无泪:“连博士,都……都砸了……”

        “束缚带!”连博士低吼。

        见几个护士要用束缚带把徐女士控制起来,谢茂举手制止:“不要这么对她。”

        “谢少爷,徐女士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请尊重专业……”

        “我尊重专业。不过,她患病多少年了?你们治好她了吗?”谢茂反问。

        他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会意,立刻上前护住徐女士。目前徐女士把谢茂当作“谢润秋”,把衣飞石当作“谢茂”,只能让衣飞石上前安抚。

        瑟瑟抖的徐女士抱住衣飞石,喃喃说:“茂茂,茂茂乖……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可是茂茂,很多人生下来爸爸就死掉了,没有爸爸也能好好地生活。妈妈是你的爸爸,妈妈会两倍,十倍爱你……”

        “没有爸爸怎么了啊!小孩子为什么不可以没有爸爸!为什么都怪我!”

        “……我也不想这样啊!眼睛瞎了,孩子生了,我能把孩子摁回去吗?!”

        她的愤怒与癫狂越浓厚,原本还抱着衣飞石喃喃安抚,后来连“儿子”也不认识了,看谁都是“谢润秋”。衣飞石被她狠狠推了一把,当然不可能被推倒。然而,徐女士淌着鲜血的手掌在他胸口留下一个湿漉漉的掌印,那一瞬间,徐女士竟然没觉得痛,眼底只有零散的疯狂。

        “谢润秋你会遭报应的!卑鄙、无耻、下贱!我迟早要杀了你,杀了你!”

        衣飞石轻轻将她搂在怀里,瘦弱的徐女士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挣扎,他与谢茂换了一个眼神,得到了谢茂的许可,拇指在徐女士颈后轻轻一按,徐女士就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他将徐女士放在沙上,按住手上经脉止血。

        谢茂上前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因昏厥苍白平静的脸庞,轻轻捋了捋她零散的丝。

        疯言疯语透露了不少心声,疯子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医生说她有精神病,很可能会幻想一部分故事。但是,无论她精神世界里的遭遇是什么,她对儿子的爱都是真实的。

        她是一个母亲。她可以给孩子一切,除了父爱。

        这就是徐女士痛苦的根源。

        谢茂咬碎自己的指尖,将带着血的手指放在徐女士眉心上,再次念祛病咒。

        “至心诚于心,念念无疾走。臣以身近诸疾,萱堂百病皆祛。”

        在谢茂从前所放出的玉符或是替刘奕祛病的过程中,身患痼疾者痊愈得虽然很快,也都会有一个相对痛苦的过程。如今谢茂念给徐女士的是一个升级版祛病咒,只用于血亲之间。咒文由谢茂现场修改,在治愈徐女士的同时,病体痊愈时所有的消耗与痛苦则全部转嫁到谢茂身上。

        祛病咒生效的一瞬间,谢茂脑子里就似同时被一千道利刃切开,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眼前出现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有些属于徐女士,也有些属于他自己。这样混乱的记忆绝对不能轻易开启,一旦守不住心思去碰触,下场就和徐女士一样要得精神病了——谢茂是修士,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将所有乱七八糟的画面镇压了下去。

        这个过程很短暂,谢茂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双眸恢复了平静清明。

        徐女士也在同时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看着谢茂的双眼,依然带着内疚与瑟缩。

        就像她一次次编辑送给谢茂的短信,第一句话,永远是对不起。

        “你可能不知道。”

        谢茂突然很郑重地说,“我这辈子最喜欢给别人当爸爸,不喜欢别人当我爸爸。”

        一旁的护士噗地一声,现满屋子人都很严肃,只有自己笑出了声,连忙捂嘴缩到一边。

        女医生与一帮子内卫则看着徐女士恢复了健康的双手。刚刚还鲜血淋漓、伤得深可见骨,谢茂咬破手指在她眉心点一下,念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她的手就以肉眼可见的度恢复了健康!

        这是什么魔法?能力?

        没办法给谢茂一个正常的家庭,完整的父爱,是徐以方哪怕疯了都念念不忘的心结。

        现在,谢茂告诉她,我不需要爸爸。

        徐以方眼眶沾湿,泪水簌簌,又忍不住破涕而笑。许久之后,她才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谢茂:“你长这么大了。”和渣男有点像。不过,比渣男帅多了。看我多会生!基因改造得多好!

        无论徐以方如何安慰自己,谢茂如何安慰她,她依然无法释然:“……对不起。”

        “我说的是真的。”谢茂替她擦了擦眼泪,“要不您告诉我,那个姓谢的渣男怎么对不起你了,我替您报仇。”

        徐以方又笑了一次,沉默良久,两句话就说完了。

        “很简单的事。他已婚渣男装单身,骗我跟他结婚有了你,我才知道他在老家有老婆孩子。”

        说起来是很简单。可其中的痛苦艰难,徐以方都没有细细描述。她总不能对着儿子诉苦吧?

        谢润秋出身太低了,和她这样的高门千金根本没法儿比,二人在巴黎邂逅,浪漫的女画家爱上了黑道浪子,二人坠入爱河。为了嫁给谢润秋,徐以方与家里大吵大闹断绝了关系。等她生下孩子之后,才知道谢润秋在闽省老家儿子都好几岁了。

        她果断和谢润秋分手,无论谢润秋怎么挽留,也无论谢润秋的老婆如何贤惠地退让,她都无法再和谢润秋生活下去。谢润秋高调地整她,徐家老爷子当时还在世,恨她不听话,爱上浪子,生下孽种。

        二十年前的画家,能以什么为生?徐以方没有娘家倚靠,又被渣男逼得走投无路,落魄到扫厕所。

        屋漏偏逢连夜雨。

        谢茂生病了。

        她养不活儿子。她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把谢茂“送养”——

        徐老爷子有多狠呢?他把谢茂送回了谢润秋的老家!

        徐以方生生被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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