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林下的谈话

第一百六十三章（修）

        碧蓝的天空覆盖着碧蓝的海洋,  阿提卡半岛被温柔地包裹在这海天一碧之中。

        在半岛南端，雅典城外靠近大海的一个庄园里，塞雷布斯与几名奴隶正在为一些骏马刷毛。这些美丽的精灵享受着人类的服侍,  惬意地甩着尾巴。

        一个孩子跑过来说：“主人，你的客人来了。”

        塞雷布斯看看天色，有些意外：“这么早！”

        雅典人的访客时间一般在下午和晚上,  而现在还不到中午。

        他出门一看,  到的人还不少，有阿里斯提德、特米斯托克利、埃斯库罗斯和克山西普斯等几个同学，还有几个在生意场上有过一些交集的商人,  与雅典城里的几位有名望的大人物。他邀请过的人几乎全来了。

        见他出来，阿里斯提德眼中闪动着愉快地光,  微笑着说：“塞雷布斯,  看到你平安回来真使人喜悦。本来不该这么早来拜访，但你这次旅程有诸多传闻，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塞雷布斯请他们到庄园里去,  说：“我很了解你们的心情,  请直接来看大家最想看的吧。”说着把客人们领到马厩。

        这些马最近可在雅典引起了轩然大波,  每天都有许多人大老远跑到庄园里来看它们,  回去后大肆夸奖。

        马儿们经过十几天的休养，精神都恢复了，看起来更神骏了。淡金色皮毛的阿哈马珀伽索斯皮毛在阳光下简直闪闪发光,  其余马匹也毫不逊色,  看的客人们惊叹不已。

        塞雷布斯说：“谁想骑马，可以将它们牵出来骑一骑,  除了那匹皮毛是金色的马不能骑,  别的都可以。”

        珀伽索斯是这些马里他最喜欢的一匹,  最神骏，脾气也最大，一般不让不熟的人碰。

        会骑马的人都骚动了，争着想骑一骑。塞雷布斯让他们自己选马，于是众人分别挑了自己喜欢的马，将马牵出马厩，到庄园外试骑。

        客人们有骑术好的，有骑术一般的，对自己骑术很自信的人在崎岖的路上纵马如飞，不太自信的就在平坦的地方放马缓步小跑。好马毕竟是好马，与普通马儿区别太大了，他们骑上马背后就不舍得下来，骑过自己选出的，还要试骑别人的。塞雷布斯也不催促他们，让他们骑到尽兴。

        男人们没有不爱马的，何况是这样的顶尖好马。

        他们尽兴后纷纷提出购买的要求，塞雷布斯说道：“对不住，这些马我已经说过了，一匹都不能卖。”

        众人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能卖？你一个人能骑得了多少匹马，让这些好马待在马厩里，太浪费了！”

        塞雷布斯解释道：“那二十六匹阿拉伯马，得先送去给斯巴达国王挑，他在我这里定过二十匹马。如果剩下的马有人要，到那时可以来找我买。这十匹阿哈马不卖，那是波斯国王的第二个儿子，薛西斯王子赠送给我的礼物。”

        众人惊讶无比地围过来，说：“传闻竟然是真的，你真的见过波斯王子！？波斯王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送给你礼物呢？你是怎么见到他的？请你亲自给我们讲讲这传奇的经历吧！”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试了半天马，阿波罗已经驾驶着金车，移到西边的天空去了，大家都累了，也饿了。九月海边的日光还很烈，在大太阳底下站着讲太晒了，塞雷布斯请他们到不远处的一片橄榄林里，坐到树荫下休息，边用些午餐边说。

        他让人来把马牵走，送些食物来，众人一起走到了林子里去。

        那是一片老林子，有几株老橄榄树都有上百年了，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冠像云一样铺展开，投下清凉的树荫，巨大的树根裸露在地面上，有些地方被人坐的很光滑，正是休息闲谈的好地方。

        众人坐在凸起的树根上、或者松软的草地上，听塞雷布斯讲自己在波斯的经历。

        他没有夸大，只是平实地叙述见闻和遇到的一些危机，但即便如此，也听得听众们惊呼连连，几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听到波斯权贵仗势欺人，不但抢走他的马，还把他和一些伙计关进了监狱时众人气愤不已；听到法官判他们无罪时赞美法官判决公正；听到他被追杀时提着心；听到他进了波斯皇宫时惊讶不已，问了无数问题。

        等听到塞雷布斯说得到了给大流士进贡美酒的资格，众人沸腾了。

        获得为波斯国王贡酒的资格，等于成为了万王之王大流士王的被保护人，从雅典到苏撒这条路都可以畅通无阻了，这能获得多大的利益！

        听众里的生意人们顿时都抛弃了风度，热切地围住了他，问他有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他下次会什么时候再去波斯，其中包括特米斯托克利。

        塞雷布斯说道：“我愿意与你们合作，再去波斯要到明年了。不过这条路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顺畅，反而风险很大。”

        众人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塞雷布斯继续往下讲自己的经历，说了大流士对雅典恨意有多深，甚至在每次用餐前都要让人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雅典人，众人这次惊呆了。

        他们当然都知道雅典得罪过波斯，但没想到波斯国王竟然这么恨他们。

        雅典城邦这些年虽然实力越来越强，但与庞然大物的波斯相比，还是如同一只蚂蚁般弱小。爱琴海上多少强盛一时的霸主，都被波斯所灭亡。他们之前偷袭撒尔迪斯，是因为受了人欺骗。

        众人脸色苍白，过了一会儿，特米斯托克利才勉强笑着说道：“波斯国王竟然这么恨我们，幸好你之前谨慎，没有说自己是雅典人。那么你以后给他贡酒，还得伪装自己的身份，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的身份其实已经暴露了。”他继续往下讲，自己怎么被薛西斯认了出来，拆穿了身份。

        众人得知他竟因为托尔米德斯的雕像的缘故被薛西斯认出来，不由又担忧，又怜悯雕塑家的命运。还有好几个人记得赫洛亚，说以她的美貌得到波斯王子的宠幸并不意外。等塞雷布斯说完他是怎么应对薛西斯的，大家才松了口气，认为他的回答既聪明又不失尊严，非常得体。

        但塞雷布斯虽然脱了险，还因祸得福得到了波斯王子的赏识，可雅典还被波斯国王仇恨着，众人不能不恐惧。

        阿里斯提德说道：“塞雷布斯，在你看来，有什么办法能消除波斯国王对我们的仇恨呢？”

        塞雷布斯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阿里斯提德。我想除非我们献上‘水’和‘土’，否则无法平息大流士的怒火，但我们是不可能将‘水’和‘土’献给他的。”

        塞雷布斯说的献‘水’与‘土’是指臣服于大流士的意思，‘水’和‘土’是土地的象征。

        其实塞雷布斯说得还是理想的场景，在几年前，大流士曾经派过使者来雅典索取‘水’与‘土’，雅典不但拒绝了，还将使者推进了处决死刑犯的深坑，摔死了使者。即便他们献上“水”与“土”，大流士的怒火也未必能够平息。

        众人内心十分挣扎。

        波斯雅典政制不同，波斯是君主制，国王是一切臣民的主人。但雅典人认为做奴隶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能容忍自己有一个主人。是失去自由，还是失去性命？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都不说话。

        见气氛沉重，塞雷布斯笑了笑，活跃气氛道：“我们也不必现在就开始害怕，波斯毕竟远在万里之外，与我们隔着爱琴海，他们不擅长航海，要来攻击我们不是容易的事。”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互相安慰，说道：“对对，波斯人不会航海，未必会来攻打我们。”

        然后刻意将话题转移到轻松提气的地方，有一个客人说道：“塞雷布斯，你这些马这么好，既然不打算卖，就该去参加明年的奥林匹亚竞技会，替我们城邦捧回一个冠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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